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前会议？”
  听到这句话陆离立即警觉起来。
  一般来说，只有比较大的手术才会专门召开这种术前会议，而且这一次会议似乎很不普通，连冯伟刚和普外科都去了？
  不过陆离也没想到，冯伟刚竟然主动打电话叫自己也一起去，这妥妥的内门弟子待遇啊。
  怀着好奇的心情，陆离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冯，到底是什么手术，这么大阵仗？”
  陆离话音刚落，电话另一头传来吹胡子瞪眼的声音，
  “屁话那么多，赶紧的！”
  冯伟刚压根不带解释的，当即挂断电话。
  陆离起来洗了把冷水脸，随即朝大平医院赶去。
  才刚下楼，眼前又是一道靓丽的人影闪过，陆离仔细一看，正是李娟。
  今天的李娟终于没有穿职业装，而是换了一身最简单的居家装束，T恤配热裤。
  此刻她蹲在门口，一双手臂上下挥动，正擦着玻璃。
  白皙的手臂上上下下，整个腰肢也随之摆动起来，尤其是略微宽容的热裤，不经意间弯出一个褶子，露出不小的空隙。
  那雪白的胴体若隐若现，看得路过的男人们险些撞车。
  陆离无意间飘过，发现款式还挺大胆。
  就这种款式，就算是虞二姐看了都脸红啊，关键还是绿色的。
  李娟也似乎感觉到陆离的目光，但没有丝毫掩饰，反而擦得更轻柔了。
  成年男女之间就是这样，没有话语，只有暗示，懂的都懂。
  陆离尴尬一笑，随即离开了。
  大约十分钟后，陆离来到急诊科，一进门就看到西装革履的冯伟刚。
  今天的冯伟刚很是讲究，似乎为了这一次会议，还特地换上了传统的男士三件套。
  马甲，衬衫，皮鞋，
  再配上一条骚红骚红的领带和白大褂，不知道的还以为冯伟刚要去拍电视剧。
  “老冯今天是什么大日子么，怎么你打扮得这么隆重？”
  冯伟刚也懒得解释，直接飞了一脚，
  “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快去换衣服！”
  陆离可没这么好的西装，甚至连西装都没有，于是只好再次换上白大褂，两人这才一路朝普外科赶去。
  等到两人赶到普外科会议室后，眼前的阵仗还是吓了陆离一跳。
  放眼看去，整个大平医院至少四分之一的人马都在这里了。
  血液科，呼吸科，影像科，妇产科，肿瘤科，普外科，甚至连康复科都派人来了，活脱脱一场武林大会。
  如果把医院类比成武林的话，那普外科毫无疑问就是少林，规模最大实力最强，而且高手辈出。
  围绕着眼前这一张会议桌，各个科室的主任副主任们各自占据一个席位。
  其他的内门弟子们则退后一行，统统坐到第二排或者第三排。
  实在来晚了的没地坐，要么站着要么去别地找板凳。
  总而言之，在这种级别的会议里，能有自己位置的人都不简单，要是位置上还贴着有名字的就更不简单。
  而陆离就属于那种没位置的人，因为他是站着的。
  不过尽管武林大会没自己的位置，但陆离心情还是不错，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程琳。
  只不过跟自己不同，程琳不但有位置，而且很靠前。
  她的位置只是仅次于陈荣藻和冯伟刚，甚至还要领先于检验科和影像科等小门派。
  看到陆离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像小时候因为调皮被老师发展的熊孩子，程琳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很快，随着参加会议的高手们陆续到齐，整个会议室济济一堂。
  这一次主持会议的不是别人，正是普外科的周建华副主任。
  “各位，人都到齐了是吧，那我也不废话了。”
  说完周建华按动开关，只见眼前光幕闪烁，一张ct图出现在众人面前。
  高手们定睛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二话不说，对着周建华就开喷。
  “老周你怎么回事啊，这不是孕妇腹腔平扫图么，你竟然给孕妇做ct？”
  “是啊，你也一把年纪了，难道不知道孕妇不能做这个？”
  “刘院长不在你们普外科是越来越乱来了，这也敢做？”
  “你今天最好说清楚，不然你小子可麻烦大了，别晚节不保啊。”
  “都放心好了，老周做事我还是很放心，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是啊，医学只是不建议孕妇做，也不是完全不能做，控制好设备还是可以的。”
  “话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别给老子打哑谜，老周你倒是说话啊。”
  “要是人家孩子出了事，老周你可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
  ................
