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医生你说什么！”
  男人猛地一愣，瞬间泪奔。
  短短几个字，似乎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将这个已经濒临崩溃的男人深渊里拿拉了出来。
  在去过那么多医院看过那么多医生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医生这么说。
  真的.......还有机会么？
  就算那个机会再渺小，甚至微不足道，他都愿意试一试。
  “医生！你刚才说什么！能再说一遍么？？”
  男人身子有些颤抖，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走音。
  “我说你儿子或许还有机会。”陆离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脸坚定地说道。
  就在刚才说话的功夫，陆离已经全面看过小男孩的脑瘤。
  跟医院里的仪器相比，很显然系统赋予的扫描功能，因为它不但能透视，还能360度无死角扫描，最重要的是能实时成像。
  根据陆离对小男孩的观察，虽然这颗脑瘤位置不好，但是考虑到还没有扩散，肿瘤正在进展中，因此还存在手术机会。
  只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一家人的时间不多了，一切都还要尽快才行。
  但是下一刻，当男人听到陆离的话后，整个人瞬间激动起来，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你是说我儿子还有手术机会么？”
  “他那么小那么懂事，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愿意倾家荡产！”
  说罢男人直接起身，扑通一声跪在陆离面前。
  说实话，看到这一幕陆离真的被吓到了，或者说被感动到了。
  他完全没想到眼前的男人会这样干，整个懵懵的。
  眼前的男人打扮得体，一看就是家境殷实知书达理的人，这样的人就算放在如今的重市，那也妥妥的社会精英了。
  这些人最在乎尊严和脸面，气质谈吐什么的也相当不错，跟人说话总是彬彬有礼，条分缕析的。
  但是这一刻，男人却用最传统的方式向大夫求医。
  饶是这一跪，就连陆离也很是感慨。
  他照着电视里的喜来乐样子连忙将男人扶起来，随即说道，
  “老哥你先别急着谢，这件事我只是表达我的看法，到底能不能手术还要看医院的决定。”
  虽然陆离很想为这一家人做些什么，但是他只是个小小的年轻医生，很多事还要看医院的态度。
  这样大型的手术，需要一次性调动的资源实在太多，这显然已经超过一个实习生的权限。
  而且考虑到小男孩的严重情况，大平医会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或许会出下一个苏慧娟，或许大平医院也会做出跟市一院一样的决定。
  毕竟这种手术难度级别太高，风险太大，医院拒绝也实属正常。
  至于拒绝的理由那就更多了，毕竟连其他大医院都不敢做的事，大平又有多少资本？
  对于陆离的话男人表示很能理解，他一路求医，不知道已经跟多少医护打过交道，大到大医院的专家教授，小到那里的护士黄牛，男人对医生和医院的顾虑再清楚不过。
  正是这样一番对比之下，恰恰反映出刚才陆离那一番话的可贵之处。
  能在病人身处绝境之际说那样的话，哪怕只是安慰话，男人也感激不已。
  作为病人，在最需要勇气的时候医生们却让他回去，这大概是陆离见过最痛苦的事。
  之前的吴国华是这样，这一次的小男孩也是这样。
  正在这时，
  只见诊室的门被打开，女人带着小男孩走了进来。
  两人走进来后，男人当即一笑，对陆离道，
  “医生，那个我跟我爱人出去一下，就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小杰。”
  女人看到男人脸上还没擦干的泪痕，那一刻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两人出去之后，诊室内就只剩下陆离和小男孩。
  他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心里却有些难受。
  他大概八九岁的样子，长得十分乖巧，大眼睛小嘴巴，再加上一张圆圆的鸡蛋脸，谁看了都忍不住。
  跟他的父亲一样，这小家伙长大了大概也是个谦谦君子，一个温柔的人，一个对人好的人。
  但就在这一刻，面对小男孩纯真的笑容，陆离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孩子的眼神就像是一面镜子，能照破大人们所有的伪装和遮掩。
  不料下一刻还不等陆离说话，小家伙就率先打破沉寂，
  “医生叔叔，你跟我爸爸说什么了？”
  陆离笑了笑，捏了捏柔软的小脸蛋道，
  “没什么，叔叔只是告诉你爸爸要好好照顾你，你放心好了，你的病只是小问题，叔叔能搞定。”
  不料下一刻，小男孩听到陆离的话后，却淡淡一笑，
  “谢谢医生叔叔，但我得的是癌症，对吧？”
  “这........”
