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雨刃
作者:黑金    更新:2025-05-26 06:34
  第49章:雨刃
  七天后。[±|2%′?8.+%看§e书?网§? μa更#):新(?¢最ˉ`快?
  黄昏时分,一架客机自火红的天幕缓缓降落,落在清溪的国际机场。
  左轮接到宋宇的电话时,正在过安检,他按侯镇林的吩咐,回老家歇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喂,小宇。在哪?”左轮侧过头将手机夹在肩上,退出了安检的队伍。这是他的私人号码,除侯镇林之外,只有宋宇知道,因此哪怕不认识对面的号码,也能从欲言又止的语气中判断是宋宇。
  宋宇直奔主题,“你记不记得,我到底几岁?”
  “上户口的时候,侯爷写的你83年9月,属猪的,这你也知道。”左轮回到机场大厅,找了个无人的位置坐下,“不一定是真的,侯爷对你的信息非常保密,当时我才来不久,他收养你之前,调查过你的背景没有,我也不知道。”
  宋宇骂了一声操,“我想去监狱看一个朋友,折腾了好几天,办不下来手续。”
  “什么朋友?”左轮问道,“你当然办不下来,什么事?我托人办吧,最近风声紧,你别去淌混水。”
  宋宇将千雪亲哥姚峻的一些信息报给左轮,并解释道,“这个人是她哥,女孩出意外死了,剩下点遗物。我给康惠药房的瘦猴寄了点钱,意思一下,也是给姚峻的,他会寄给你,你要不忙,就一并给过去吧。”
  在千雪出事后的几天,宋宇打听到了姚峻所在的监狱,同时办完了千雪的后事,她留下的东西很少,宋宇在她住所找到的,除了少量现金之外,九只有一些日常用品。
  左轮记下来之后,又问,“女孩跟你什么关系?”
  宋宇说,“没什么关系,吃过几次饭,打过几次球。”
  “不是你女朋友吧?”
  “废话,怎么可能。”
  左轮把背包重新甩回肩膀,盯着,“最近侯爷遇到点麻烦,你有空就回来,别逗留太久。”
  听见侯爷两字,宋宇手心一麻。“侯镇林有麻烦也不是一两次了,事到临头,他都能摆平,我对他有信心。”他换了个语气,“你又去哪了?我听见有广播声。”
  “出差。”左轮言简意赅,“你注意安全,有事就找我。”
  宋宇点头答应,“我挂了,我还有事要办。”
  黄昏已逝。
  万物逐渐隐没在朦胧的黑夜,空气中泛起熟悉的水汽。
  这里是猇州人流最密集的城南火车站。
  马路对面是民房,夜晚一到,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老城区街道狭窄,显得拥堵不堪。
  宋宇在这附近蹲了三天,帽子眼镜通通没带。他身着一件黑色防水外套,刻意地,直白地,暴露着自己的行踪。千雪死后,他暂缓了去巫江的行程,一方面是要办完千雪的后事,另外还要解决两个难题,一个是通知姚峻,也就在刚才勉强办完;一个是找到丁火。
  对于千雪的死和自己有关的怀疑,宋宇不是毫无根据,他观察过千雪脖子上的刀口,稳狠,一刀毙命,显然是个会用刀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激情杀人,有的心理变态,就喜欢杀小姐取乐。*幻¤$′想·,?姬ˉa· ¢|2更§£新%最x\¨快
  另外不解决丁火,贸然去巫江见贺笑梅,等于把危险也带给了她。
  宋宇蹲在花坛旁,扒完盒饭里的最后一口菜,啪地用筷子刺穿饭盒。
  他将手机装进口袋,点了根烟,转身仰起脸,吐出一串烟圈,朝对面民房的二楼挥手——
  “嗨,亲爱的。”
  在民房楼间过道处,透过蜂窝状的墙,他清楚地看见了那双森冷的眼。
  既然找不到他,那就让他来找自己吧,职业杀手找人的本领,也是他们的业务指标之一。
