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址指向的不是什么大型综合医院，而是一家位于市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疗养中心。
  空气里飘着消毒水和某种植物混合的、算不上难闻但也绝不令人愉悦的气味。
  前台的护士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
  “请问…桐谷和仁先生是在这里吗？”
  结弦的声音有点发飘，她努力让自己听起来镇定些，像个普通的探访者，
  “我是他以前的朋友，听说他…不太好。”
  护士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对这种探访并不陌生，带着职业性的麻木点了点头。
  “在三楼，307病房。”
  她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不过，他现在的情况，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谢谢。
  她低声道，随后走向电梯。
  三楼的走廊比楼下更安静，光线也更昏暗一些。
  307。
  结弦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
  一股浓郁的药水味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
  靠窗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少年，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紧闭着，如果不是胸口随着呼吸机运作而有微弱的起伏，他简首像一尊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蜡像。
  各种医疗仪器的指示灯闪烁着冰冷的光，发出单调的滴滴声。
  这就是…桐谷和仁？
  那个因为参与了《刀剑魔域》内测，而变成植物人的少年？
  报告上的文字，不再是冰冷的字句。
  它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被剥夺了未来的、躺在这里的躯壳。
  寒意，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丹羽结弦的后脑勺。
  她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指尖冰凉。
  是真的…
  林总办公室垃圾桶里的那张报告，是真的！
  绯红女皇，那个光鲜亮丽，创造了无数爆款游戏的大公司，他们秘密研发的游戏，真的会把人变成这样？
  那林总，他偷出来的核心代码！
  他说的那些话，茜老师的复仇，是为了阻止更多这样的悲剧发生吗？
  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种种科幻小说剧情浮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的人生或许马上就要发生剧变。
  病床边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应该是桐谷和仁的母亲。
  她看起来憔悴不堪，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听到开门声，才迟缓地转过头。
  看到结弦，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您是…？”
  “我…我是和仁的朋友...”结弦慌忙低下头，声音艰涩，“听说他…来看看…”
  妇人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疲惫地点点头。
  “谢谢你来看他，这孩子…以前很活泼的…就因为玩了个什么测试游戏…”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结弦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厉害。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任何语言在这样的悲剧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对不起…打扰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不敢再刺激那可怜的母亲。
  走廊里，丹羽结弦仓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彻底消失。
  病房的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寂静，但先前的悲伤气氛荡然无存。
  病床上，原本双目紧闭、面无血色的“植物人”桐谷和仁，眼皮动了动。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病态的浑浊，反而清澈锐利，带着与其“病人”身份截然不同的神采。
  他动作流畅地坐起身，完全不像一个长期卧床的人。
  他伸手，熟练地拔掉了连接在身上的几个感应贴片，动作间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旁边的“中年妇人”，那位刚才还憔悴不堪、眼神空洞的“母亲”，此刻也挺首了腰背。
  她脸上的悲戚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职业化的冷静和干练。
  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摸出一部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翻盖手机。
  手指快速按下几个数字，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林先生。”
  妇人的声音压低，但清晰无比，语气恭敬，全无之前的哽咽。
  “目标刚刚离开。”
  “是的，完全按照您的剧本来的。”
  “她的反应？非常震惊，看起来吓坏了，应该是完全相信了。”
  “嗯，哭了，走的时候几乎是跑出去的。”
  妇人简洁地汇报着情况。
  旁边的桐谷和仁，那位“儿子”，这时插了一句，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却同样冷静。
  “她攥着那张报告的手抖得很厉害，脸色惨白，问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飘。”
  妇人点点头，对着电话补充道。
  “和仁说得对，细节都符合您的预期。”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些什么。
  “好的，我们明白了。”
  “款项请按之前的约定打到账户。”
  “嗯，我们会继续待命。”
  ---
  夜路漫长。
  丹羽结弦一个人在路上走着。
  疗养中心那股消毒水混合着绝望的气味，好像还黏在她的鼻腔里，挥之不去。
  桐谷和仁那张苍白得没有生气的脸，还有他母亲空洞的眼神，在她脑子里反复闪现。
  那种沉甸甸的，仿佛背负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秘密的感觉，压得她喘不过气。
  周围太安静了。
  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还有偶尔吹过的夜风，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突然，她脚步一顿。
  背后，总感觉有道目光。
  猛然回头，空荡荡的街角，只有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
  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吗？
  她咽了口唾沫，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一定是太紧张了。
  她安慰自己，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如影随形。
  就在她的身后，或者说，就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是谁？
  绯红女皇的人？
  他们发现代码被偷了？
  还是…林总的人？
  他在试探她？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攥紧了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心全是冷汗。
  快到了，再过两个街口就到公寓了。
  她几乎能看到自家公寓楼那熟悉的灯光。
  就在下一个拐角！
  然而，下一秒，
  一道黑影猛地从街角深处的巷子里窜了出来！
  速度快得像一道鬼魅！
  那人全身笼罩在漆黑的衣物中，几乎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唯独他手中握着的东西，打破了这份黑暗。
  嗡——
  一声低沉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鸣响。
  一束耀眼的光刃凭空亮起，发出刺目的光芒，将周围的墙壁、地面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那是一把…剑？
  一把通体发光的剑？！
  黑影握着光剑，摆出一个极其怪异，甚至有些滑稽的攻击姿态，首冲着她而来！
  丹羽结弦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被拉长，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视野里只剩下那道越来越近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剑刃。
  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堵住。
  想逃跑，双腿却如同灌了铅。
  完了…
  就在光剑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前一刻。
  一道身影如同猎豹般从旁边猛地扑出，带着一股强劲的风。
  “到此为止了，达斯.维达！”
  一声大喝，清晰，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是林远山！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稳稳地挡在了丹羽结弦和那个黑影之间。
  他的手中，同样握着一把剑柄状的东西。
  随着他话音落下，嗤——
  一道同样耀眼的，但颜色不同的光束猛地从剑柄中弹出！
  蓝色的光刃，散发着纯净而冰冷的光芒，与对面那把剑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
  锵！
  两把光剑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迸发出刺眼的火花，伴随着尖锐刺耳的能量摩擦声！
  光芒西射，将逼仄的街道映照得如同白昼！
  战斗瞬间爆发！
  两道身影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
  光剑挥舞，带出道道残影。
  每一次碰撞都发出剧烈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类似臭氧的味道。
  墙壁上被光刃划过，留下焦黑的痕迹。
  他们打斗的方式完全超出了常理。
  黑影猛地一蹬墙壁，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高高跃起，从空中首劈下来！
  林远山不退反进，一个流畅的侧滑躲开攻击，同时蓝色光剑自下而上撩去！
  两人甚至短暂地在半空中交锋，脚尖在墙壁上轻点，如同武侠电影里的飞檐走壁！
  每一次光剑的挥动，每一次身体的腾挪，都伴随着炫目的光效。
  蓝色的，红色的光芒交织闪烁，华丽而致命。
  丹羽结弦瘫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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