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SUV缓缓驶出科大校园，汇入庐阳傍晚的车流。
  陈嘟灵摇下车窗，初秋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吹散了她棒球帽压出的碎发。
  她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手指轻轻敲着膝盖，心情是卸下角色后的全然放松。
  “先去大润发？”
  江倾打着方向盘，很自然地询问。
  “嗯！”
  陈嘟灵用力点头，眼睛弯成月牙儿。
  “糖醋排骨的肋排要新鲜的，番茄鱼片汤的番茄要红一点的，还有红烧肉的五花肉，得挑层次分明的……”
  她掰着手指数，俨然一副美食家点单的架势。
  江倾失笑。
  “遵命，陈嘟嘟同学。”
  车子很快停在大润发超市宽敞的地下车库。
  两人各自从储物格里摸出常备的口罩戴上。
  江倾推开车门，绕到后备箱拿出一个可折迭的环保购物袋，动作熟稔。
  陈嘟灵跳下车，关上车门时还调皮地用脚轻轻踢了下轮胎，发出“咚”一声轻响。
  “老实点。”
  江倾瞥了她一眼。
  “哦。”
  陈嘟灵立刻站直，双手背在身后，眨眨眼，一副“我很乖”的样子，眼底却闪着狡黠的光。
  江倾莞尔，任她扮演小白兔。
  两人并肩走进人声鼎沸的超市入口。
  江倾非常自然地走向推车区，拉出一辆购物车。
  陈嘟灵则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侧，目标明确地直奔通往负一楼生鲜区的下行扶梯。
  这家位于滨湖新区的大润发，对他们而言早已是熟悉的老地方。
  去年那一个来月时间，两人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来这里囤货。
  负一楼的布局、货架的排列、甚至促销喇叭的位置，都印在记忆里。
  “先去蔬菜区？”
  江倾推着车，侧头问她。
  “嗯嗯，生菜、小油菜，再来点芦笋！”
  陈嘟灵边走边张望，脚步轻快。
  “对了，还要买点葱姜蒜，多备点。”
  她像个小管家婆一样补充。
  “行。”
  江倾一口答应，已经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这次，应该能空下来不少时间。
  蔬菜区琳琅满目。
  江倾负责挑选，拿起一把翠绿的生菜，仔细检查叶片是否有虫眼或蔫黄。
  陈嘟灵则站在旁边，伸出一根手指，隔着塑料袋戳戳旁边圆滚滚的番茄，似乎在评估它们的成熟度。
  “这个好。”
  她挑了两个看起来红彤彤，捏起来饱满有弹性的番茄放进推车。
  “嗯，不错。”
  江倾把选好的生菜也放了进去。
  走到肉品区，冰柜里冷气扑面。
  江倾径直走向精品冷鲜柜，目光扫过一排排肋排。
  “师傅，麻烦帮我拿这一扇靠上的肋排。”
  他指着一块肉质均匀颜色鲜红的肋排对售货员说。
  “好嘞！”
  售货员麻利地夹出来称重。
  “五花肉呢？”
  陈嘟灵凑近冰柜玻璃，指着其中一块肥瘦相间层次分明如大理石纹路的肉。
  “这块！这块漂亮！”
  江倾看了看，点头认可。
  “眼光可以。”
  陈嘟灵立马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傲娇的很。
  江倾摇头笑了笑，点了点她的脑门。
  买好肉，推车转向水产区。
  水箱里活鱼游弋。
  江倾要了一条中等大小的黑鱼，师傅捞起、敲晕、刮鳞、去内脏，动作一气呵成。
  陈嘟灵看着那滑腻腻的鱼身，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敬而远之”的表情。
  “怕了？”
  江倾接过用厚塑料袋装好的鱼，放进推车，笑着打趣她。
  “谁怕了！我只是觉得它……滑溜溜的，不好下手。”
  陈嘟灵嘴硬，眼神却瞟向别处。
  买齐主菜，又去调料区买了料酒与耗油。
  推车经过零食区时，陈嘟灵脚步明显放慢，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过货架上的零食。
  “陈老师。”
  江倾推着车没停，声音带着几分调侃。
  “注意形象管理。”
  陈嘟灵撇撇嘴，快走两步跟上，小声嘀咕。
  “我就看看嘛……”
  不过还是偷偷拿了一小盒她喜欢的黑巧克力，飞快地扔进推车角落里，还欲盖弥彰地用一包粉丝盖住。
  江倾假装没看见她的小动作，眼底的笑意弥漫。
  结账时，收银台排着队。
  陈嘟灵看着推车里小山似的食材，忽然拍了拍江倾的胳膊，语气豪迈。
  “放心！今晚我给你打下手！保证完成任务！”
  她挺起胸脯，一副“我很可靠”的模样。
  江倾忍不住笑出声。
  “陈助理，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哼，等着瞧！”
  陈嘟灵扬起下巴。
  回到滨湖双玺的家，温暖的灯光驱散了秋夜的微凉。
  两人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厨房。
  空间宽敞明亮的厨房瞬间被烟火气填满。
  江倾自然是主厨。
  他系上围裙，开始处理食材，动作流畅高效。
  陈嘟灵也没食言，主动承担起辅助工作。
