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紫夫    更新:2021-11-24 22:14
  ~~飘~~飘~~
  这一次是真正地朝着冥冥之界飘飞。
  琵琶骨上穿过的铁链也拉不住。
  牛头马面拉着铁链跟着她飘飞,他们排成了好看的雁阵。
  判官着急地翻着生死薄,寻找下一个要勾的名字。
  起风了,夜风张着狰狞的大口。
  树在哀嚎。
  房屋在哀嚎。
  流水在哀嚎。
  飞云在哀嚎。
  老鼠跳上了房梁。
  猫躲进了鼠洞。
  ~~飘~~飘~~
  黑色的魔爪扯住了白衣衫~~白衫裙下浸透的红血,让她象一朵倒立的荷花。
  荷花吊在歪脖子柳树上。
  ~~~~
  冥钱烧起来了,黑蝴蝶在空中起舞。
  黄嫂为她送上了买路钱。
  还空着一棵歪脖子树,在惨淡的夜空下张牙舞爪。
  黄嫂终于也忍不住了,黄嫂说:“白姑等等我。”
  风欲静而树不止,歪脖子树上晃动着两个亡灵。
  吱吱吱叽叽叽叽~~
  回避!回避!
  幽冥的歌声在黑暗中波动,如潮般荡漾开来。
  森森然,可怖!可怖可怖可怖可怖~~~~
  _
  [第4节]阴曹地府女鬼冤
  阴曹地府女鬼冤
  第四章
  1
  黄泉黑路几万里~~
  天苍苍,其渺茫兮;
  路漫漫,其修远兮。
  前不见来者,后不闻风啼,只脚上的铮铮铁链拖住麻木的躯体,欲飞不能。
  竹竿上的灯苗在前面引路,忽明忽暗,随时都要熄灭,却根本不会熄灭。
  生生死死如一豆灯苗。
  五百年轮回,鬼才相信,除非被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听到海潮声了~~哗哗哗~~
  黑浪滔滔,一浪推一浪,扑打着沃礁石,粉身碎骨的水滴惶惶然退缩而去;又一排黑浪奋勇上前~~前仆后继,无济于事。
  幽冥沃礁石后,矗立着地狱十殿鬼衙门。
  黑道上有狗声狂咬。
  恶犬九条命,正应了祸害活千年的活。
  脚下的铁链猛一阵响。
  她没有任何知觉,肉体已离她而去,只有灵魂攥在鬼判手里。
  恶犬已撕咬去她脚上一片肉。
  仆黄泉路,遭狗咬,她无能为力,她懊悔生来就不会使用打狗棍。
  恶犬却是立了起来,化为人形,道貌岸然,只嘴角流着鲜红的血液,忘了拭揩,反而比牛头马面还要狰狞。
  鬼判笑道:“你牙齿锋利,天生是吃肉喝血的材料。”
  狗人点头:“天性如此。”
  鬼判:“死后进阿鼻地狱。”
  “我买了九条命。”
  “是丰都大帝特批?”
  “知道了还问,也不怕泄露了阴间隐秘。”
  “你我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你不送我小费,怎能让你和这女死鬼半路相遇。”
  她就认出了狗人~~孽障~~冤家~~仇人~~
  “我是已死之女,你还纠缠不放,可见你的恶毒胜过鬼魂。”
  “你现在对我有了初步认识,人不要脸,鬼都害怕,单凭这一点,我肯定就比一般的鬼高一筹。”
  “我死了你也不放过我?”
  “我是特意赶来警告你,进了阴曹地府千万莫告黑状,算我记你一点交情,若是换了别人,我才懒得管这鬼事情。”
  “你是做贼心虚,怕暴露你的恶行,遭天报应。”
  “你小看了我。有钱能使鬼推磨,祖传秘方,看在你我阳世那份情缘,我免费传给你。”
  “孽缘!我是在世生不如死。”
  “你死了也未见得能有好日子过。”
  “你赌咒我。”
  “恶性所使。”
  “天底下没你这样恶的人了,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我本来就不是人。”
  “恶盈满贯,十恶不赦。”
  “你这是书面语言,与实际不附,奈我其何!”
  狗人狞笑着飘飘然隐入黑暗。
  鬼判竹竿上的灯苗闪跳着,手里正拍打着一叠纸钱,其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她牙齿咬得咯咯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此丑陋行径,在阴间更是明目张胆,变鬼还有何出路?
  她未进地狱大门,已是不寒而栗。
  2
  鬼判殿。
  秦广王高居案台。
  门灶诸神怒目侍立两侧。
  “押上来!”
  殿门处,牛头马面抽了她琵琶骨上锁链,交由门灶神推搡进殿。
  阴风嗖嗖,这殿如筑在冰宫水底。所幸血肉已离她而去,她感受不到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颤栗,只是透澈骨髓的寒气,让她没有一点知觉存在。
  “跪下!”鬼卒厉叫。
  骨头已经僵硬,如何曲膝。
  “啪”一声棒响,膝头被鬼卒打碎,身不由已扑倒在地。
  鬼无人性,她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叫何名字?”
  “白姑。”
  “白骨,这名字内涵深沉,难怪能在人间为所欲为。”
  “民女冤枉。”
  “每一个进地狱的人都会说这句话,本王已是见惯不惊。”
  “民女有冤是实情。”
  “关本王屁事。”
  “你高高在上执的什么法?”