  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周建华也叹息一声，哭笑不得道：“你们以为我想啊？”
  随即周建华再次按下按钮，画面瞬间跳转，还是那个孕妇，只不过这一次画面里已经看不到胎儿，而是看到一团奇奇怪怪的东西。
  眼见此景众人也很是惊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离微微一愣，神色也随之严肃起来。
  前段时间他倒是听周鑫提起过，妇科来了一个十分麻烦的病人，病人不但是高龄产妇，而且子宫内还有肿瘤.........
  此刻看到眼前两张图片之后，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这不就是那孕妇么？
  只不过让陆离没想到的是，孕妇的情况竟然会这么严重。
  那颗肿瘤就长在胎儿身上，要是病情继续进展，陆离也不敢想。
  这哪里是麻烦，这简直是要命。
  想到这里陆离总算明白为什么今天这么大阵仗，甚至都召开武林大会了。
  这种难度的手术，确实不是一个普外科能搞定的，如果请不来外门高手，就算是陈荣藻也不敢妄动。
  冯伟刚猛地一个激灵，
  “靠~老周，你tm别告诉我这是肿瘤啊？”
  冯伟刚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瞬间反应过来。
  同一个人，同一个位置，一边是胎儿，一边是肿瘤。
  两者的大小都快差不多了，而且距离很近。
  看到眼前这一幕，众人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尽管此时六月的天气，但是整个会议室清冷得仿佛结了一层霜。
  虽然医生们的工作就是接触各类病患，但是像眼前这么凶险的，众人还真是头一回见。
  孕育生命的地方，同时也孕育这死亡。
  生与死纠缠在一起，似乎无法分开。
  周建华满脸无奈，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一声叹息。
  陈荣藻则抱着保温杯，好像在思考什么。
  其他的高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太难了吧，患者不但是高龄产妇，子宫内还有肿瘤？这瘤子也太大了吧！”
  “我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种病例，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如果不管的话，最后胎儿保不住，只怕孕妇也保不住，我看这瘤子可不是什么良性。”
  “都这时候了还想保婴儿？那怎么可能？要我说能保下孕妇就不错了，胎儿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的。”
  “是啊，普通人就算得了癌症都麻烦，更何况是个高龄产妇，我们可以用上一切医疗手段，关键是她撑得住么？”
  “可别这么说，现在全世界没有任何医院可以打保票治疗癌症的，子宫瘤复发概率可不低！！！”
  “看样子必须立即作出决定了，再等下去肿瘤会侵犯胎儿，到时候一样麻烦。”
  “如果非要作出二选一的话，我们作为医生，还是倾向于保孕妇，这是没办法的事。”
  “陈主任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倒是说两句啊。”
  ...............
  听到众人的话后，此时的陈荣藻才站起身，这才叹息一声道：“麻烦就麻烦在这里，患者要求保胎儿。”
  此话一出，整个会议室一片死寂。
  高手们无不瞪大了眼，一脸惊讶，万万没想到这竟然就是孕妇的选择？
  作为医护，母爱什么的大家都不惊讶，但是这一刻还是十分震惊。
  因为如果要保住胎儿的话，患者大概率活不成。
  因为胎儿成长，肿瘤也会进展，最后要了孕妇的命。
  不过尽管如此，冯伟刚当即给出自己的意见，
  “这恐怕很难。”
  雄野猪一改往日不正经的神态，脸色严肃道，
  “这种事不是患者想怎样就怎样的，如果她决定保胎儿，那接下来肯定是保胎养胎，但是你们谁能保证胎儿一定长得比肿瘤快？”
  “万一到时候肿瘤长得更快，侵占了胎儿的空间，甚至是身体呢，那这胎儿还是保不住。”
  “除了这个，还不能排除肿瘤已经转移，万一.........”