  她先淘米，把米粒倒进电饭煲内胆，加水，指尖小心地测量着水位线，神情专注得像在做实验。
  按下煮饭键，她满意地拍拍手。
  接着是洗菜。
  水龙头哗哗作响，生菜叶、小油菜、芦笋在她纤细的手指间翻动，水流冲走浮尘，蔬菜愈发显得水灵。
  她洗得很认真，连菜梗缝隙都不放过。
  “洗好啦！”
  她把沥水篮放到江倾手边。
  “效率很高。”
  江倾正在切姜片，薄厚均匀，刀工利落。
  头也没抬地夸奖。
  得到鼓励，陈嘟灵更来劲了。
  她拿起洗好的芦笋，找到砧板和刀，回忆着江倾平时的动作，尝试着切掉根部老硬的部分。
  一开始动作有些笨拙，切得长短不一，但很快就找到了手感，切得越来越整齐。
  “看，我切得怎么样？”
  她献宝似的把切好的芦笋段推到江倾面前。
  江倾看了一眼，轻轻点头。
  “嗯，进步很大。”
  陈嘟灵嘴角翘起，眼睛亮晶晶的，又去拿番茄，准备切片。
  她的刀法虽然比不上江倾的专业，但也算有模有样，红色的番茄片渐渐铺满了小碟子。
  然而，当那条处理好的黑鱼被摆上砧板时，陈嘟灵的“厨艺之光”瞬间熄灭。
  滑腻的鱼身、残留的鱼鳞触感、还有那死不瞑目的鱼眼……她拿着刀，对着鱼比划了好几下，眉头紧锁，表情纠结又带着点嫌弃，完全无从下手。
  最终，她败下阵来。
  转过身子，双手合十举到下巴处，对着正在热锅的江倾，皱着小脸，声音拖得又软又长，带着十二分的可怜兮兮。
  “江博士~~~帮帮忙嘛~~~这个鱼……它好滑，我搞不定啦……”
  她眨巴着大眼睛，努力做出最无辜最需要帮助的小表情。
  江倾回头，看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故意板起脸逗她。
  “嗯？你是谁？把我那个高冷优雅的陈嘟灵老师藏到哪里去了？”
  陈嘟灵一听，非但没害羞，反而下巴一抬，理直气壮，声音清脆。
  “人家现在是陈嘟嘟！不是陈老师！陈嘟嘟负责可爱，陈老师负责高冷！分工明确！”
  说完还用力点点头，加强说服力。
  这理直气壮的歪理，瞬间切换的身份宣言，让江倾彻底被她的可爱击中。
  他笑着摇摇头，放下锅铲，几步走到她面前，抬手就在她头顶一阵乱揉，把她柔顺的长发揉得像个鸟窝。
  “啊！江倾！我的头发！”
  陈嘟灵立刻护住脑袋，跳着脚抗议，刚才装出来的可怜相瞬间被气鼓鼓取代。
  “讨厌死了！”
  娇气的很，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清冷。
  江倾笑着收回手，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刀。
  “好了好了，陈嘟嘟靠边站，看江大厨的。”
  他熟练地按住鱼身，刀锋斜斜切入，利落地将鱼身片成厚薄均匀的鱼片，动作干净漂亮。
  陈嘟灵顶着一头乱发，气呼呼地瞪着他，但看到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又忍不住凑近了看，小声嘀咕。
  “算你厉害。”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厨房里交响着锅铲碰撞、热油滋啦、汤汁翻滚的声音，混合着糖醋的甜香、红烧的酱香、鱼汤的鲜香。
  江倾是绝对的主导，掌控着火候，动作从容不迫。
  陈嘟灵则化身最积极的助手，递盘子、拿调料、尝味道、发出各种夸张的赞美、洗用过的锅铲，忙得不亦乐乎，偶尔还会被江倾指挥“盐，递一下”或者“火关小点”。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偶尔的眼神交汇都带着无需言说的默契。
  当最后一道清炒时蔬出锅装盘，所有的菜终于被摆上了餐桌。
  暖黄的灯光下，糖醋排骨泛着诱人的琥珀色光泽，红烧肉油润红亮、番茄鱼片汤红白相间、清炒时蔬碧绿鲜亮，白米饭粒粒晶莹，散发着米香。
  “等等！”
  陈嘟灵拦住正要坐下的江倾，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满桌的菜各个角度“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还特意把江倾那盘摆盘最漂亮的糖醋排骨放在画面中心。
  “好了！可以开动啦！”
  她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拿起筷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倾。
  江倾笑着坐下，夹起一块最漂亮的糖醋排骨放到她碗里。
  “辛苦了，陈嘟嘟同学。”
  “不辛苦不辛苦！”
  陈嘟灵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软嫩，酸甜汁比例完美地包裹着肉香，瞬间在舌尖炸开。
  她满足地眯起眼睛，腮帮子鼓起，含糊不清地赞叹。
  “嗯！好吃！太怀念这个味道了！江倾，你这手艺不开饭店真的是餐饮界的巨大损失！”
  她又尝了一口红烧肉，肥肉部分入口即化，瘦肉酥烂入味，浓郁的酱香带着丝丝甜意。
  “哇！这个红烧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火候太到位了！”
  接着是鲜嫩的鱼片，裹着酸甜开胃的番茄浓汤。
