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小富的这个请求，老鬼微微吃了一惊。
  “你是说项问天来到了帝京？谁告诉你的这个消息？”
  “一个昔日临安的旧人，”
  陈小富没有说出俞图这个名字，俞图的身份有些特殊，他并不清楚俞图究竟是谁的人。
  这个人既然与奶奶认识，想必老鬼也是认识他的。
  这个人在定王的身边，是个卧底。
  既然是卧底，那就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从楚国那边得来的消息，说楚国的皇室对我并不友好，便请了项问天来取我小命。”
  “你知道我怕死，我便想着早些将他给找出来弄死！”
  老鬼眉间微蹙，他沉吟数息喃喃说道：“如果项问天离开楚国来到了这里……我理应得到他的消息……”
  “嗯，我会派人仔细查一查，若是找到了他，自会告诉你。”
  “好，南门外那处庄园我派了人去收拾收拾，得添置一些东西，等我从嘉福寺回来应该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到时候我来接你去那地方住，”
  说着这话，陈小富看向了小仙，咧嘴一笑：“小仙自然同去。”
  “我走了！”
  “缺什么叫小仙去花溪小院取。”
  老鬼也微微一笑：“嗯，你回去吧。”
  陈小富带着李凤梧离去。
  老鬼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变得极为阴沉。
  “小仙，”
  “嗯？”
  “叫花鸡的味道不错，你去买两只鸡，今晚做个叫花鸡来吃吃。”
  小仙瞅了瞅老鬼：“你那烂牙根本就吃不了鸡！”
  “你不过是想要将我支开，是不是又要见什么见不得的人？”
  老鬼点了点头：“瞧瞧，你跟在我身边越来越聪明了。”
  小仙撇了撇嘴也离开了内务司，老鬼微微抬头，他的那只独眼又望向了高远的天空。
  他就这么看着。
  直到小仙拎着两只鸡回来他才收回了视线。
  “小仙，”
  “又啥事？”
  “我没有见那些见不得的人。”
  小仙一怔：“没见就没见呗……都是你手里的鬼有什么好见的？”
  “我可给你说啊，去了即安的那处子爵府，你可别把这里的鬼气带过去了！”
  “这把年纪了，我就不明白你这一天天的还在折腾个什么劲？”
  “你就不能向老师叔学学么？”
  “老师叔说，人老了就要懂得放下、就要懂得舍弃、就要懂得生命的珍贵、就要会学享受，就要将这辈子的所有爱恨情仇恩恩怨怨全忘记！”
  “老师叔说忘记才是一个人最大的智慧！”
  “唯有忘记那些旧事破事烦心的事，才能收获轻松、愉快、欢乐、还有自在。”
  老鬼扭头用他的那只独眼惊讶的看着小仙。
  小仙将两只鸡丢在了地上，也扭头看了老鬼一眼：
  “你这辈子不值得。”
  “……为啥不值得？”
  小仙眉眼一挑：“反正我就是觉得你一直活在算计之中……也没见你算出一朵花来。”
  老鬼垂头，长长一叹：
  “是啊……小仙，我问你一个问题。”
  “问呗。”
  “你说，一个人老了最怕的是什么？”
  小仙沉吟三息：“怕死？”
  老鬼摇了摇头。
  “那就是怕孤独寂寞！”
  老鬼又摇了摇头。
  小仙瞪大了眼睛：“老师叔就怕死就怕孤独寂寞，那你觉得最怕的是什么？”
  老鬼抬眼望向了远处，片刻，从他的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背叛！”
  小仙愕然。
  老鬼并没有解释，她似乎懂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背叛。
  老鬼养了许多许多的小鬼，小仙听说过的还有他的十二个义子。
  想必老鬼对这十二义子是付出了一番心血的，可当他老了，身边只有重山一个，还时不时都不在这里。
  老鬼甚至将他百年之后的事都寄托在了即安的身上……难道这就是老鬼对他那十二义子的失望？
  失望与背叛不一样。
  失望也不过是没有本事或者不听老鬼的话。
  可背叛却是与老鬼对着干！
  是站在了老鬼的对立面！
  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站在了对立面……老鬼就连清理门户都做不到了，这确实是他最怕的事。
  “谁背叛了呢？”
  老鬼没有回答。
  那只独眼里愈发有些忧虑。
  ……
  ……
  与老鬼的忧虑不一样的是陈小富。
  他和李凤梧带着神武营的将士们回到了花溪小院。
  他在花溪小院的门前下了马车，抬眼便看见那处青砖瓦房的屋檐下的椅子上躺着的……老黄！
  老黄的身边趴着一只老黄狗。
  当老黄狗抬起头的那一刻，老黄从躺椅上一咕噜就坐了起来。
  他看见了陈小富。
  于是咧嘴笑了起来。
  陈小富快步走了过去，老黄杵着拐杖起身，二人拥抱在了一起。
  夕阳，
  晚霞，
  一个杵着拐杖的满脸沧桑的老人。
  一个穿着一袭漆黑官服的英朗少年。
  一条蹲坐在一旁的老黄狗。
  一张小桌。
  一壶酒。
  李凤梧面带微笑的看着，便觉得这一刻的画面就是温馨。
  便觉得陈小富这厮……还是很有良心。
  “老黄，辛苦你了！”
  “少爷，老奴不辛苦！”
  “里面坐！”
  “老奴更喜欢在这外面守着给少爷当门房。”
  “……那我就在这陪你，”
  说着这话，陈小富扭头对阿来吩咐了一句：“去楼上楼叫掌柜的送一桌席面过来……要最好的酒最好的菜！”
  他又看向了令狐多情：“叫弟兄们生火，烤羊！”
  花溪小院顿时热闹了起来。
  老黄又躺在了那张椅子上。
  陈小富就躺在了另一张椅子上。
  两把椅子一摇一晃，一老一少就这样说着话。
  “家里一切都好，只是自从你离开之后，老夫人去南院的时间反倒是更多了一些。”
  “说起来你离开临安也就大半年的时间，可老夫人她……”
  “奶奶怎样？”
  “老夫人似乎老得比以往更快了一些……主要是精神头儿没有以往那般好了，本来这一次来帝京老奴希望她能同来，可她却拒绝了。”
  “她说她会来帝京的，在你与小薇成亲的时候。”
  “对了，”
  老黄侧身看向了陈小富：“听说你前些日子被忠义候那老王八蛋给绑架了？”
  陈小富咧嘴一笑：“是啊，幸亏我命大，差点没死在韦印江的手上。”
  老黄老脸顿时一黑：“齐国那个青竹神丐韦印江？”
  “嗯，他死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谁杀了他救了我。”
  陈小富眉间微蹙：“能杀死韦印江的人屈指可数，你说……会不会是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