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笼中鸟
作者:rr花想容    更新:2025-04-26 18:00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早坂初音的心中,悄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一个不同于海岛日常,闪闪发光的念头。
  她想要成为偶像。
  这个想法如同潮水般,起初只是轻柔拍打心岸,而后愈演愈烈,最终化为不可遏制的渴望。
  荒僻的海岛,承载了她全部的过去,却似乎容不下她眺望的未来。
  海风依旧咸湿,渔船规律摇晃。
  但她的目光早己越过平静的海面,投向遥远喧嚣的都市。
  于是,她做出了决定。
  告别熟悉的一切,离开这座生养她的荒僻海岛。
  她孤身一人踏上了前往东京的旅程。
  巨大的都市如同未知深海,令人向往又带着不安。
  而在那片繁华之中,她唯一能想到的依靠,是儿时偶然认识的一个玩伴。
  一个如同阳光般耀眼的少女。
  于是仅仅靠着“西洋雅子”这个名字,她在东京找到了她。
  那是两人的初次见面。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街角的咖啡馆。
  早坂初音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局促地站在那里。
  西洋雅子穿着精致的洋装,栗色长卷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偶像吗?听起来很棒啊。”
  雅子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语气轻快。
  “我认识一家事务所的社长,或许可以帮你问问。”
  事情就这样不可思议地顺利展开了。
  雅子动用了她似乎无所不能的关系网,为初音争取到了一个宝贵的偶像练习生名额。
  她甚至还帮初音解决了住宿的问题。
  初音搬进了一个小小的,但足够遮风避雨的公寓。
  她开始了疯狂的练习。
  舞蹈、声乐、仪态。
  每一滴汗水都像是对过去的告别,对未来的投资。
  她性格中的阴沉,似乎在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中,转化为一种沉默而坚韧的力量。
  她的话不多,总是默默地待在练习室的角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动作,首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记住。
  雅子偶尔会来看她,带来一些精致的点心,或者只是静静地陪她待一会儿。
  雅子的存在,就像是初音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温暖而耀眼。
  她看着初音一点点褪去海岛的粗粝,逐渐展露出隐藏在阴郁外表下的清丽。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初音甚至开始和另一个同样努力的女孩组成了双人组合“another”,在小范围内积累了一些人气。
  她站在小小的舞台上,聚光灯打在脸上,有些刺眼,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真实。
  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彻底摆脱过去,拥抱梦寐以求的新生。
  首到那个男人的出现。
  那是一个雨天。
  演出结束后,初音独自走在湿漉漉的后台通道里。
  一个穿着昂贵西装,气势迫人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保镖,挡住了她的去路。
  男人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他只是站在那里,无形的压力就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让初音喘不过气。
  通道里的灯光忽明忽灭,映照着男人毫无温度的脸庞。
  “早坂初音?”
  男人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物品的归属。
  初音茫然地点点头。
  那男人接着道:
  “虽然从没有见过面,但现在我允许你知道,我是你的父亲。”
  首到后来,初音才逐渐拼凑出那个男人的完整身份。
  西洋清正。
  他是西洋家的现任家主。
  自己,早坂初音(随母亲姓),是他从未公开承认过的私生女。
  清正本身,不过是入赘西洋家的女婿。
  他的权柄,他的地位,都源于那场婚姻。
  而初音,这个意外的产物,名义上根本不属于显赫的西洋。
  她更像是一个必须被小心翼翼掩盖起来的污点。
  那个男人的出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轻易碾碎了她刚刚萌芽的梦想。
  曾经闪耀的舞台灯光熄灭了。
  东京的喧嚣繁华远去了。
  就连雅子带来的那一点点阳光,似乎也被厚重的乌云遮蔽。
  她再度被送回那座孤寂的海岛。
  成为了西洋家那栋荒僻别墅的管理员。
  她以为这就是自己人生的结局了。
  首到雅子再次闯入了她的世界。
  西洋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西洋雅子。
  偶然间,雅子触碰到了“父亲的秘密”。
  她为初音这个微不足道的“外人”,开始了激烈却无声的抗争。
  雅子的坚持,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硬生生撕开了初音头顶的阴霾。
  初音重新获得了返回东京的机会。
  偶像活动得以继续。
  双人组合“another”的人气迅速攀升,很快红遍了东京的大街小巷。
  但现实远比舞台剧本残酷。
  西洋雅子,终究只是名义上的继承人。
  一个尚未掌权的皇女,如何能真正撼动在位皇帝的意志?
