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又是一阵熟悉的机械声音响起。
  【叮叮叮！系统任务发布！】
  【任务一：请宿主确保本次值班急诊科死亡率为0。】
  【任务二：请宿主完成至少一次诊断。】
  【任务三：请宿主完成至少一次急救或救援。】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老三样”，陆离内心平静，波澜不惊。
  他的身体和精神已经开始适应连夜来的高强度工作，以至于觉得眼前的任务只是寻常。
  陆离闷哼一声，很快回到急诊科内。
  此时的医护们已经交完班，换了一批人。
  这一次不但赵爽在，就连小护士杨欢也在，护士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尤其是昨晚那萝卜大叔，更是让一群小护士合不拢嘴，杨欢直接笑弯了腰。
  眼见此景陆离也心中一惊，随即暗暗佩服起大叔来。
  幸好昨晚关了监控，不然指定得社死。
  现在医院的医护们只知道有这么个大叔而已。
  不过很快，当护士们看到陆离后纷纷打招呼。
  “小陆医生怎么今天这么早？”
  “昨晚那个大叔是真的吗？难怪我早上一来就看到一根大萝卜，恶心死人了。”
  “这两天夜班相安无事，这可多亏了陆医生啊，冯主任刚才还夸你呢。”
  “下午主任说要带你去见世面，到底是什么世面啊。”
  “哎，希望今晚这个夜班太平些，再出幺蛾子我就要去烧香了。”
  “陆医生，今晚我们也要加油喔！”
  陆离笑着一一回应，很快换上白大褂出现在走廊上。
  简单扫过病患们的资料后，陆离带着小护士随即开始今天的查房。
  随着之前的病人一个个出院或者转走，今天的急诊科病房冷冷清清，似乎没什么人。
  一号病房内住着一位受了工伤的工人，此刻正在休息。
  陆离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便退出病房。
  接下来是二号病房。
  陆离推门进去，却见病房内住着一位少年。
  十七八岁，一头长发，一脸的忧郁气质，一看就是个多愁善感的少年。
  这样的少年原本应该在田野里画画，在山谷里放歌，最起码也该蹲在教室里做考卷。
  但是此时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少年却被安排进了急诊科。
  陆离没有看错，少年浑身上下没什么伤口，也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
  医护们也只给他安排了极少的用药。
  只是他的身影略显单薄，消瘦消瘦的，好像一根营养不良的电线杆子。
  尽管这个年纪的少年大多在长身体，身形消瘦本就正常，但陆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轻轻地推门进去，来到少年身前，
  此时的少年仍然毫无察觉，只见他手里捧着一块小黑板，手上的粉笔写写画画，又不断将之前的涂抹一一划掉。
  他长了一双艺术家的手，修长且纤细，不过给人的感觉仍然有些怪怪的。
  陆离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自己也说不上来。
  终于，陆离忍不住好奇问少年：
  “这位同学，你在干什么呢？”
  闻言少年没有抬头，手上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只是一脸平静道：
  “我在写墓志铭......”
  陆离眉头一皱，心想这小家伙口味不轻啊。
  小小年纪哪有玩这个的，而且还那么认真。
  “墓志铭，你家人或亲友去世了么？”
  闻言少年摇摇头道：“都不是，是我的自己的墓志铭。”
  “这......”
  听到这里陆离只觉得头皮发麻，脑海一片空白，这转折来得太快，一时间连自己都接不住。
  他再看了看眼前的身影，确定这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样的青春年纪本该是绽放奔腾的时候，却要给自己写墓志铭，这属实文艺得太过深沉。
  小护士们则摇摇头，又是一阵叹息。
  由于病人是白天住进来的，陆离还不太了解情况，于是又问道，
  “你这么年轻也不太可能得什么绝症，没必要给自己写墓碑吧？”
  陆离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却见一只小巧的手从人缝里伸出来，狠狠地戳了自己一下。
  仔细一看，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小护士杨欢。
  此时她一脸尴尬，压低了声音轻声提醒道，
  “他得了渐冻人症。”
  闻言陆离猛地一惊，这才回过神来。
  难怪少年身上有一种不可挽回的悲凉意味，原来他真得了绝症？
  渐冻人症不用多说，懂的都懂。
  而且看少年的情况，他似乎比程琳也好不了多少。
  “啊！！你们怎么不早说，这病例里也没写啊！”
  小护士小声道：“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这.......”