  这声喊完后,宋宇跨上摩托,带上头盔,随着发动机的轰鸣,一路朝市郊扬尘而去。
  丁火两天前就找到宋宇了,见他这身毫无掩饰的装扮,就知道他在等自己,而自己也的确在找他。
  对血的渴望与兴奋,让他难以抑制地追踪那道身影而去。
  宋宇瞥了眼后视镜,同时听见背后渐进的车声,他加足了马力。
  这几天,他在天桥上陪几个老头打牌的时候,听到这附近有个废弃的厂房。有人说是早年搞军工的,也有人说是搞化工的,太久没人了,总传闹鬼,也没人敢去。
  两辆摩托一前一后,驶出闹市区,大路上车马逐渐稀落,不远处高大的塔楼,沉默阴郁地伫立在道路的尽头。
  天空中飘起了细雨。
  猇州气候潮湿,雨水连绵不断,多是这种密密匝匝的雾状雨,让人睁不开眼。宋宇驶过十字路口,挡风面罩上就聚了一层水珠。
  丁火的眼镜上也蒙了层雾,这让他行驶的速度稍慢。透过镜片,他看着前方宋宇的身影在缈缈雨汽中若隐若现,那微躬的脊背,起伏的身躯,它吸引着自己,唾手可得。
  这工厂不知多久没人来过了,荒草丛生,厂房庞大陈旧,红砖被藤蔓和雨水侵蚀,猩红中透着铁青。
  宋宇将车停在门边,敏捷地翻了进去。
  烟囱和塔楼,在夜色下沉默地矗立。湿闷的土地上,杂草跳跃,芦苇飞荡,宜静宜动,既神气又妖气。
  深秋飘雨,废墟铁窟,多么经典的杀人之夜。
  随着身后的车声渐渐逼近,宋宇回头看了一眼,带上兜帽,打开手电,往厂内跑去。
  一道刺眼的闪电割破空寂,月色隐入黑雨。
  宋宇打着手电,时走时停,一面观察地形,一面用光亮引领身后的脚步。路过厂房中心,绕过巨型海螺般的旋转楼梯,来到一处摆满机械的平层。
  这离室外不远,稍微有见光。四周有不少重型机械和操作台,宋宇碰到一处的开关,嗡的一声,前方的机器骤然发出轰鸣,它运转起来,将里面的烂木废铁卷到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丁火顺着光亮,一路跟到厂房中央。他擡起头,看见宋宇站在前方的楼梯上,晃着手电,瘦削的脸在灯光后若隐若现,“你怎么老跟着我啊?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丁火无声地看着宋宇,露出狰狞的笑。^s^a?n?g_b/o\o+k!.`c?o·m?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灵活地解决这个问题,”宋宇学着侯镇林的语气,一步步走下台阶,他放下手电,用自己刚学的手语问道,“那个女孩,是不是你杀的?”
  丁火摇头,他伸出手,打开拇指向上晃了两下。宋宇没有看懂,又比划,“用钱解决,我给你这单两倍的钱。”他问完,丁火回复了一串更长的手语,宋宇彻底看不懂。
  “沟通失败。”宋宇叹了口气,摸出腰上的短刀,“那就生死有命了。”
  在宋宇甩出刀身的刹那,丁火闪身退入旁侧凌乱的机械中,宋宇紧随其后,在黑暗狭窄的小道中寻找着对方的踪迹。他猫腰屏息,边走边摸,汗珠混着雨水滴在地上,悄无声息。
  屋外的风雨声,隐匿了人的脚步声,让形式变得难以判断。
  宋宇不小心踩到一个灭火器,当啷一声,他连忙收住身形,却又想起丁火听不见。刚一放松,对面墙上飘过人影,他快步向前,毫厘之间,寒光一闪,咽喉传来凛冽凉意。
  随着余光下瞥,宋宇看见一道极细的铁丝横在两架机器之间。
  那是能割人咽喉的细铁丝,再往前一步,就能被轻而易举地绞住。
  但他还是慢了半步,丁火闪电般从后方钻出,拉住铁丝两端一扯,拖出宋宇往外面拽。
  索性宋宇片刻前有了防备,他护住脖子上血管密集处,借着拖拽之力,擡腿踹向操作台,用后脑猛撞丁火的颜面。