  “白骨,念你初入鬼门,本王不追究你的胆大妄为,明白告诉你,这阴曹地府还没设置监查司,本王执法是独立自主,你管得着吗?懂事的进了阴曹地府就要学乖一点,免遭过多的皮肉之苦。”
  “我不叫白骨,我是白姑。”
  “你不用在此殿上咬文嚼字,你叫白骨名符其实。”
  “民女旧冤没伸,新冤又来。”
  “何谓新冤?你看你通体透明,无血无肉,只剩白骨一具,本王如何会冤枉了你。”
  “你只看表面现象,却忽视了事物本质。”
  “我连骨头都给你看透了,还不知道本质是什么吗?气死本王,你也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小看本王。”
  她只得摇头,莫可奈何地摇头。
  “白骨,本王问你的话你得照实回答。”
  “只要你问得有理。”
  秦广王嘿嘿一笑,顺口胡诌道:“鬼门向东开,有钱无理莫进来。,你是有钱还是有理?”
  “有理。”
  “那你进来得不冤。”
  “民女有冤。”
  “不问这个,我只问你是男是女?”
  “男女都分不清,如何不颠倒黑白!”
  “本王这是例行公事,是男还是女?”
  “是女。”
  “女人即白骨。从今以后你就是这名字,以后发往其它鬼殿,你都得说这个名字。”
  “是,民女知道。”她不想再和秦广王争辩。
  “应该答白骨知道。”
  “是,白骨知道。”
  白骨抬起头来,撩开披散的长发,眼睛看到了中堂上方两行大字:
  万两黄金带不来,一生唯有孽随身。
  “白骨,你可知你罪孽?”
  “白骨无罪。”
  “无罪何以下地狱?本王这里一笔一笔都记录在案。”
  案桌上的册子哗哗地飞上天空,围着她旋转一圈又乱七八糟地重叠回案头。
  “白骨非寿终之人,实在是事出有因。”
  “阳世之事,阴间都有记录,本王不想听,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了,何去何从自有断论。”
  “那就请大王快发落,白骨只求快快投胎人世。”
  “说得轻巧,吃根灯草,阴曹地府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出去的呀!”
  白骨大骇,期望值最高,打击就最大。来时的路上,牛头马面就告诉过她一殿的内幕:
  牛头说:“三个月前我们就见过面,算老熟人了。”
  马面说:“就是就是,要不我们就不给你说实情了。”
  牛头说:“此去阴间第一殿统管幽冥吉凶,凡是功过两平之男女,即从一殿送交第十殿发往投胎人世,或男转女,或女转男,分业缘而分别受报。”
  马面说:“凡恶多善少者押入孽镜台,以后就有得罪受的了。”
  牛头说:“上次你能主动为小儿而死,也算义举,祝你进了鬼判殿能走好运。”
  看来变鬼是走不了好运,白骨的心早已冷到了零下38度。
  “大王,要把白骨发往何处?”
  秦广王冷笑,提笔欲批,踌蹰再三,终是落不下笔。
  “白骨一案让本王头痛。”
  “大王不是说自有公断吗?如何又犹豫不决?”白骨心里重新升起希望。
  “本王断案是有理有节,决不轻率行事。”
  “这就好,白骨期盼大王明镜高悬,为我作主。”
  “明镜?嘎嘎嘎~~”秦广王笑得怵人。
  一鬼卒飘进殿来,附在秦广王耳边如此这般。
  秦广王不住点头,锁紧的眉头逐渐展开,笑重新回到脸上,不过,那笑却是笑里藏刀的笑。
  “众鬼卒!”
  “喳!”
  “押女鬼白骨上孽镜台。”
  “喳!”
  白骨被推进了殿右~~
  3
  黑云翻卷而去。
  天地间豁然开朗。
  真个是:草绒绒遍地染翠,柳垂垂满眼写绿,一岭樱花红锦缎,半溪烟水碧罗绸。修竹枝枝秀,奇花漫山谷,几多风雨,无限心情,芳菲铺绣随人赏,蝶舞蜂歌处处情。
  我不是白骨,还是白姑,我手挽竹篮,行走乡陌,人们都叫我村姑娘白姑。
  不,那是我母亲的身影。
  女儿该随母,谁都这么说,我却没有母亲的好运。
  那一日,恶棍偷我卖出山,我只是两岁小女子,何以记得家居何处。命运从此将我引向岐路。
  我刚才在殿前错怪了秦广王,大王是要让我回到无邪的过去,我却一时转不过脑筋。
  如今生投世,我要~~
  “你想要干什么?地狱里就别想美事。”一鬼卒摇头对她说。
  “难道这不是人间无忧境地?”
  “白骨,你睁开眼睛看仔细。”
  就真的瞪了眼再看,啊呀呀,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莫非真的是幻觉,明明是草绿花香的景色,眨眼间就时过景迁渺茫茫。
  只见得:浓云翻腾如黑浪,阴风惨惨似刀刮,黄苍苍满地杂草,臭哄哄一沟尸水,鬼也哭,狼也嚎,活脱脱一个万劫之地不敢放目。
  行走间,鬼卒道:“坐下歇一会儿,这里的公事不分早晚,猴急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