  冯伟刚的观点很明确，保胎儿风险太大，而且不现实。
  因为一旦肿瘤快速进展，不管是变大还是扩散，胎儿都是保不住的。
  更何况两者的位置这么近，如果长一起的话，那将是让医护们都头皮发麻的麻烦。
  陈荣藻拿起保温杯，有些无奈地笑道，
  “我知道很难，所以才把各位请过来嘛。”
  “现在大家都说说，我们综合综合意见。”
  陈荣藻作为普外科科主任，谋略眼光自然不是一般小医生能比的。
  遇到这种级别的手术，如果普外科自己动手，到时候出了事肯定得自己背锅。
  但如果大家都有参与且给了意见的话，到时候出了问题还有其他人一起背锅，毕竟法不责众，医院也不好说什么。
  倒不是陈荣藻为人奸诈之类的，而是眼前这台手术实在太过复杂，而且难度也是极高的。
  像是这样的病例，不仅是陈荣藻和冯伟刚，在座的其他医生好多都没见过。
  终于，几分钟后泌尿外科科主任黄义达率先开口道道，
  “我说老陈老周，你们俩也不是小孩子了，这种情况哪里能由得了患者？”
  黄义达的态度很明确，直接无视患者的意见，首先考虑切除肿瘤。
  保住患者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尽管这个过程会付出代价，但是医生们也没办法。
  如果可以选的话，大家都会选择母子平安，可惜没得选。
  医学跟生活一样，最折磨有良心的人，但很多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黄义达说完后，会议室又掀起一阵小小的议论声。
  “黄主任说得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是啊，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稍有不慎真的会出人命的。”
  “孩子没了还能再怀，要是大人没了就.......虽然这么说很不人道，但这也是事实啊。”
  “这小家伙真是运气不好，还没出生就遇到这种事。”
  “如果不管胎儿的话，以陈主任的手术技术应该没问题，不行还有冯主任呢。”
  “这台手术难度很大，位置太靠里面，就算有ct也看不清，到时候可能重新组手术团队，我们科也可以出人。”
  “我们大平医院很多年没这么麻烦的手术了吧，这可真是为难啊。”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陈荣藻也不愠不怒，他看着黄义达和其他几个赞同的同事大，
  “一般情况是这样的，必要时我们当医生的会选择保大人。”
  “但是眼下这不是一般情况啊。”
  “？？？”黄义达摘下自己的眼镜，“老陈你说清楚，什么叫不是一般情况？”
  跟冯伟刚一样，黄义达也是个倔性子，只不过在冯伟刚光芒的掩盖下显得不那么突出罢了。
  陈荣藻哭笑不得的道：“患者是金林集团的董事长苏慧娟。”
  “这.......”
  听到陈荣藻的话后，会议室又是一阵惊呼声响起。
  众人也没想到患者竟然是这样的人物，情况一下子复杂起来。
  金林集团可是重市最大的几个企业之一，老板苏慧娟更是重市商界有名的女强人，经常进福布斯排行榜那种。
  别的患者医生们当然可以代为决定，但是面对苏慧娟可不行。
  如果没有遵循她的意愿的话，到时候金林集团的律师团能把大平医院告到破产。
  这样的责任显然不是陈荣藻或者任何一个科主任能决定的。
  这样一来，事情就陷入两难的境地。
  医生们想保住孕妇，但是孕妇却想留下孩子，关键是这孩子大概率留不住。
  闻言黄义达叹息一声：“这可怎么办？”
  动手术吧，胎儿大概保不住，不动手术吧，孕妇和胎儿或许都保不住，如果什么都不做，到最后事情一样不可挽回。
  医生们如坐针毡，眉头紧皱，连冯伟刚都温和下来了。
  陈荣藻见状对众人道：“不急，今天有的是时间，大家慢慢说。”
  说完陈荣藻打开保温杯盖子，轻轻抿了一口。
  这一次他多加了一些枸杞，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片刻之后，一个小老头忽然开口问程琳道，
  “程博士，你那边跟国外那边联系得多，老美那边最新新药什么的，能稍微控制下病情也好啊。”
  小老头中等身材，满头银发，还带着一副老花镜。
  这不是别人，正是病理科的科主任徐海峰。