  看着小男孩真诚的眼神，陆离不由得愣住了。
  原来这小家伙都知道了？？？
  他明明都知道，但是却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全程配合父母“演戏”。
  这孩子真让人心疼。
  他才八九岁，就已经能想这么多了么？
  要知道陆离八九岁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今天去哪里玩泥巴。
  “小家伙，你怎么知道的？”
  小男孩乖巧一笑，随即很懂事地说道，
  “爸爸妈妈经常哭，还经常带我去医院，手机里也搜很多脑袋的问题，我很早就知道啦。”
  “有个华西的大夫说我还有三个月，我想再陪爸爸妈妈走走，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天。”
  听到小男孩的话后，陆离心里更是复杂。
  这小家伙懂事的程度真是令人震惊，更是让人心疼。
  他早就知道了一切，并且暗中做好了准备，只为给父母多留下一些记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那一瞬间，陆离内心却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但是下一刻，小男孩的声音传来，
  “所以医生叔叔，你不要把我说的话告诉爸爸妈妈好吗？”
  陆离点点头，
  “当然，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正当小男孩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诊室的门被打开，满脸疲惫的夫妻回来了。
  看到儿子跟陆离聊得开心，男人也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子道，
  “小杰跟医生叔叔再见，我们要回去了。”
  小男孩挥挥手：“那么再见了，医生叔叔。”
  说罢女人抱起儿子先走一步，男人则顿了顿道，
  “陆医生，麻烦你了！！”
  很快，在陆离的目光之中，一家三口“欢快离去”。
  爸爸妈妈牵着小男孩的手，小男孩则一路蹦蹦跳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和谐幸福的三口之家。
  多么寻常而平凡的日子，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奢望。
  送走这一家三口后陆离也没了心情，道心大乱。
  虽然行医之人不能代入，尤其不能共情病人，但是这一次真忍不住。
  对于陆离来说，这世上最残酷的事莫过于把美好的人和事砸碎在他面前。
  “咦，陆医生你怎么了，你好像并不快乐？”
  说话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值班室走了出来，正是小护士杨欢。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小护士已经提前解开一颗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小吊带。
  陆离一看也是无语，急诊科的护士们个个奔放，越年轻越奔放，加上之前的几种颜色，小护士都快积攒出一道彩虹了。
  当然了，杨欢终究还是年轻，选的也多是淡雅清晰的颜色。
  不像是李娟这种熟女，上来就深紫或者墨绿，熟女气质浓郁得简直化不开。
  陆离叹息一声，正愁心中郁闷无处发泄，于是将刚才将刚才那一家三口的事说了出来。
  在麻雀群里陆离很不起眼，存在感甚至比江勤还要低那么一截，但是说完这件事后，其他医护们纷纷投来不可思议的眼神。
  小护士们更是一个个绷不住了，好几个直接感动哭了。
  “多么懂事的小家伙啊！就是刚才过去那个长得很乖的小男孩么？”
  “哎，如果我是孩子的爸妈的话，我估计我得疯了，孩子还那么小啊！”
  “呜呜呜，是啊，要是孩子没了我也不活了，没意思！”
  “这小家伙太懂事太体贴了，懂事得让人心疼，虽然没结婚，但我也想要这么个孩子！”
  “是啊，我虽然结了婚，但我不太喜欢小孩，觉得带孩子麻烦又事多，但是听陆医生说这小家伙后，我忽然发现我也想要这么个儿子，真是懂事啊！”
  “真是命运弄人啊，为什么老天呀偏偏要对好人这么残酷，如果是别的什么病的话也就好了，但偏偏是最难治的脑癌，太遗憾了！实在是太遗憾了！”
  “如果是脑癌手术的话，普通外科不行，怕是要最顶级的神经外科大夫才行，我们大平医院在这方面根本不行！”
  “确实是这样，就算冯主任在的话，这种手术都很困难，除非市一院那边动手，或许还有机会。”
  “但是你没听说么？病人之前去过市一院，也去过其他医院，得出的结论惊人相似，那就是没有手术机会。”
  “神经外科的难度实在太高，而且这样的手术就算成功，后续也是麻烦，稍有不慎患者都有可能成植物人。”
  “是啊，不知道陆医生怎么说的？陆医生，陆医生呢？”
  ....................
