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门外冷清的走廊，陆离轻轻一笑。
  这些社会青年就是这样，人还没二十岁，但是社会上那套虚头巴脑的东西就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了。
  言必称兄弟，行必称好汉，不懂行的人还真以为遇到什么江湖好汉，
  实际上这群人如果不学好的话，将来长大后大概率也是混子，
  要么终生一事无成自怨自艾，要么直接进局子自我改造。
  很快陆离回到急救室，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跟医护们说了一遍，闻言小护士们也笑得不停。
  尤其是赵爽，只见她捂着嘴，整个人都笑弯了腰。
  “呵呵，我还以为这帮小子真是古惑仔，原来不是啊。”
  “这帮家伙，称兄道弟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殷勤，真要掏钱的时候人不见了。”
  “以后出门在外，可千万不要再认识这样的兄弟，不值得。”
  “小小年纪就学会虚头巴脑这一套，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是啊，就这帮小年轻，天天抽烟喝酒又纹身的，就算他们肯抽血我也不敢要啊。”
  “刚才还有几个说要在医院设灵堂让我们院长出来下跪认错的，我记得这好像是哪一部电影的台词吧？”
  “哎，真没想到兄弟们这么快就跑光了，看来接下来要联系这小家伙的家人了。”
  “先别管那么多了，准备手术吧。”
  说完医护们的目光向下移动，停在少年的伤口上。
  因为太过疼痛的缘故，此时的少年也十分痛苦，瘦弱的身体蜷缩在手术台上。
  陆离用镊子清理干净伤口周围的血迹和脏污，
  下一刻，
  当少年的伤口暴露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医护们也吓了一跳。
  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条伤口，但是这条伤口确实格外骇人，就连江勤这样颇有资历的主治医生都吓了一跳。
  这道伤口不在别处，就在少年的脸上。刀
  仔细看去，刀口整整齐齐，几乎快把少年整张左脸给切下来。
  此刻，少年整个脸部只剩下最后一丝筋肉粘连在一起，十分脆弱。
  由于伤口的位置较深，时不时仍然有鲜血流出。
  眼见此景陆离也没犹豫，当即为少年进行手术。
  虽然少年的情况看起来很急，但是手术难度却不大，只要将伤口缝合就好。
  陆离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尽量做到美观，毕竟这不是在别的地方，而是在一个的脸上。
  如果说眼睛是一个人的窗户，但是脸就是装这扇窗户的墙。
  陆离观察了一阵后，很快找到了最合适的缝合路线。
  他看了看眼前的少年，随即笑着道：“接下来可能有点痛，忍耐一下。”
  随即麻醉医生开始麻醉，其余医护们也做好了准备。
  由于少年受伤的位置比较特殊，因此麻醉师在用药的时候也不得不小心谨慎，一旦用药过量很有可能会损伤大脑和视神经，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麻醉师们都尽量少用药。
  可是这样一来，因为不能完全麻醉的缘故，少年依然能感觉到脸上一阵阵刺痛感传来，尤其是缝合的时候。
  大约十几分钟后，麻醉开始生效，陆离在江勤等人的辅助下开始为少年缝合伤口。
  由于这一次伤口太大且完全暴露在表面，因此没必要用太细的缝线，陆离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尽量让缝迹美观。
  一番考虑后，这一次陆离同样选择了皮下缝合。
  这是一种美容缝合法，一般急诊科的医生很少用。
  皮下缝合最大的特点就是皮肤表面没有缝合线，所有缝线的进针和出针都在皮肤下方，
  这样一来，缝合完成后皮肤表面就不会留下除了刀口以外的其他痕迹，
  如果少年恢复得好的话，这一道刀口看起来也会十分平整紧密。
  当然，要想完全消除刀口的痕迹还是不现实的，目前人类还没有任何技术可以做到这一点。
  不过能做到这一步，陆离已经尽了全力，如果之后少年还有不满意的话，那就只能去美容院慢慢磨了。
  很快，随着陆离第一针落下，少年发出“呜呜”的声音。
  尤其当针尖穿刺皮肤的时候，脸部瞬间传来一阵刺痛，毕竟没有完全麻醉。
  眼见此景赵爽当即对少年道：“你要是不想毁容就别动，不然你这半张脸缝不好可就成怪物咯。”