  陆离老脸一红，整个人也略微尴尬。
  不过跟杨欢和少年的心境略有不同，至少陆离现在并不觉得这种病不能战胜，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希望。
  就在两人说话间，少年又在小黑板上写下一段话，
  【你们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叫我小孙就好，
  我活了十九年，跟疾病斗争了三次。
  第一次，我赢了，我活了三年。
  第二次，我也赢了，我又活了五年。
  第三次，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哈！哈！哈！】
  写完少年这才抬起头问陆离道，
  “医生，你觉得我这一段写得怎么样？”
  陆离双手环抱置于胸前，当即拿出中学语文老师的架势，挑挑拣拣道，
  “用了第二人称句式，这种手法很高级，当年龙国第一位诺奖得主高新建就喜欢用这种高级技法，他的《灵山》也是这样开头顶的，这样写代入感最强，可以拉近跟读者之间的距离。”
  “修辞上也用上了排比，虽然字句没什么气势，但读来感人至深，颇有一种归有光写《项脊轩志》的感觉。”
  “至于行文的内容生动感人，表达出了人类最深沉的复杂情感，那是一种对生命的纠缠，既想流连人间，又想留下洒脱的身影，主人公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而且你的笔触很有马尔克斯和村上春树那种味道，字句间充满了对人类的抽离和思考，笔下可都是感情啊！”
  说完陆离叹息一声，随即总结道，
  “小伙子，你很有文学天赋，不如去写网文吧，有你横空出世，压制中原五白只是时间问题，后人纵论江湖，必有你一席之地。”
  陆离话没说完，整个病房内已经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看着眼前的年轻医生，少年总算是笑出声来。
  “哈哈哈，陆医生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我也想写出我心中的世界，只可惜我没时间了。”
  说完少年又擦掉黑板上的字，再次构思起来。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时间不多，因此不肯放过一分一秒，手里的粉笔就没停过。
  而少年的母亲就坐在一边，面无神色。
  女人四十来岁，虽然保养得当，但是脑袋上已经出现一缕缕银丝。
  母子两人的神态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两人都已经接受了最后的结局。
  眼见此景陆离也没犹豫，当即上前一步对女人道，
  “你儿子的情况确实不乐观，但是眼下有个进实验组机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陆离当初之所以选择兑换渐冻人方案，也考虑过会有今天。
  除了程琳之外，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饱受这种疾病折磨的人。
  如果能将治疗方案推而广之的话，那是每一个人医生心中的梦想。
  只是目前的试剂还在研制阶段，什么时候能进行相关实验陆离也不清楚。
  但有一点陆离可以肯定，一旦程琳的项目正式启动，进入人体实验阶段的话，到时候肯定是需要大量病人参加试药的，对于眼前的少年来说或许是一次机会。
  虽然陆离也不保证这一定管用，但是对于早已经绝望的病人们来说，这已经算是个好消息了。
  果然，听到陆离的话后女人眼前一亮，神情也随之激动起来，
  “愿意！！我们愿意！！”
  作为病人的家属，女人自然清楚渐冻人症前景不容乐观。
  其他疾病不管如何严重，总会有制药公司或实验室推出各种志愿者计划，患者也不需要交钱，只需要签署意向同意书就能免费领药。这些项目有不少被证实有效，很大一部分病人也因为这些实验而得到缓解。
  这种事在国外很普遍，如今的龙国也渐渐多了起来。
  像是针对白血病，癌症等诸多疾病，龙国的制药公司和大医院也有自己的实验组。但是迄今为止渐冻人症却是个例外，因为这种疾病实在太复杂，人类迄今为止尚未完全搞清楚它的发病机制，又哪里谈得上治疗呢？
  直到最近，这种情况才有了改观。
  那少年听到陆离的话后也皱起眉头，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陆医生，你说的是真的？”
  陆离点点头：“之后医院这边有人会联系你。”
  匆匆交代完后陆离转身离开，而少年和母亲的眼睛里闪起了光。