  片刻之后，值班室内，
  当江勤等人听完陆离的想法后，一时间也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沉默，整个房间内一片沉默，谁也不想打破。
  终于，江勤细想片刻后还是摇摇头道，
  “陆师弟，这只怕很难.....”
  听完了陆离的“计划”后，江勤几乎没怎么想就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虽然我们做医生的确实有治病救人的职责，但是这次希望真的很渺茫。”
  “那些大医院不愿意接手，都是有原因的。”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医生，江勤不会不知道脑癌意味着什么。
  在所有手术之中，脑癌切除绝对是难度最高的之一。
  这种手术不但难度高，而且风险极大，整个过程极容易失控，别说是一般医生了，就是冯伟刚来了搞不好也要翻车。
  人类的大脑实在太精密太复杂，至今为止还有很多分区和功能没弄清楚，也许医生们只是随随便便来一刀，病人搞不好当场就成了植物人。
  这是一个还未被充分探知的领域，是知识黑洞，是医生们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
  冯伟刚会翻车，就算是那些院士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勤说完后，一旁的副主任李波也叹息一声道，随即缓缓说道，
  “陆医生，我们知道你想治病救人，我们也想，可是......”
  说到这里李波实在说不下去，只能沉沉叹息一声。
  刚才那一家三口他见过，自己的孩子也跟那小男孩差不多年纪，都是当父亲的，李波心里也不忍。
  但是没办法，脑癌的难度确实太高，再加上小男孩的病情很不稳定，所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李波对肿瘤科的事不是很了解，但是凭他多年的经验来看，往往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得了癌症，问题反而没那么大，就算病情进展，整个过程也会比较缓慢，甚至一拖就是好几年。
  相反，如果是年轻人得了癌症的话，那病情简直迅猛如火，几个月就能从中期直接干到晚期。
  尤其在一些大医院，往往患者检查还没做完，身上的瘤子就已经扩散了。
  而眼前的小男孩只有八九岁，更是容易形成这种情况。
  如果要手术的话，只怕会出现所有人多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也不止是江勤和李波，此时护士长李丽也想了想，随即道，
  “小陆医生，你刚工作可能还没什么体会，你这么容易相信别人肯定要吃亏的。”
  “那小家伙的父母虽然嘴巴上说不怪我们，失败了也没事，可是真的失败了的话，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作为一个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手术台上，真的能不怪医护？”
  李丽这么一说，江勤和李波都点了点头。
  三人分别从不同方面论证这件事的可行性，但得出的结论却是令人悲观的。
  且不说手术过程会怎么样，光是手术失败的后果就不是一般人能抗得下来的。
  一般来说，无非那么几种结果，
  第一，手术成功，小男孩恢复或者部分恢复，这是最好的情况。
  第二，手术成功，但因为伤了大脑，小男孩留下后遗症，成为植物人或者截瘫患者。
  第三，手术不成功，小男孩之后复发，很快病故。
  第四，手术不成功，小男孩死在手术台上。
  虽然李丽不是医生，没那么多外科手术经验，但是江勤和李波两人可是再清楚不过，在这四个选项中，最有可能发生的是第三和第四。
  至于第一种情况，那绝对算是小概率事件。
  正在这时李波叹息一声，随即说道，
  “不过你跟我们说也没用，这件事还是要跟新主任商量，他同意了才行。”
  “新主任？”
  听到李波的话后，陆离彻底懵逼了，这才几天的功夫啊，怎么连新主任都冒出来了？
  见状李波感慨一声，这才对陆离说起这段时间医院发生的事。
  原来冯伟刚提出辞呈之后就消失了，医院多方打听也不知道那家伙在哪里。
  虽然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世界那么大，说走就走了，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急诊科不可一日无主任，于是又火速调过来一个新主任。
  虽然老领导们也很不舍，但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大平医院归根结底还是事业单位，又不是院长开的，总不能他说怎样就怎样。
  江勤也叹息一声，
  “新主任已经来过一次了，估计这两天就会搬过来。”
  闻言陆离眉头一皱，他还真不习惯。
  .................