  少年听懂了赵爽的话，随即认真地点点头，之后还真的就是一声不吭。
  尽管他脸上都是冷汗，整个人颤抖不已，但终究还是咬牙忍住了。
  最终，经过差不多一个小时的缝合后，陆离终于为少年完成了脸部伤口缝合。
  看着少年脸上鸡蛋大小的缝迹，陆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能完全恢复少年的容颜，但好歹总算保住了这一张脸，之后只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便可。
  见状赵爽也有些好奇：“需要输血么？看他的样子好像有些休克？”
  江勤摇摇头：“暂时不用，他不是因为失血休克，他是痛晕的。”
  闻言陆离也点点头，赞成江师兄的观点。
  眼下血液可是很紧张的，医院的库存本来就不多，都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才给用。
  如果仅仅因为少年的刀伤就要用血的话，医院那边肯定不乐意。
  如今这世道不像是以前，积极踊跃献血的人排长队，现在除了极个别的人，几乎没什么人会主动献血了。
  或许很多人会好奇，既然大家都不献血，那医院为什么不花钱买呢？
  只要肯花钱买，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哪里会弄到血库紧张的地步？
  反正到最后也是患者买单，医院还能从中赚一笔工时费不是？
  其实这种事哪有那么简单，这个建议上级部分考虑过，甚至还专门开会研讨过，但是研讨好几次后最终还是放弃了。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一旦有人买，那肯定有人卖。
  跟自主鲜血不同，因为这群献血者意愿很高，自主性强，而且往往以年轻人居多，因此血液质量一般都不错，合格率一直都挺高。
  可是一旦用买卖的方式的话，那很多人为了利益就会疯狂弄血，到时候什么类型的劣质血液都会弄进来。
  带病毒的，被感染的，甚至还有恶劣的例子比比皆是。
  这样一来，别的不说，血站那边光是检测这些病毒的成本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如果再加上购买血液的成本的话，那患者用血的价格说不定还会更高。
  正因为以上种种原因，如今的用血成了几乎所有医院的难题，
  当然，当大家不献血之后，献血也成了难题。
  总而言之，血这种东西能不用就不用。
  很快，随着麻醉效果渐渐过去，少年也终于能动了。
  看着眼前的医护们，少年淡淡一笑道，
  “医生，我兄弟们呢？刚才我还听到他们的声音了的。”
  闻言陆离淡淡一笑，还没等他开口，赵爽就忍不住道，
  “你的那些兄弟听到你受伤，一个个都回去凑钱了。”
  闻言少年又是一阵感动。
  好在有这群兄弟在，少年觉得自己为兄弟们挡这一刀值了。
  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他还是会冲出来。
  不过下一刻，少年微微一愣，继续问道，
  “医生，现在是什么时间？”
  “晚上十二点半。”
  “啊~我记得我明明是九点多被送进来的，都过去快四个小时了，怎么还没人来？”
  见状江勤都看不下去了，他叹息一声，随即将刚才走廊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少年。
  总得来说，当那些兄弟们得知需要钱和血的时候，一溜烟都跑干净了。
  现在医院的走廊上，除了满地的浓痰和烟头外，什么也没有。
  闻言少年叹息一声，一抹热泪从眼眶流下。
  那一刻，一个古道热肠的江湖少年死了。
  少年含泪道：“原来他们是这样的人.....”
  陆离点点头道：“回去好好读书，江湖，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很快，急诊室外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原来是少年的父母闻讯赶来，两人都一脸焦急，女的脸上的泪痕就没干过。
  不过看到少年被妥善照顾后，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看到少年脸上的伤口，夫妻二人愣了愣，终于还是没忍住，
  女人直接气哭了，男人则直接报警。
  “让你好好读书你不听，偏要去社会混！现在好了吧！！！”
  “老子要一个个把他们揪出来！一个都别想跑！”
  .................