  来到走廊后，急诊科的医护们依旧沉浸在陆离刚才的话里，纷纷不敢相信。看着眼前的陆离，小护士们也七嘴八舌说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小陆医生你倒是说清楚啊？”
  “难道说我们医院也跟隔壁的华西一样，有自己的实验项目，甚至要开发新药了？？”
  “不是吧！！那不是那些制药公司才能干的活么，什么时候我们医院也能干了？什么时候有这些项目的，怎么我们一点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那些制药公司太可恶了，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倾家荡产。一万六一盒的各种替尼，卖了这么多年还没收回成本？？”
  “我一个远房亲戚就是得了癌症失去了手术机会，每年光是吃这些药都要花三十万，现在家里房子都卖了。”
  “如果咱们医院也能研制出新药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陆医生这到底是什么项目啊，能不能稍微透露那么一点给我们？”
  陆离微微一笑，转身对麻雀们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其实陆离也不知道程琳那边是什么进度，只不过按照程琳这工作强度来看，新药的实验工作肯定会尽快展开。
  到时候除了大平医院，恐怕还会调动其他地方的医疗资源。
  就现阶段情况来说，这个消息还是院方或程琳来宣布为好。
  带着不错的心情，陆离很快进入三号病房。
  这间病房也只住着一位病人，这是一位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此时他整个人躺在病床上，正安静地打着点滴。
  小伙子脸色很不好，青中带黑，整个人看上去也十分消瘦，一看就是长时间过度劳累加营养不良。幸好他还算年轻，身体还能勉强扛得住，要是年纪再大点，恐怕早就进icu了。
  看到医护们进来，小伙也缓缓睁开眼道，
  “我这是在哪里啊，你们是医生？”
  这次陆离没说话，一位护士站出来点点头道，
  “你上班的时候忽然晕倒，是你同事把你送过来的。”
  闻言小伙点点头，颇为不好意思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输完液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小伙顾不上自己的身体，满脑子想的都是工作。
  闻言医护们也哭笑不得，护士长李丽更是直接道，
  “小伙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进来的啊！都这时候了你竟然还想着要加班？？你不怕死啊？？”
  小伙子被送进来的时候已经做了检查，看到他的检查报告后，急诊科的医护们也都吓了一跳。
  多少年没见过身体这么差的小伙子了！
  除了脑子没问题，哪哪都是问题，整个体检报告更是直接亮起几十盏红灯。
  脂肪肝，胆囊炎，肠胃炎，肾脏也有问题，除此之外还有轻微的肺部感染。由于他身体太差，自身免疫力已经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所以才直接晕倒。
  要是照这么下去的话，恐怕根本等不到退休，这小伙子能活个四十岁就已经谢天谢地。
  不料听到李丽的话后，小伙子却苦涩一笑，
  “谢谢关心，我也怕猝死，但我更怕失业啊。”
  “我刚结婚，老婆也怀了孕，家里还有房贷，我……我不能停下来。”
  听完小伙的话众人也一顿感慨，心里好是纠结。
  如今这年代可不比以往，机会越来越少，困难越来越多。除了体制内等少数铁饭碗外，其他行业动不动就大裁员大降薪的。
  不少人今天还在打卡上班，一觉醒来公司群都解散了。
  甚至某大佬也曾公开说过，要把寒气传给每一个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家为了保住工作，维持住家庭生计，只能疯狂开卷。
  但是卷就一定有用吗？
  还真不一定。
  眼前的小伙就是例子，他已经卷到这个地步，但好像还是不够。这样的日子，陆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看着眼前的小伙子，陆离叹息一声，
  “你还要回去加班？”
  小伙点点头：“要的，项目还没做完，领导已经催几次了。”
  “那你输完液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出院。”
