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
  只有高桥凉介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瘫软在地板上。
  “我…我是知情者！”
  濒临崩溃的边缘，死亡的重压下，高桥凉介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了出来。
  林远山依旧站在那里。
  银色的左轮手枪在他指间轻巧地转动了一下。
  “第二个问题。”
  林远山再次开口。
  “你是否……参与了当年掩盖真相的过程？”
  高桥凉介浑身剧烈一颤。
  涕泪不受控制地从脸上滑落，混合着冷汗，狼狈不堪。
  尊严、地位、财富……
  在这一刻，在死亡那绝对的阴影面前，尽数化为了齑粉。
  林远山没有催促。
  他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手中的枪口，微微下移了几分，似乎在重新调整瞄准的角度。
  “我说！我说！！”
  高桥凉介彻底崩溃了。
  “是！是我！我参与了！！”
  “别开枪！求求你！别开枪！”
  他哀求着。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全部告诉你！”
  林远山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深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似于残忍的满意。
  “很好，高桥先生。”
  “早这样配合，我们都能省点时间。”
  他拉过那张真皮座椅，重新坐下。
  “那么，告诉我。”
  “行长为什么会‘自杀’？”
  高桥凉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试图平复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不是……不是自杀……”
  他断断续续地开口。
  “是……是他杀……”
  墙外，茂密的树丛后。
  耳机里传来高桥凉介崩溃的哭嚎和那断断续续的供述。
  月见玲奈开口道：
  “真希，你说会不会是我们太大惊小怪了？真正厉害的侦探没准都是这样办案的。”
  真希无语道：
  “所以你觉得福尔摩斯，是靠出色的体力肘翻莫里亚蒂的吗？”
  “说得也是，林同学办案的方式实在是太简单粗暴了。”
  书房内，高桥凉介终于将那个尘封了十几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秘密吐露出来。
  “是……是为了掩盖……”
  “掩盖一桩……一桩天大的丑闻……”
  “什么丑闻？”
  林远山追问。
  “非……非法……政治献金……”
  高桥的声音猛地低了下去，仿佛这个词本身就带着某种禁忌的、足以招来杀身之祸的力量。
  “数额……数额巨大……”
  “牵扯的人……太多了……”
  “牵扯到谁？”
  高桥凉介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比刚才更加深邃、更加绝望的恐惧。
  似乎这个问题触及到了某个更加恐怖、更加不可言说的核心存在。
  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半晌才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名字。
  或者说，一个职位。
  一个足以让整个霓虹政坛为之震动的职位。
  “是……是现在的……”
  “国会……”
  “第一大党的……”
  “党……党鞭……”
  这几个字砸出来，高桥凉介像是被抽了筋骨，彻底瘫了。
  他等着看林远山震惊、骇然，或者随便什么符合这惊天大瓜的反应。
  结果，林远山只是眉毛动了动。
  就这？
  他还以为能挖出什么联邦总统暗中操控霓虹之类的猛料。
  搞半天，最终Boss就是个执政党党鞭？
  地位是高，能影响立法，但连内阁成员都不是。
  这感觉……就像刷了九十九层地狱，最后守关的不是撒旦，是个狱卒长。
  没劲。
  现实啊，果然比小说贫瘠多了。
  他清了清嗓子，把那点失望压下去，继续他的冷酷拷问者角色。
  “证据呢？”
  他问得理所当然。
  “政治献金，总得有账本、流水、录音吧？藏哪了？是不是有个U盘什么的，记着所有交易？”
  “U盘”这两个字像是点着了高桥凉介，他猛地摇头，脸皱得比哭还难看。
  “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当那些人是傻子吗？！怎么可能留那么明显的证据！”
  “所有首接的东西……账本、录音带、银行内部的特殊流水……事发后第一时间就全清理干净了！一点渣都没剩！处理的人……都是专业的！”
  林远山看着他，看来，想找一锤定音的铁证是没戏了。
  “真的……一点线索都没了？”
  他又问了一句。
  高桥凉介眼神闪了闪，明显想到了什么，但脸上全是犹豫。
  林远山捕捉到了。
  “说。”
  “可能……可能有一个变数……”
  高桥凉介的声音又低了下去，虚得厉害，
  “是……是行长的遗孀……”
  “遗孀？”
  “嗯……她叫……樱井可奈美，好像是。”
  高桥努力想着，
  “当年在银座那是响当当的人物，‘夜晚的女王’，手腕厉害得很，不是一般女人。”
  “据说啊……只是据说……”
  他赶紧补充，
  “行长生前跟她关系挺复杂的，是夫妻，但更像合伙人。”
  “行长好像……偷偷留了些私人物品在她那儿，可能是……信件，或者日记什么的……”
  “那些东西……也许……也许能当个旁证……”
  “她人呢？”
  “不知道……”
  高桥凉介使劲摇头，
  “行长出事没多久，她就卷了一大笔钱走了，去了联邦……然后就没影了。”
  “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有人说她改名换姓了，也有人说她可能也……”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
  名字，动机，关键人物，还有一条若有若无的线索。
  够了
  林远山站起来，把那把银色左轮随手插回腰间。
  他看都没看地上烂泥一样的高桥凉介。
  其实他只要知道真凶是谁就够了。
  问这么多，是问给窃听器后头那俩萌物听的。
  这俩人居然天真到以为能窃听自己吗？
  玲奈那三脚猫的功夫都是和自己学的。
  她们甚至都没发现自己被月见吾郎窃听了。
  他走到窗边。
  高桥凉介看着他的背影，刚松下去的那口气还没喘匀，一股更冷的寒意又爬了上来。
  “今晚的事，”
  林远山的声音飘过来，还是那么平淡，却冷得像冰。
  “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你要是管不住嘴……”
  他没回头，话也没说完，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高桥凉介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敢漏半个字，下场绝对比那位被“自杀”的行长惨得多。
  夜风灌进书房，有点凉。
  其实要不是那俩萌物在旁边，高桥凉介今晚指定得下去和牢大打复活赛。
  可惜，有观众在。
  他林老爷只能心善一把了。
  林远山留着身上的窃听器，只是不想那俩人精力过剩，自顾自调查然后碰上什么危险。
  而高桥凉介如今提供的线索就非常“完美”。
  一个远在联邦，不知下落的霓虹女人。
  找去吧你们就，一找一个不吱声。
  这是他放给玲奈和真希的诱饵。
  而他本人，则会假装前往联邦，实则留在霓虹。
  把俩人支开，接下来他就可以在霓虹干大事了。
  这么想着，林远山的身影一闪，像片叶子似的翻出窗户，眨眼就融进外面的黑黢黢里，不见了。
  书房里，只剩下瘫在地上的高桥凉介。
  树丛后面，玲奈和真希看着林远山消失在墙外，俩人都松了口气。
  “结束了？”
  玲奈小声问。
  “嗯。”
  真希点点头，表情有点复杂。
  “他拿到想要的了。”
  “我这就去订前往联邦的机票。”
  “玲奈，我总感觉我们在玩火...”
  “没事，要烧也是先烧林同学，到时候我们给他浇水就是了。”
  “......”
  两人猫着腰，小心地溜出树丛，很快也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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