第81章
作者:大风    更新:2021-11-25 01:06
  血……血……血流成河!十几名手持火把的日兵策动马匹,来回在村子里奔驰着,很快整个“新黄庄”都笼罩在了一片火海浓烟之中。熊熊的火光冲天而起,把阴沉多云的天空映得如“血”一样红;直冲霄汉的黑烟,即使远在十几里地之外,也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胆颤心惊。
  村子外一块儿宽阔的空地上,一群鬼子兵在一个高举指挥刀军官的带领下,如驱鸡逐狗一般正把全庄的居民往空地上赶。眼看自己祖祖辈辈生活的房子被烧,一些年轻力壮的汉子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冲出来与日军拚命,却被小鬼子刀砍枪刺一个一个残酷杀害。而剩下的老弱妇孺只能望着亲人的尸首,在鬼子兵连呼带喊地呵斥声中,哭嚎着向空地中央聚去。
  待村民们完全聚拢到空地中央,一队鬼子骑兵立刻策动马匹,挥起战刀,狞笑着向人群冲去。村民们一阵混乱,纷纷四处奔逃,却被守卫在四周端枪监视的鬼子兵开枪逼了回来。战马在人堆中往来驱驰,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鬼子骑兵的每一次挥刀,都会带起一大蓬鲜血,都会有残肢断臂飞起。一个老人望见鬼子兵纵马朝自己驰来,急忙往后躲闪却跌到在地,而那个日兵并不停蹄,一只马蹄正好踩在他的胸膛上,登时一股鲜血自老人嘴中喷了出来;一个妇女瞥见小鬼子挥刀向自己砍来,慌忙躲闪,却怎么也躲不过鬼子兵的马刀,那个鬼子狰狞的狂笑着,刀光一闪,就把那女人的半个头颅劈了下来。
  惨绝人寰的屠杀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在鬼子骑兵往返驱驰了几个来回后,那凄惨的哭声、呼救声以及怒骂声终于在鬼子灭绝人性的砍杀中渐渐停了下来。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血淋淋的尸体,村子里的土地也已全部被鲜血染红,整个新黄庄就犹如一个修罗地狱,除了如鬼魅般狂笑不止的鬼子兵,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
  1895年10月下旬,随着匆匆整编完毕的日军第二师团第三旅团,在旅团长山口素臣少将的率领下抵达基隆,因兵力不足、粮道被断而不得不黯然退回台北地区的侵台日军,终于再次露出了他们的凶牙利爪,悍然发动了第三次南侵攻势。不过这一次,桦山资纪充分汲取了前两次南进行动,因轻敌冒进而被义勇军所乘的教训,并没有急于进攻新竹。而是决定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待完全控制住台北新竹间的局势后,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全力南进。
  为了彻底碾碎台湾民众的抵抗意志,桦山资纪一面遣重兵对台北新竹间的抗日军民实行杀光、烧光的焦土政策,一面对台北人民施行残暴的高压统治。他以所谓“钦命台湾总督”的名义公布了《台湾人民军事犯处分令》,其第一条即规定:“台湾人民干犯下列条目者,罪当死刑:
  一、抵抗大日本帝国之陆海各军及反叛行为者;
  二、毁坏铁道、水陆电线、道路桥梁、军械子药、森林、垒栅、水道、火车、船舶、船厂、以及署衙军用之土地,房物或物件者;
  三、为寇贼引路或隐藏奸细,并有帮助抵抗大日本国之行为或劫夺者;
  四、将大日本军舰、军用船舶之军饷及军用物资之数量密报敌人者;
  五、大日本国军舰、军用船舶之向导有欺诈行为者;
  六、投毒于井泉河流或使之污秽不堪饮用者;
  七、……
  一时间,整个新竹以北地区,从基隆到杨梅,从台北到大科嵌,从金瓜石到西海岸,全都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数以百计的村庄在日寇的凶残扫荡下化为灰烬,成千上万的妇女、老人、孩子惨死在魔鬼的淫威之下。然而鬼子的高压政策不但未能收到预期的效果,反而激起了台湾人民更加坚决的反抗,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了抵抗侵略的斗争中。
  竹南至头份一带是台湾西部平原最狭窄的部分,从东部八角峒山脉北段尾棱蕃子寮山、三尖山至西海岸边,宽度只有十余公里。其间分布着尖笔山、香山、永和山、虎头山、鸡卵面山、老崎坪顶山等海拔高度100米至200米的低矮冈陵和河蚀阶地,堪称台湾南北交通之咽喉。据之,北可虎视中坜平原,进而进逼桃园、台北;南可威胁苗栗、台中,打开南下大门,实为攻守必争之地。因此,自新竹第二次陷落后,台湾抗日联军的总指挥部就从北埔迁移到了新竹南面的头份。
  头份镇最繁华的地方是南势街和北势街。这北势街地处中港溪水路要冲,是上游木材、山货水路运输的起运点。街上有木材行、山货庄、木匠铺、铁匠铺、点心铺、杂货铺、绸布庄、剃头店、米粉店、武术馆,素有“北势十八洞,个个系条龙(指北势街18家有名气的商号)”之说。在中港溪高滩地上,三十多家米粉店形成了别具特色的“米粉街”,在阳光下晾晒着的成排雪白的米粉皑皑耀眼,书写着“水煮炊制米粉”的布幌子在微风中飘摇,成为当地的一景。
