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出乎意料的严重，到了不顾一切的时候了。
  器械护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功率旋钮瞬间拧到最大，将滚烫的电刀笔柄拍在陆离早已伸出的右手掌心。
  滋滋滋滋——
  比之前剧烈十倍的声音骤然爆发。
  蓝色的电弧在电刀尖端疯狂跳跃、嘶鸣。
  陆离的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犹豫都被彻底冻结、蒸发。
  他的手臂稳得如同钢铁浇筑的机械臂，手腕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力量压下。
  没有试探，没有毫米级的精细游离。
  电刀滚烫的尖端，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毁灭性的能量，狠狠地、直接地切割在肿瘤最后那片坚韧的、与周围健康组织顽固粘连的基底部。
  嗤——！
  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味猛地腾起！
  蓝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暴力！
  绝对的暴力切割！
  这也不能完全怪陆离，情况严重到这种程度，就算是换了任何医生，只怕也会采取类似的策略。
  这不是优雅的外科艺术，这是战场上的白刃搏杀！
  是在死神镰刀挥下的前一秒，用最狂野的方式抢回生命！
  在电弧的嘶鸣和焦糊味中，那片顽固的肿瘤组织连同其底部少量无法分离的乳腺组织，被硬生生地、彻底地从莉莉的身体上切割、剥离下来。
  “肿瘤离体！”陆离的声音如同破开乌云的利剑。
  “标本~”李强大吼，同时他手中的止血钳和纱布如同最坚固的堤坝，死死堵住了因为暴力切割而可能出现的汹涌出血。
  电刀切割后的创面一片焦黑，只有少量渗血，被他迅速控制。
  器械护士颤抖着手，迅速将那块还冒着热气的组织接住，放入标本盆。
  “产科！新生儿科！快！”
  虞若盈立刻回应，声音穿透力极强：“胎儿心率65！持续！必须立刻剖宫取胎！”
  她的话，为陆离的决策盖上了最权威的印章。
  “关胸！快！最快速度！”陆离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去看一眼那个致命的肿瘤是否被彻底切除干净。
  他知道，每一秒的流逝，都是腹中胎儿生机的流逝。
  “关胸！”李强立刻重复指令，语气中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缝合的战场瞬间转移。
  此刻，速度就是生命！
  陆离、李强、周峰三人如同化身为一台高速运转的缝合机器。
  粗大的、带针的关闭胸壁的专用缝线在器械护士手中飞快传递。
  陆离和李强分站两侧，手指翻飞，巨大的三角针带着缝线，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穿透厚厚的胸壁肌肉层，打结、剪线。
  动作粗暴而高效，完全抛弃了平时的精细美观，只追求最极致的速度。
  一层！肌肉层关闭！
  “皮钉枪！”陆离吼道。
  现在连缝合皮肤的时间都是奢侈！
  器械护士早已准备好，立刻递上装着金属皮钉的枪械。
  陆离接过，对准莉莉胸前那道长长的、边缘还带着焦痕的切口。
  咔哒！咔哒！咔哒！
  清脆而急促的金属撞击声连成一片！
  一排排闪亮的金属钉，如同最简陋却也最高效的拉链，将莉莉胸前巨大的伤口粗暴地“钉”合在一起！
  整个关胸过程，从肿瘤离体到皮肤被金属钉闭合，用时不到三分钟！
  这在外科手术中，几乎是不可思议的速度！
  当最后一枚皮钉咔哒落下，陆离和李强同时向后猛地退开一步！
  “撤单！准备转运！产科接台！”陆离的声音嘶哑，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刷手衣后背，顺着鬓角小溪般淌下。
  巡回护士和护工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撤除覆盖在莉莉身上的无菌单，暴露出她巨大的腹部。
  同时，另一组人推着早已准备好的转运平车冲到了手术台边。
  “快！快！快！”
  李强在一旁焦急地催促，帮忙稳定住还在宫缩中的莉莉身体。
  “胎儿心率60！持续！”虞若盈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最后的通牒。
  她一边指挥着护士快速整理转运中的麻醉设备和监护线路，一边紧紧盯着胎儿监护仪上那条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平直的红线。
  手术室大门轰然洞开！
  早已在门口待命的产科团队和新生儿科抢救小组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了进来！
  “病人交给我们！”产科主刀医生一声大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陆离、李强、周峰三人没有任何迟疑，立刻从手术台边彻底退开，将主战场完全让出。
  他们退到手术室的边缘，后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如同刚刚从深海窒息中挣扎上岸。
  汗水顺着他们的下巴滴落在地板上，身上的手术衣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沉重而冰冷。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病人——胸前还带着新鲜缝合的狰狞伤口和闪亮的金属钉——被迅速地、小心翼翼地转移到平车上。
  产科医生已经戴好手套，一边随着平车移动，一边用手探查着莉莉的宫缩和宫口情况。
  “快！直接进隔壁三号手术间！已经准备好！”产科护士大声指挥着。
  平车被飞快地推了出去，后面紧跟着庞大的产科、新生儿科团队和维持着生命支持的虞若盈麻醉小组。
  手术室的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将那催命的胎儿警报声隔绝。
  门关上的瞬间，死一般的寂静猛地吞噬了第七手术间。
  只有仪器残留的嗡鸣和三人粗重如牛的喘息声在空旷冰冷的手术室里回荡。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羊水的腥甜气、电烧的焦糊味，还有消毒水试图掩盖一切的凛冽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陆离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滑坐下去，最终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摘下了被汗水和呼出的水汽模糊得一塌糊涂的手术放大镜，随手扔在一旁。
  他扯下口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眼前一片模糊，汗水蛰得眼睛生疼。
  耳朵里嗡嗡作响，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警报声、电刀的嘶鸣、破水的闷响、声嘶力竭的吼叫…仿佛还在颅内回荡。
  周峰也顺着墙壁滑坐在地，年轻的脸上一片惨白，眼神发直，嘴唇还在不受控制地哆嗦着，显然是吓坏了。
  李强还勉强站着，但一只手用力撑在墙壁上，支撑着身体的重量，胸口也在剧烈起伏。
  他花白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额角。
  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未散的惊悸，有深重的忧虑，也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沉重得如同铅块。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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