  直到丁火的鼻尖被撞的鲜血四溅,眼前模糊,他从无奈松开了手,宋宇借机下落,回身虚晃一刀,贴地滚进一旁的操作台后。
  丁火擦掉眼前的血水,借着微弱的光,摸索着对手的踪迹。他绕过纸箱,手电照向前方,机器旁的玻璃上,有个模糊的人影,身形微微伏动。丁火窃笑着,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靠近人影地刹那,宋宇陡然蹿出,拿着灭火器,狠压阀门,一片白雾后,干粉彻底遮蔽了丁火的视线。
  宋宇趁势上前,一脚将丁火踹倒,用膝盖狠狠将他压制在地。
  “那女孩是不是你杀的?”宋宇抹开他眼前的视野,再以手势询问。
  丁火艰难挣扎而不回应,他凭着记忆,挥拳狠击宋宇肋下,那个被自己捅伤的地方。
  几拳过后,他感到宋宇身躯凝滞,知道打中了要害,于是手掌成刀,击向宋宇咽喉。
  宋宇喷出一口鲜血,惨哼着倒下,丁火趁机压上他的心口,将刀踢出老远,宋宇咽下满腔粘稠的血,几乎窒息。他挣扎着,伸手抓下丁火的眼镜,单手敲碎镜框,用镜腿猛刺丁火的脸,丁火被刺得满脸血坑,他无声地咆哮着,像狼一样俯身扑咬宋宇的肩膀,宋宇凄烈地惨呼起来,慌乱中他伸手摸到一处硬物,想也不想,抓来朝丁火砸去。
  咚的一声。铁罐与人骨的撞击声,丁火被灭火器砸中了太阳xue,他眼前一黑,向后倒去,不再动弹了。
  宋宇爬坐起来,喘着气,吐出几口血沫。他脱下上衣,歇了片刻,又脱掉丁火的外衣,把所有口袋搜了一遍,除了一卷铁丝,再没有其他利器,难道只靠这一卷铁丝跟自己搏命?他无暇多想,攒着劲,把丁火拖到漏雨处,用铁丝将他捆好,借剧烈运动后的冷雨,让他慢慢失温,丧失行动能力。
  两根烟过后,丁火动弹了几下,渐渐清醒过来。
  宋宇蹲在一旁,面容冷若寒霜。他蘸着地上不知谁的血,写:那女孩,是不是你杀的?写完后他揪过丁火,指着字,让他看。
  丁火看看字,又看看宋宇,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阴惨惨地笑,暗红的血染红了他的嘴角。
  宋宇看着他,想起幼年时在老家捉的一种昆虫,那种昆虫被自己捉住之后,嘴里也会溢出这样猩红的液体,黑色的眼珠凸出来,整张脸都在动,像哭又像笑,自己感觉恶心,就会将它放掉。
  他知道丁火这样的人,整日和死亡打交道,早已麻木,死对他来讲并不可怕。
  于是他手起刀落,剁了丁火一根手指。
  这是侯镇林教他的,十指连心,手指剁完还有脚趾,没人受的住。
  他看着丁火无声的惨叫,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奇妙的,沸腾的快意。
  这股快意却让他现存的理智感到极度胆寒!
  在这矛盾的情感中,宋宇感到一种剧烈的撞击和崩塌,他既愤怒又害怕。其实他有了答案,在此刻,或略早之前。但这个答案的出现,却更让他难以面对。他感到自己已经变成了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侯镇林,他看见了他眼中的投影的生命,如草芥,如粪土,如片刻前自己眼中的丁火。
  怕与怒,是干柴与烈火,燃烧着属于人类的理智情感。
  宋宇看着丁火,心里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恨。对,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都是他的错。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怜悯这样的人?他的手里有多少人命?他就算死一千次,被人剁成块,也是自作自受,我不让他死,多少冤魂要他死?那我恨什么,我又怕什么?