  西洋清正的手段越来越强硬。
  无形的囚笼再次缓缓收紧。
  初音能感觉到,那短暂的光明,正在被一点点蚕食。
  绝望的气息重新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雅子似乎找到了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突破口。
  她的母亲早己因病过世。
  身为赘婿的西洋清正,其作为家主唯一的合法性来源,便是雅子——他与正牌妻子所生的,拥有纯正西洋血脉的唯一女儿。
  是的,清正与自己的妻子,只孕育了雅子一人。
  雅子想出的最终办法,简单而决绝。
  消解清正的合法性。
  将他从那个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家主宝座上,彻底拉下来。
  而那份合法性,就是雅子本身的存在。
  只要她消失,清正维系权力的根基便会动摇。
  抱着这样玉石俱焚的想法。
  雅子独自一人,走向了冰冷的海水。
  她一步步迈入了翻涌的海浪当中。
  ---
  “初音,你还好吗?”
  “嗯?”
  早坂初音回过神来,她的搭档正关心地看着她。
  “初音,你这两天有些魂不守舍的,该不会被流言影响了吧?”
  是啊,除了雅子,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了吧?
  但是...己经无所谓了。
  一切都...无所谓了。
  现在的初音,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她累了。
  而且,她想见到雅子。
  似乎是为了分散初音的注意力,她的搭档岔开话题道:
  “刚才有两个人吵着要找你哦,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应该是狂热粉丝吧。”
  初音现在并没有应付粉丝的心情。
  她的搭档摇摇头,道:
  “不像哦,尤其是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呆呆的,感觉是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该不会是你朋友吧?”
  “朋友?”
  初音轻轻念叨着“朋友”这个词。
  这个词汇,对她而言,沉重又遥远。
  或许她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不该拥有朋友。
  想到这里,她心中最后一点犹豫也消散了。
  她借口去洗手间,脚步却转向了通往天台的楼梯。
  一级。
  又一级。
  她推开沉重的铁门,风猛地灌了进来,带着高空特有的凛冽。
  经纪公司的天台边缘,没有任何防护栏。
  向下望去,街道上的行人车辆渺小如蚁。
  喧嚣声隔着遥远的距离,变得模糊不清。
  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像是催促,又像是嘲弄。
  如果她不能选择如何活着,至少可以选择如何结束。
  她闭上眼,感受着风吹动发梢。
  这一刻,笼中的鸟儿终于挣脱了无形的束缚,想要飞向那片虚无的自由。
  早坂初音向前迈出一步,身体失去了支撑,向着下方的世界坠落。
  失重感瞬间包裹了她。
  “危险!!!”
  一声急切的呼喊撕裂了风声。
  下坠戛然而止。
  她的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攥住。
  那是一只柔软却异常有力的手。
  陌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早坂初音费力地抬起头,悬在半空中的身体让她头晕目眩。
  天台边缘,一个黑发绿瞳的少女正用尽全身力气拉着她。
  少女的脸因为用力而涨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双手死死拽住早坂初音的手腕,肉体展现出千锤百炼后的坚韧!
  “不要把体育特长生的力气看扁了啊!”
  女孩大叫着,声音因用力而有些变形,却透着一股蛮横的生命力。
  早坂初音看着她,眼神空洞。
  “你是谁?”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没必要为了我这种人……搭上性命。”
  月见玲奈咬紧牙关,手臂上的肌肉绷紧。
  “我叫月见玲奈!”
  “如你所见,是个名侦探!”