  “鱼片好滑好嫩！汤也好好喝！”
  最后是清爽脆嫩的时蔬。
  “嗯！青菜炒得刚刚好，可以解腻！”
  她开启了夸夸模式，每一句赞美都发自肺腑，表情生动，仿佛吃到了人间至味。
  江倾看着她接连不断地夸奖，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他喜欢看她这样放松又满足的样子，比镜头前任何精心雕琢的模样都更真实动人。
  他一边自己吃着，一边不停地给她夹菜，看着她碗里堆起小山。
  “嗯，也就还行。”
  “少来！就是超好吃！”
  陈嘟灵嘴里塞着食物，含糊地反驳。
  一顿饭吃得相当愉快，直到陈嘟灵实在吃不动，瘫在座位上摸着小肚子喊着“太饱了太饱了”方才结束。
  江倾见状笑着摇摇头，去给她倒了杯温水推过去。
  休息了好一会，陈嘟灵主动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机，江倾则去擦干净料理台。
  厨房很快恢复了整洁。
  窗外，一轮缺了角的月亮已经爬上了墨蓝色的天幕，清辉洒在静谧的人工湖面上，泛着细碎的银光。
  客厅里只开了氛围灯，光线柔和。
  江倾走到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旁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腿，朝正在擦手的陈嘟灵示意。
  陈嘟灵没有丝毫犹豫或扭捏，擦干手，很自然地走过去，侧身坐到了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背轻轻靠进他怀里。
  江倾的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稳稳圈住。
  两人一起望着窗外那轮明月，享受着饭后的安宁。
  “这次。”
  江倾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她头顶柔软的发丝。
  “是不是可以休息很久了？”
  “嗯。”
  陈嘟灵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窝好，像只慵懒的猫。
  “忙了大半年，后面暂时没有接新戏。就一些之前签好的广告拍摄杂志封面什么的，工作很零散，不赶。”
  她掰着手指数了数。
  “大概……能一直休息到十一月左右吧。”
  “十一月？”
  江倾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
  “嗯呢。”
  陈嘟灵点头，感受到他怀抱的力度，嘴角弯起。
  “去年你来探班我那会参演的那部《我们的当打之年》差不多快要播出了，可能就需要配合跑跑宣传，上上综艺什么的。在那之前……”
  她侧过头，仰起脸看他，眼睛里映着窗外的月光。
  “基本上都是自由时间。”
  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柔和地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江倾垂眸，看着怀中姑娘仰起的脸庞。
  她清亮的眼眸里盛着月光，又像落入了星辰，映出他的轮廓。
  眼神干净专注，带着毫无保留的亲昵。
  江倾的心跳逐渐加快。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又收紧了些，想将这份温软踏实的感觉烙印得更深。
  目光从她光洁的额头，缓缓滑过挺翘的鼻尖，最终定格在那两片微微抿起，泛着淡粉色光泽的唇瓣上。
  唇形美好，像初绽的花瓣，无声地散发着令人想采摘的吸引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窗外的湖水平静无波，倒映着天空的墨蓝与月亮的银辉。
  而室内，只有两人交织在一起平缓却存在感极强的呼吸声。
  陈嘟灵感受到了他目光的停留，视线灼热而专注，让她觉得脸颊的温度悄然攀升了许多。
  她没有躲闪，也没有像平时被外人注视时那样戴上清冷的面具，只是安静地回望着他，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微微颤动了几下。
  她轻轻揪住了他胸前的布料，带着无声的暗示。
  江倾缓缓低下头。
  他的动作很慢，两人的距离一点点缩短，温热的呼吸先于嘴唇交织在一起，拂过彼此的脸颊。
  陈嘟灵的心跳骤然失序，像有只小鹿在里面横冲直撞。
  她看着他的脸在眼前慢慢放大，看着他的眼眸中映出的自己，看着他高挺的鼻梁……最终，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像无声的邀请，微微仰起头，将自己彻底置于他的气息笼罩之下，身体柔软地依偎在他的怀抱里，等待着那份必然降临的触碰。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他们身上，将他们依偎的身影温柔地包裹。
  窗外的城市灯火在远处连成一片朦胧的光带，湖面上的月影被微风揉碎，又缓缓聚拢。
  屋内，已经自成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