  想着想着,他凄厉地笑起来,屋外电闪雷鸣,一道道未名的白光扑朔迷离。
  宋宇笑的断断续续,他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向机械操作台,按了几个按钮后,轰隆一声,压块机运转起来,他找到几个用途不明的铁皮盒子,挥手丢进机械内,火花四溅,坚硬的铁块瞬间被压成了小小一团。
  此时的丁火浑身打抖,他不是怕,只是痛。他失去了三根手指,以及双脚的脚筋,只能任由癫狂的宋宇将自己拖到厂房最高处,对准
  只要宋宇松手,自己就会和那对铁块融为一体。
  “知道人绞进去是什么样吗?”只有宋宇自己能听见这个声音,嘶哑,低闷,像怨鬼,“我现在特别想知道。”
  丁火转过头,看看回过头,看看宋宇的脸,鲜红的胎记如烙铁,几乎要烧穿了半张脸。
  一者冰冷无情,一者滚烫似火。
  鲜明的对比,让丁火在顷刻间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某种情感的存在。
  回想以往的人生,杀鱼也好,杀猪也好,杀人也好,只有通过他者生命的消逝,才能反衬自己生命的存在,其余的时间里,他感受不到别的情感,除了身体上的切肤之痛,其他的一切感受,都只有靠杀戮才能获得。
  那此刻的感觉该如何形容?
  在丁火匮乏的脑海中,他无法做出描述。他凝视着宋宇的脸,黑暗中,他看这张脸轮廓分明,眼里赤墨交炽,似乎歇斯底里,却又偶尔显露出与之格格不入的茫然绝望。
  怅然若失。是的,怅然若失。丁火不知道这个词,他只知道这是自己人生中唯一一次,不借助杀戮而产生了情感。
  此时,宋宇正抓着丁火的衣领,透过那满脸的血,宋宇看不清丁火的神情,只当他迷迷糊糊,将死未死,于是左手使劲,正要把他拽上来,却见丁火血肉模糊的脸上骤然绽开一双眼,宋宇心里一惊,来不及反应,手背钻心一痛,留下两排染血的牙印。
  恍惚之间,他松开手,看着丁火骤然从高空坠落,嘭的一声砸在铁器上,然后随着树枝烂铁,卷入冰冷的机械里。
  宋宇不知在外面吐了多久,直到雨停了,他才跌跌撞撞回到厂房,关掉操作台。
  而在这之后,时间好像停止了一般,除了心跳,再也没有丝毫的声音。
  庞大的死寂让人喘不过气。他逃离了厂房,在无人的园区内奔跑。他心乱如麻,头疼欲裂,不知所措,最终力气耗尽,摔倒在一片芦苇丛里。
  随着雨后凄凉的夜风,他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他感到难言的委屈。理性恢复后,情感汹涌而来,如果此时有人路过,那这废厂闹鬼的传闻更是确凿无疑。
  当然,在这雨夜荒厂,渺无人烟,此情此景,也的确难分阴阳。须臾中,宋宇以为自己也死了,死在压块机里了,但他很确定,即使现在自己是个鬼,也只是个伤心的灵魂,远离人群,无公害,也不爱吓人。
  他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夜风吹干了一切水汽,带来草木的清香,他才从明明灭灭的亮光中醒过来。
  手机不知何时掉在一旁,幽黯的屏幕上显示着陌生的号码,它不知亮了多少次,却从未熄灭,像复仇的少年,燃烧着不死不休的执着烈焰。
  陌生,却又不完全陌生。
  宋宇想不起来,但他现在需要人味,需要鲜活的气息来打散这死寂的空气,哪怕是推销,哪怕是诈骗,只要是人,活生生的人,就可以。
  “嗯?”他接起电话,瓮声瓮气出了一声。
  同时,他听见听筒里有依稀的市井喧闹,由远及近,如温润海潮,涌向霓虹长街。
  “哎哟,你可接电话了。”对方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微小的惊喜,“我跟你说,那个治手抖的药方子,我终于看懂了,你那有笔吗?你记一下。”
  “苏朝晖?!!!”宋宇抹了把鼻涕,睁大了通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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