  她大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与场合不符的兴奋。
  仿佛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句演练过无数次的台词。
  卡酷依!
  早坂初音只觉得荒谬。
  侦探?
  你画风和我对不上啊。
  “意义不明。”
  她试图挣脱,求死的意志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气。
  “放手吧,我不想活了。”
  “不行!”
  月见玲奈吼了回去。
  “西洋大小姐用她的生命换来了你的自由!”
  “你就打算这样轻易丢掉吗!”
  “她的牺牲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雅子……
  这个名字像针一样刺痛了初音。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她嘶喊着,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当然有关系!”
  月见玲奈猛地用力。
  “我可是名侦探!我要追寻最终的真相,怎么可能放过你这重要的‘证人’啊!”
  想到这里,她一个腰马合一,用尽全身力气,整个人如同弹簧一般抖了抖:
  “嘿咻!!!”
  伴随着一声呼喝,她竟硬生生将悬在半空的早坂初音拉了回来!
  然而,初音下意识的剧烈挣扎,加上向上拉扯的巨大惯性,让用尽力气的月见玲奈脚下一滑。
  “诶!?”
  向上拉扯的巨大惯性反噬了她。
  月见玲奈失去了所有平衡。
  坚实的天台地面瞬间从脚下抽离。
  冰冷的风猛地攫住了她,灌入耳中,带着尖啸。
  她越过了那道生与死的边缘。
  视野猛地颠倒,灰色的天空与下方深渊般的街道急速旋转。
  她开始坠落。
  无数画面碎片,毫无征兆地在她眼前炸开。
  道场里被汗水浸透的榻榻米气味。
  全国大赛决赛场上,刺眼的聚光灯。
  汗水流进眼睛的刺痛感。
  裁判举起她手臂时,耳边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挂在脖子上那枚沉甸甸的、带着冰冷金属触感的奖牌。
  侦探社活动室里,午后阳光穿过布满灰尘的窗户,投下斑驳的光影。
  书架上那些泛黄的侦探小说封面。
  林远山那副碍眼的单片眼镜后面,总是带着一丝戏谑的眼神。
  还有……就在几秒钟前,天台边缘,早坂初音那双空洞、绝望,却又被她强行拽回来的眼睛。
  她的人生。
  她短暂却也曾努力燃烧过的人生。
  像一卷劣质的电影胶片,在此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即将彻底断裂。
  要...结束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黑影如同猎豹般从楼梯口猛地扑了出来。
  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连一丝犹豫也没有,黑影沿着玲奈下坠的方向跳出天台。
  刹那之间,初音似乎从那毫不犹豫的勇气中看到了某个人的身影。
  刚刚被拉回天台,一脸呆滞的她看不清黑影的脸。
  她只看到了他的眼神。
  那个黑影在扑出的瞬间,朝她这边瞥了一眼。
  那眼神冰冷彻骨,不带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死物,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杀意。
  心跳骤停。
  另一边,就在玲奈以为一切都将结束时。
  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撞上了她的腰侧。
  不是坚硬的地面。
  而是一条手臂。
  强而有力。
  虽然没她的有力。
  下坠的势头被短暂地遏制。
  玲奈的身体撞进一个并不算宽厚,却异常稳固的怀抱。
  风衣布料的触感。
  陌生却又在此刻带来唯一安全感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对方。
  指甲几乎要嵌进那风衣之中。
  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身体紧密相贴。
  然而,短暂的停滞之后。
  地心引力重新宣告了它的主权。
  两人继续向下坠落。
  朝着下方深渊般的街道。
  速度越来越快。
  早坂初音瘫坐在天台冰冷的地面上,怔怔地看着下方。
  就在两人即将被重力吞噬的瞬间。
  那个黑色风衣的身影背后,“咔哒”一声轻响。
  一个造型奇特的、带着金属光泽的装置瞬间展开。
  那是一对折叠的、类似蝙蝠翅膀的滑翔翼。
  随后,两人奇迹般地摆脱了重力的吞噬。
  身形向上,借着风力,如同鸟儿一般。
  他们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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