  很快时间又到了中午，大平三剑客再次在食堂相遇。
  不过这一次陆离很显然不怎么在状态，被周鑫逼得连连败退。
  两人打闹一阵之后，虞若盈这才眉头一皱，颇为好奇道，
  “队长你好像今天不在状态啊？”
  陆离看着眼前两人，终于是开口问道，
  “如果你们将来有一天做了主治医生甚至主任医师的话，面对希望渺茫的病人，到底救不救？”
  虞若盈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地说道，
  “别看我，我只是个可怜的麻醉师，队长叫我干什么我干什么。”
  闻言陆离也是笑了，他就知道虞若盈会这么说。
  其实麻醉师在手术中至关重要，她的意见主刀医生必须要考虑。
  但虞若盈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她不会自己做决定，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
  她这么说陆离倒是不怪她，毕竟是漂亮女孩子嘛，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反倒是周鑫一阵思考后叹息道，
  “老陆，你这个问题很复杂很有深度啊！”
  陆离忍不住笑了，“明明答案很简单，你却说很复杂。”
  “我知道答案很简单，但是因为人心难测，所以又很复杂。”
  周鑫夹起盘子里的一颗丸子，啃下一半后缓缓道，
  “就我自己来说，我肯定是要救的，要说医生这个职业很伟大，不就是伟大在这里么？”
  “但是被现实反复毒打后我知道，这个世界不是我说了算，由不得我，我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一旦搞砸了就只能回家种地去。”
  “也不只是我，现在哪个医生不这么想？”
  听到周鑫的话后，陆离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鑫儿一番话可算是点醒为父啊，今天先到这里，回见。”
  说完陆离收拾盘子，转身离去。
  那一刻他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很快，时间再次来到下午，急诊科虽然仍然人来人往，但陆离却没什么心情。
  不过幸运的是，一个下午下来也没什么特别严重的病人，都是一些意外受伤，护士们就能处理。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陆离简单收拾后便回到宿舍。
  刚一回来，只听见脑海里又是一阵熟悉的机械声音响起。
  【叮叮叮！】
  【恭喜宿主完成为病人诊断任务........】
  尽管系统的声音很大，但此时陆离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当即排除干扰打开系统商城。
  很快，随着系统商城被被打开，陆离再次看到琳琅满目的奖品。
  不过这一次陆离没怎么犹豫，当即道，
  “升级人眼扫描功能。”
  下一刻，系统熟悉的机械声音再次响起。
  【叮叮叮！】
  【系统已经收到宿主指令，人眼扫描功能已升级！当前级别lv3！】
  【本次升级消耗经验值25000点，目前宿主剩余经验值14900点。】
  【温馨提示：人眼扫描功能升级后，宿主将可以看到患者体内更加精细的结构，比如毛细血管和神经组织，宿主的手术能力将进一步提升。】
  听到这里，陆离也沉沉叹息一声。
  考虑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种种，也到了升级的时候。
  做完这一切后，陆离这才简单洗漱，沉沉睡去。
  这一天下来，消耗实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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