  从这里往北是枋坪义民庙和义民街,往南是栅子门、井头下和盐馆街,抗日联军总指挥部就设在栅子门附近的一个三合院里。院子里有棵百年榕树,繁茂的树冠葱葱郁郁,像一把巨伞,把整个院落遮掩在浓绿的树荫里。正屋三明两暗,东面的两间是邢亮的办公室兼住房,西面的两间是机要室和肖山、王承斌的住处,东西厢房住的是参谋人员和警卫人员。此刻,邢亮、萧山和王承斌正坐在正房的东屋里低声商议着眼前危机四伏的形势。
  望着桌子上那份儿刚收到的“江国辉所部江排合、林万得等一百五十余人,在大科嵌东北十余里处,遭鬼子两个大队围困全部奋战阵亡”的战报,王承斌不由得将拳头攥了个“嘎巴”响。好半晌,他才说道:“总指挥,鬼子的这次南进攻势可着实凶狠毒辣。他们借着搜捕抗日义军的名义,反复在台北新竹间进行扫荡,将杨梅、大科嵌一线以北地区,完全变成了一片焦土废墟,使得义军再也无法获得百姓的支持。如今苏力、胡嘉猷、黄盛娘、江国辉等部义军,虽然继续贯彻总指挥部‘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山地游击战作战方针,可在鬼子绝对优势兵力的围堵清剿下,亦损失不小。我建议,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大部分义军应撤回至新竹一线修整,而留在敌后的小部义军也应撤入深山老林,暂避敌人的锋芒。”
  “我同意孝伯的意见。再与鬼子在新竹台北间周旋,只能造成更多无谓的牺牲。总指挥,我看应该尽快将下一步的作战方案确定下来了,时不我待呀!”萧山手扶桌子也站起身来说道。
  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邢亮黝黑的面容愈发显得沉稳、坚毅。鬼子的战略企图,如今已是昭然若揭。就如王承斌和萧山所说,在鬼子集中优势兵力进行铁壁合围之下,义军的战略迂回空间日益狭小,让他们暂时避一避鬼子的锋芒是极其必要的。只是下一步该怎么办?却实在是一件令人“进退”两难的事情!
  早在志愿军离开辽东之前,冯华、邢亮就反复探讨台湾抗日战争的形势:阻止或迟滞日军登陆,如同当年抗法战争一样,把战场限制在台湾北部海域和基隆附近山区,是为上策。当然这一设想,随着唐景崧等台湾大小官员内渡,基隆、台北迅速失守而只能成为了一个空想;坚守包括新竹、苗栗、台中在内的中部地区,使我军保有作为后方的台南地区和较为广阔的战略回旋余地,实行积极的正面防御战,辅之以机动灵活的敌后游击战,是为中策;而如果台中不保,退守嘉义、旗山,局势就非常不乐观了,只能采取“上井冈山”打游击的下策。可这种既无外界支持、又缺乏纵深空间的单纯游击战,如果无意外情况发生,将十有八九会被逼上绝境。
  思忖了半天,邢亮沉声说道:“让苏力、胡嘉猷、黄盛娘、江国辉等部义军暂避敌人锋芒的事,就如你们所议。孝伯你待会儿就让参谋部拟出一个方案来,建议他们能撤入深山的撤入深山,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总部安排部队接应他们撤回新竹修整,事情进行得越快越好。至于下一步的作战,我认为在竹南、头份地区跟鬼子来一场硬碰硬的战斗是无论如何也难以避免了!”
  邢亮的话让萧山和王承斌心中俱是一惊:按照志愿军入台前确定的作战原则,他们虽不放弃利用有利地形,实施积极正面防御的既定策略,但也不宜与鬼子死打硬拼。从眼前敌强我弱的战场态势看,最好的策略还是将鬼子放入台中,待其战线拉长后,再利用游击战、运动战伺机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可是听总指挥刚才的意思,分明是打算在竹南、头份地区对鬼子进行坚决的阻击。
  王承斌有些沉不住气了,与若有所思的萧山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说道:“总指挥,日军自第三旅团抵台后,其在台湾的兵力已经接近4万,鬼子将至少可以抽调出两万余人的精锐部队参加此次南下作战。而抗日联军在新竹一带的兵力,就是各部全加起来也不过和鬼子的人数大致相当,且在相互配合及总体战斗力方面与鬼子相差甚远。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与鬼子打阵地战,实在是有些不智,尤其是对人数有限、禁不起消耗的志愿军来说,更是极为不利。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按照先前确定的作战原则制定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微微笑了笑,邢亮起身走到地图前:“孝伯说的不错!如今,新竹以北地区尽陷敌手,鬼子只待稳定了占领区,肃清了抵抗力量,就会兵锋直指新竹。不过,从目前鬼子采取的以堂堂正兵稳步推进,根本不为咱们所诱的情况看,他们已经对义勇军的战术有了防备,再采取前两次出其不意、诱敌深入的战法大概是不容易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