  走出手术室后，江勤和陆离各自叹息一声。
  江勤略微感慨道：“希望他能长个教训，现实毕竟不是武侠，哪有那么多豪情侠义。”
  陆离点点头，江师兄虽然才三十岁不到，但很是通透成熟。
  现实毕竟跟幻想不同，现实生活里处处都是泥泞，一不小心都会掉坑里，哪有那么多古道热肠。
  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沉迷于小说电视剧的年纪，是他自己入戏太深，把自己代入了。
  说完江勤回到值班室，紧接着又给少年开了破伤风针。
  陆离则回到急诊大厅，继续站岗。
  随着刚才这一波鬼火少年离开后，整个急诊室也逐渐冷清下来。
  时间已经来到午夜，终于要进入急诊科的传说时刻。
  之前陆离可是听小护士们提起过，一旦进入午夜时分，各种怪事接着就来了。
  浑身湿透了的赤裸女人，急诊室外的幽灵身影，还有时不时在病房里响起的不可描述的声音，
  总而言之，只要稍微细想一番，这里处处都透着一股古怪。
  正在这时，只听见脑海里忽然响起一段熟悉的合成音。
  【叮叮叮！】
  【恭喜宿主完成今日查房任务，获得现金奖励2000元！】
  【恭喜宿主完成一台诊断任务，获得奖励3000元！】
  【恭喜宿主完成一台急救手术，获得奖励5000元！】
  “不错，每天一万，我也是百万年薪了！”
  陆离摇摇头，脸上略为遗憾道：“要是有点经验值就好了。”
  眼下系统每天的任务已经固定，基本上就是诊断治疗和查房，要么就要求急诊科死亡率为0，但本质上还是一回事。
  因此对于陆离来说，他几乎不需要看系统任务都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正在这时，只见急诊科门外又是一阵亮光闪烁，陆离抬头一看，还以为又是什么病人被紧急送来急诊科，但眼前车门的打开啊，耳边却响起赵爽的声音。
  “小陆医生，出急诊！”
  “好，这就来！”
  急诊科的日常就是这样，不是应付各种病人就是出急诊。
  尤其在夜晚的时候，出急诊的频率只会更高。
  陆离登上救护车，赵爽早已经让出自己的位置，轻轻坐下后，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
  “爽姐这次是怎么回事？”
  陆离没管那么多，上车后便询问起病人的情况。
  出急诊就是你这样，最好在到达之前把情况问清楚，这样可以节省时间降低沟通成本，对医生和患者都有好处。
  因为经过上一次的事后，陆离更加确信这条规则。
  如果上一次那寂寞女人能在电话里讲清楚的话，或许根本不用来急诊科。
  随便去楼下买瓶二锅头喂狗子喝下去不就得了么？
  赵爽轻轻摇晃着脑袋，随即解释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有人自杀，是路人打电话报的急救。”
  “自杀？”
  赵爽点点头：“是个年轻人，二十来岁，跳河。”
  闻言陆离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今这个年代科技发达物质昌明，但是人却是越来越不快乐了。
  以前一根棒棒糖都能高兴半天，吃完了还能把糖纸收藏起来做成小玩具什么的，就这小伙们都觉得快乐无穷，成天乐此不彼。
  青年们要是能偶尔一起去爬爬山野炊一次的话，那喜悦和兴奋劲完全不亚于过春节了。
  但时候条件多艰苦，但是快乐的人却很多。
  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动不动就自杀自残的，搞得急诊科的医护们也很是纳闷。
  陆离才来急诊科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已经是第三起了。
  正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脑海。
  【随机任务触发：请宿主拯救轻生者。】
  很快，救护车穿街过巷，总算来到目的地三江桥。
  这是重市中心城区的一座老桥，由于修建年代早，再加上风格独特，因此早就成为重市的网红打卡景点。
  每当午夜的时候，不少小姐姐则开着小汽车来这里，之后打开后备箱化好妆开启一场场直播。
  根据坊间传闻，光是这一座三江桥，就已经孕育出好几个百万粉丝的大网红呢。
  随着这些小姐姐陆续成名出圈，三江桥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引得不少游客也跟着过来打卡。
  这里不但能看到重市的江面风情，还能欣赏小姐姐们表演各种才艺，游客们可是相当有眼福。
  而这一次打电话叫急救的也正是在这里。
  救护车缓缓穿过人群，来到三江桥上，随着车子缓缓前进，很快陆离便发现前方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一个年轻人躺在地上，已经有人在为他做心肺复苏。
  见状陆离也毫不犹豫，当即跟赵爽两人下了救护车。
  “让一让让一让，医生来了。”
  闻言人群主动让出一条缺口，让陆离和医护们进来。
  看到医护们终于赶到，那正在做心肺复苏的小伙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脸暗淡道，
  “医生，他.....好像没呼吸了......”
