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院办的工作人员很快来找他，带来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和一部专用的卫星电话。
  “陆医生，这是刘院长让我交给您的。里面是已知的部分患者初步病情摘要，还有调查队的一些背景资料。卫星电话用于进入山区后通讯，那边信号很差。”工作人员交代道。
  “谢谢。”陆离接过东西。
  回到办公室，他拆开文件袋。
  里面第一份是调查队的成员构成名单。
  队长是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环境健康所的副主任，姓赵；队员包括环境监测技术人员、流行病学调查员、化验员，还有两位来自省肿瘤医院的专家，以及他自己——大平医院的医学顾问。
  名单后面附了简单的行程计划。
  明天一早出发，乘车前往大桥村所属的县城，与当地卫生部门汇合，然后换乘越野车进入山区村庄，预计驻扎调查时间为一到两周。
  后面一叠则是病情摘要。
  纸张不多，但内容沉重。一行行冰冷的文字记录着一个个鲜活生命正在被疾病侵蚀，比院长刚才提到的数字更为具体和震撼：
  李建国，男，52岁，肝癌晚期；
  李王氏，女，78岁（李建国母亲），胃癌；
  张秀英，女，48岁，肺癌；
  赵铁柱，男，55岁，食道癌；
  赵小斌，男，12岁（赵铁柱孙子），白血病；
  ……
  陆离的目光在“12岁”和“白血病”这几个字上停留了许久。
  纸张边缘被他捏得微微发皱。
  病例名单还在延续，癌种各异，发病时间相对集中，年龄跨度极大。
  很明显，这极不寻常。
  背后的原因是陆离都不敢想的。
  但作为一个医生，他有理由找出背后的原因。
  他拿起卫星电话，试着给院长刘文春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院长，更详细的资料我看了。”陆离的声音低沉。
  “嗯，现在感受更具体了？”刘文春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一丝杂音。
  “情况很严重，而且分布异常。不像典型的遗传性或生活方式导致的癌症集群。”陆离陈述着自己的初步判断。
  “是的，所以高度怀疑环境因素。可能是水，可能是土壤，也可能是空气。你们这次去的任务很重，要找到源头，评估风险，提出干预方案。市很重视，上面压力也很大。陆离，”
  刘文春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这不仅是个医学任务，也牵扯到很多社会层面的问题。
  村民们肯定很恐慌，也可能有抵触情绪。你去了之后，除了完成医学调查，也要多注意沟通方式。”
  “我明白。”陆离回答。他清楚，面对灾难性疾病的群体，医生的角色有时不仅仅是诊断和治疗，还需要倾听和安抚。
  “好。一切小心。医院这边你放心。保持联系。”
  结束通话后，陆离将资料仔细收好。
  他提前下班回家，简单收拾了行李：几件换洗衣物，舒适的徒步鞋，一些常备药物，笔记本电脑，充电宝，还有几本相关的医学工具书。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但眉宇间却比平时多了一分凝重的思索。
  晚饭后，他接到一个电话，是莉莉的丈夫打来的，语气充满感激和关切，询问他最近是否忙碌，并再次感谢他救了莉莉和孩子。
  陆离简单应对了几句，没有提及癌症村之行。
  挂断电话后，他望着窗外繁华的都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与三百公里外那个被病霾笼罩的寂静山村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一种强烈的反差感击中了他。
  第二天清晨，一辆越野车准时到医院楼下接他。
  司机是调查队的工作人员，沉默寡言。
  车子驶出市区，高楼大厦逐渐被低矮的厂房和田野取代，最后转入盘山公路。
  窗外的景色变得越来越原始，空气也清新起来，但陆离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变得轻松。
  颠簸了近四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县城。
  与县卫生局的工作人员简单碰头后，车队再次出发，向着更深的大山驶去。
  路况变得极差，碎石路崎岖不平，有时甚至需要涉过浅溪。
  至此，手机信号早已完全消失。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在一个山坳处，几缕炊烟升起，一片依山而建的村落出现在眼前。
  房屋多是灰瓦木墙，显得有些破败。
  村口聚集了一些人，大多是老人和妇女，穿着朴素，眼神复杂地看着驶入的车队——好奇、警惕、期盼，还有深藏的恐惧。
  几个孩子躲在大人身后，怯生生地张望。
  车队在村口一块不大的空地上停下。
  调查队的人陆续下车。
  省疾控的赵队长是个四十多岁、面色严肃的中年人，他迅速召集队员，与迎上来的村干部，一位面色黝黑、眉头紧锁的中年男人低声交谈起来。
  陆离走下车，深吸了一口气。
  山里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似乎无比洁净，但他知道，无形的威胁可能就潜伏其中。
  他环顾四周，群山环绕，树木葱郁，一条溪流从村边蜿蜒流过，看起来完全是一派宁静的田园风光，与“癌症村”这个可怕的名字格格不入。
  他注意到村民们的脸色大多不太好，有些人的面容透着不健康的晦暗和消瘦。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眼神空洞地望着他们，怀里的孩子也蔫蔫的。
  “陆医生？”一个声音打断他的观察。
  不是别人，正是赵队长。
  “赵队。”陆离点头示意。
  “情况比报告里可能更严重些。”赵队长言简意赅，压低声音，“刚了解到，最近一周又新确诊了两例。村民情绪很不稳定，有的以为是风水问题，有的以为是报应，不愿意配合。我们压力很大。”
  “明白。先从最可疑的环境因素开始排查吧。”陆离建议道。
  “嗯，技术组已经开始准备采集水样和土壤样本了。流行病学组准备入户做问卷调查。
  陆医生，你和市肿瘤的两位专家，重点负责对已知患者和近期有疑似症状的村民进行更详细的医学检查和病史询问，尽量获取更准确的临床资料。我们需要明确诊断，排除误诊，并寻找共同暴露点。”
  “好的。”陆离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陆离抬头看去，只见眼前青山绿水，以这里的空气质量和水质情况，不太可能出现这么密集的病例聚集。
  再看看村民们无助的表情，陆离忽然觉得这事很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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