  徐海峰常年主持病理科工作，见过的肿瘤不计其数，有些肿瘤可以手术切除，而那些不能切除的肿瘤则可以通过靶向药物进行控制。
  一般来说，如果靶向药被证明有用的话，应该能为患者争取2-10个月时间，个别命硬运气好的患者，吃了靶向药直接痊愈的也有。
  只不过在这个领域龙国实在落后太多，直到现在也没几款靶向药出来，确实稍微丢人。
  也正因为如此，当所有路都行不通的时候，小老头才想起靶向药。
  尽管这个药很贵，一盒30片一般都要一两万，最便宜的也要好几千，一般的病人医生们都不推荐。
  可是考虑到人家苏慧娟的身家，这点钱还叫事？
  闻言程琳摇摇头：“没有。”
  听到程琳的话后，徐海峰还是不死心，
  “那还在实验阶段，没上市的实验药呢？”
  眼下情况特殊，如果能拿到还在实验阶段的药也是可以的，尽管这些药物还没上市，但有时候往往效果不错。
  国外很多病患都会通过各种渠道专门买这种试验药，甚至形成了规模不小的产业链。
  曾经有一部叫《达拉斯买家俱乐部》的电影就是专门讲述这样的故事，一个身患绝症的大叔为一群身患绝症的病人争取药物的故事，而电影里反复出现的药物里，有不少就是这种药。
  程琳闻言也是无语，但脸色依旧平静，
  “这些药物都是各大制药公司的机密，他们现在对药物的管控很严格，国内拿不到。”
  其实这种事不难理解，人家可是制药公司，最大的资产就是药物。
  每研发一款药物都耗时耗力，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以上也不是没有。
  期间投入的人力物力简直是天文数字，往往一款药物没有个几十亿根本做不出来。
  关键是就算是这样，这些项目都仍然有失败的风险。
  一旦项目失败，人体实验不通过的话，那就意味着前期好几年的投入全部打了水漂。
  因此进入21世纪以来，国外的大型制药集团越发严格，几乎不太可能有试验药流出来。
  至于龙国这边情况更惨，绝大多数企业没有研发顶级药物的实力。
  像是靶向药这些则完全被国外垄断，这也正是国家这些年积极推动医疗科研的原因。
  那动辄一万多一盒的药，简直比打劫还暴利。
  听到程琳的话后，徐海峰也叹息一声，
  “哎，那真可惜了。”
  眼见徐海峰的建议被否掉，又一位女医生忽然开口道，
  “不如这样行不行，我们先把孩子剖下来，然后再切除肿瘤。”
  听到女医生的话后，不仅是陈荣藻和冯伟刚，其他人也是一阵头皮发麻，颇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这哪里是治病，这tm简直在行刑啊！
  陈荣藻皱起眉头：“姑娘你是哪个科的？”
  “哦，我行政人事科的。”
  陈荣藻闻言也哭笑不得。
  这次会议规模不小，同时也惊动了医院的老领导们，为了稳妥起见，院方还是派行政科的人参加了。
  一来可以旁听会议，提前得知手术方案，二来也可以为会议做个记录，将来留档保存。
  毕竟这可不是一般的手术，无论成功与否都会对医院产生极大影响。
  有可能从此大平医院跟金林集团携手合作，拿下金林集团几万员工体检的单子。
  也有可能大平医院要吃金林集团的官司，双方不死不休。
  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行政科的人都还是来一趟为好。
  只是陈荣藻也没想到，小姑娘竟然这么有想象力。
  小姑娘看着周围医生们一脸嫌弃的表情，顿时也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什么嘛！
  自己只想帮帮忙而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帮人为什么这么看自己？
  这方案我明明就觉得很好嘛~~~
  正当众人沉默的时候，只听见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我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闻言众人纷纷转过身来，却看到墙角处站着的年轻人一脸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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