  说完小伙不停喘气，显然是之前连续做心肺复苏累得不轻。
  不过尽管他忙活了那么久，但是眼前的年轻人还是没什么气色，情况有些不妙。
  “他这样多久了？”
  小伙想了一下随即道：“大概两三分钟，刚才救他上来的时候还有呼吸的，不知道为什么......”
  陆离眼中微光一扫，确实看到年轻人心脏停止跳动。
  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情况，因为当心跳和呼吸停止时，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得不到及时的氧气和营养供应，
  在这段时间内，体内的细胞会开始死亡，尤其大脑细胞特别敏感。
  当患者呼吸停止后，大脑细胞在很短时间内就会受到非常严重的伤害。
  课本里说过，这短短几分钟就是黄金抢救时间。
  一旦错过患者大脑将会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就算最终患者的心跳和呼吸得以恢复，最终也会留下十分严重的后遗症，彻底变成植物人也不是不可能。
  由于小伙已经先行进行了心肺复苏，那接下来就是除颤和给药。
  “小陆医生，要不要回救护车上？”
  陆离看了眼黑压压的人群，此时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随即摇摇头，
  “来不及了，必须立即除颤。”
  说完陆离打开除颤仪，撩开患者的衣服，在他的胸口贴上电极片。
  随着电极片接入除颤仪，十秒后，除颤仪显示年轻人需要立即除颤。
  由于大功率除颤仪一般都在救护车内，但眼下的情况很显然不合适，因此陆离只带了这种AED自动除颤器。
  虽然功率比不上救护车和医院里的，但是关键时候真能救命。
  很快，随着陆离按下【电击】按钮，自动除颤器也立即运转起来。
  虽然自动除颤仪是自动运行，一般不需要医护人员额外干预，但医护们却并没有停下急救。
  “爽姐，给1mg肾上腺素。”
  “www.youxs.org。”
  闻言赵爽点点头，立即为患者注射药物。
  这两种都是有助于患者心肺复苏，刺激神经系统的药物，也是急诊科医生常用药物。
  很快，几分钟过去后，年轻人终于轻轻咳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眼见此景医护们也松了一口气，围观的路人们也纷纷叫好。
  “看看，还得是我们重市的崽！”
  “不过我就明白了，小伙子你那么年轻，好好的干嘛跳江，你知不知道我们险些就捡不起来你？”
  “是啊，玛德现在是六月，下面水又冷又急，刚才要是再差一点，你们就可以通知村里开席了！”
  “小伙子你是不知道，刚才这几位大叔为了救你险些被江水冲走，要不是运气好碰到桥墩子，今天全得玩完。”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没事好好的你跳什么江，连蝼蚁尚且偷生，你这做人的难不成还不如一只蚂蚁？”
  “哎，都别说了，小伙子应该是遇到了伤心事，否则不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来。”
  “刚才我们在直播，真的被他吓死了，好人人救回来了，不然我这辈子都有阴影。”
  “这医生和护士姐姐好好看啊，男的帅女的靓，难得一见。”
  “没事了吧，没事就都回去吧，下回可不许这样了！真是吓死人！”
  ................
  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年轻人虚弱一笑，
  “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见状一个打扮时髦的小哥走上来，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不是哥们，你这么年轻，好端端跳什么江嘛？”
  “刚才我跟女朋友在桥下，差点被你给吓萎了。”
  其实也不只是时髦小哥，所有人都不理解。
  年轻人闻言忽然眼泪流出来，
  “她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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