  面对眼前的小伙，陆离发现自己除了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外，真的做不了什么。
  人类的悲欢真的不相通么？
  恐怕也未必尽然，只是没痛到深处而已。
  闻言小伙点点头：“那谢谢医生了。”
  见状医护们纷纷沉默，随即退出了病房。
  因为众人心里清楚，小伙子这样的情况绝不是个例，每个一段时间大平医院都会收到这样的病人，他们无不是过度劳累才导致身体每况愈下。
  有些人年轻睡一觉就没事，有些人倒下去再再也没有醒过来。
  不管是重市还是其他地方的媒体，时不时就有这样的新闻爆出来，就连观众们也感到麻木。
  走出病房后医护们更是好一阵感慨。
  “这个年纪本该是享受生活的时候，却要无止境的加班，现在这些家伙真是拿命卷啊。”
  “不卷都不行，卷是唯一的出路，卷赢了就什么都有了，输了则是死路一条。”
  “想当初我爸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每周都跟叔叔们一起搞活动，不是野炊就是郊游，那才是生活。”
  “28岁，刚结婚，老婆怀孕有房贷，这简直是上等牛马啊。”
  “希望小伙挺过这一段吧，我可不想在急诊科遇到他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容易”，这次我算是领教了。”
  ……
  查完房后，陆离这才回到值班室内。
  今天的病人不多，但陆离却高兴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少年的墓志铭，或许是因为小伙子那一脸的虚弱。
  正在这时，只听见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仔细一看却是程琳发来的短信。
  【你过来一下。】
  【好。】
  眼见此景陆离毫不犹豫，当即朝病理楼走去。
  来到大厅东叔爽快放行，陆离却忍不住好奇道，
  “东叔，为什么你今天不拦我？”
  在陆离的印象里，每次自己来病理楼找程琳，东叔总要增加点难度，小小的“刁难”一番，但是今天却一改往日作风，爽快放行。
  闻言东叔微微一笑道，
  “都是自己人，拦什么拦。”
  陆离仔细想想也是，虽然自己比不上程琳，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也算是出了不少风头，
  尤其是这回竟然在院长面前露了脸，还入选了26人大名单，这些事东叔不可能不知道。
  毕竟医院就这么大，什么消息能逃过众人的眼线？
  很快，陆离坐上电梯来到实验室。不过这一次跟往常完全不同，整个实验室异常忙碌，组员们要么操作设备，要么来来回回，根本停不下来。
  陆离放眼看去，只见程琳的身影也在其中。
  今天的她换上了小西装和牛仔裤，整个一休闲风格打扮。看到陆离后程琳淡淡一笑，随即迎上来道，
  “告诉你个好消息，上面已经批准，我们很快会启动这个项目。”
  陆离点点头，其实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毕竟这可是系统亲爹给的方案，大概率是没什么问题的。
  程琳自己就是例子，自从开始使用这种试剂后，她的状态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
  虽然病症偶尔还会发作，但是频率已经大不如前。
  根据她这段时间的研究，这种成分似乎可以跳过验证阶段，直接进入实验阶段。
  先是动物实验，之后是人体实验，只要能顺利通过，这款新药就有机会面世。
  如果在国外，这个过程少说也得七八年，但是在国内可不一定。
  如果各方都给力，这个过程还会被大大压缩。
  到时候它将作为唯一一款针对渐冻症的药物被推出，这背后的意义是多么深远，这背后的市场是何等广阔！！
  而程琳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她能拿到的好处简直不可想象。
  “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麻子？”
  看着陆离似火的眼神，程琳第一次脸色微红，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长这么大，她还没这么被男人看过，
  倒不是没有男人这么看她，而是她根本不给机会。
  但是陆离，是个例外。
  她愿意被陆离看，看多久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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