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作者:秦楼月    更新:2021-11-24 04:05
  宫禁中如此大打出手,自然惊动了仅数墙之隔的熹宗皇帝,宫中的内侍、太监、嫔妃也都闻声来瞧看热闹。客氏青丝散乱,粉汗淋漓,兀自赤身裸体指手划脚的数落魏朝的坏处,引得众人掩口匿笑。众人问熹宗如何处置,这个糊涂皇帝无可无不可,也不问前因后果,竟准客氏和魏忠贤成婚。二人叩头谢恩,并肩出宫去了,只苦了魏朝陪了夫人又折兵,不但失了老婆,武功也失了十之八九,到第二天谕旨下来,还被迁戍凤阳。解差到了半途上,蓦地把他推落水中,狞笑道:“魏总管叮嘱的,半途中结果你的性命,俺们也是奉命行事,你死了莫要见怪。”这当然是魏忠贤矫旨除去魏朝,从此与客氏出双入对,无所顾忌。
  崇祯将萧灵犀搂在怀中,心中石头始得搁下,道:“我的好灵犀,来日朕封你为贵妃,再进立为后,你说好不好?”萧灵犀倚偎在祟祯肩头,道:“我只要朱大哥对我好,灵犀别无所求。”崇祯道:“朕当然对你好。朕为皇帝,你也得像个皇帝妻子的样儿,整天绣花弹琴,成何体统?还有,以后不许再叫朕‘朱大哥’,也不许你呀我的。”萧灵犀闻言浑身微颤,挣脱开去,脸上表情甚是古怪,秋波涌动,泫然欲涕,说道:“你……你说什么?”
  崇祯自觉说得过重,碍于面子却不肯迁就,道:“总而言之,你须恪守宫中礼仪,这也是为你着想。”萧灵犀终于忍不住两行泪水流下,从眼眶至粉颊,再至腮边,她并不伸手抹去,说道:“朱大哥,你变了,当了皇上就变了,想当初在密云之时,你事事都依我,哄我,如今……我不想做什么贵妃皇后,也不想你做皇帝……”说到这里,抱住崇祯道:“朱大哥,待除去魏忠贤,你不做皇帝,咱们只做寻常百姓,这宫中的规矩我实在受不了……”崇祯挣开怀抱,道:“荒唐!倘若不做皇帝,便有无数个魏忠贤来欺负咱们。朕好不容易得了江山,岂能说不要便不要?你好自为之,朕明日再来看你。”甩手便走,背后是萧灵犀不尽的啜泣之声。
  崇祯虽有些气愤,但也为伤了萧灵犀而自责,不由得回想起往事。几年前他在郊外散心,突遭刺客围袭,护从尽皆牺牲,只他一人逃出,却已是满身血迹,性命垂危。幸一女子相救,把他藏在妓馆中养伤,这女子便是萧灵犀了。一个是青楼妓女,一个贵为王爷,竟互生情愫,河边嬉戏,月下私语,与世间情爱男女无异,那一段美好时光令他终生难忘。灵犀年未及笄,尚未破瓜,后来崔呈秀来妓馆狎妓,看中了灵犀,非要娶她为妾,他无能为力保护心爱的女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灵犀被人带走,那种痛苦自是不言而喻。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想他与魏忠贤周旋,灵犀反而帮了他大忙,离间崔呈秀与魏忠贤,使得魏忠贤的逆谋迟迟不能发动。虽然灵犀于他有恩,他也深爱着灵犀,但一边仍告诫自己:圣明天子爱美人更爱江山,一切当从大明的前途着想,不应迷恋女色而误了国家大事。
  次日祟祯旨下,历数魏忠贤罪状,着内侍刘应选、郑康升押发凤阳司香祖陵。徐应元为他分解,被打了一百棍,发往南京谪守显陵。自有人往魏邸宣旨,崇祯和少冲在乾清宫御书房等候消息。此时崇祯心中不免有些忧虑,生怕魏忠贤不服,闹出事来。忽报锦衣卫指挥使武名扬拜见。崇祯心道:“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便对少冲道:“此人是阉党得力干将,此刻倘若与魏忠贤串通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你先回避一下,朕自有计较。”少冲担心武名扬挟持皇上以救魏忠贤,转念一想他贪恋富贵,多半不会这么做,便从后门出去。到了乾清宫外,忽想:“皇上为何要我回避?武名扬有什么机密要事要奏知?”隐隐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妥。
  此时正有一台轿子经过,少冲一瞥眼见轿中人乃朱华凤,只见她面色苍白,较之以前清瘦了许多,正想上去见礼,但随即为另一个念头止住,便装着没看见,转身走开。却听朱华凤呼道:“骆少冲!”他闻呼止步,却不回头。朱华凤道:“骆少冲,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这么绝情,见了我也装着不识?”少冲只好低头来到轿边,躬身行礼,口称:“公主。”朱华凤道:“我知道,你讨厌达官贵人,如今我要嫁给武名扬,你高兴了吧?”
  少冲低着头只瞧见两滴泪珠滴落在她春衫上,心中如堵,大觉难受,却不知该说什么,却听朱华凤叫起轿,终于渐行渐远。他责备自己为何不向公主表明心迹,但随后又有一千个理由跳出来为自己开脱。
  回到御书房,武名扬已去。崇祯正与周淮安议事,见了少冲,喜道:“魏忠贤接旨之后,便即收拾行李上路,居然毫无怨言,大出朕之意料。”周淮安道:“魏忠贤并非不想操持权柄,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自知待下去不会有结果,索性远离京城。”崇祯畅声大笑,笑罢又恨恨的道:“魏忠贤啊魏忠贤,你以为朕会如此轻易饶过你么?当初你害朕食不甘味,睡不安寝,今日朕要一千倍还给你。”
  少冲、周淮安从皇上眼中见到从未有过的仇恨之火,都不禁吓了一跳,不敢抬头再看祟祯眼色。又听崇祯道:“还有崔、倪、田、许之辈,与魏太监同气连枝,也一并枭首磔尸,处以极刑。”二人虽觉这四人死有余辜,但皇上信口说来,全似报复一般,丝毫不以律论罪,何况田尔耕自回京后虽还为魏阉做事,却是暗助皇上,那晚入宫哭临,若非田尔耕临阵倒戈,皇上早已命丧,难道不能将功折罪?但皇上正当气头上,二人都不便犯颜直言。却在这时,萧灵犀忽然走进房来,道:“崔呈秀虽为官狼藉,但他也有莫大的功劳。若不是他居中谏阻魏忠贤行逆,恐皇上已丧身梓宫了。”崇祯听她为崔贼说话,不悦道:“你是不是念起他的好来?”萧灵犀道:“姓崔的待臣妾好那是不假,但他救你一命更是不假。”
  崇祯本来对崔呈秀占有过自己心爱的人耿耿于怀,见她自承感念崔呈秀的好,不禁龙颜大怒,举掌便想掴她,却又忍住未发。少冲、周淮安急忙跪地谏道:“皇上息怒!”少冲道:“那晚皇上哭临,虽有微臣护从,但若魏忠贤坚心谋逆,微臣也难以阻挡。魏忠贤多次密召崔呈秀议事,崔呈秀倘真的谏阻逆谋,不不可谓无功。”
  崇祯盛怒未息,明知他说的对,却自重身份,不肯认错,说道:“她……她为崔贼玷污了身子,还要替他说话,这,这……”他想萧灵犀向自己认个错此事便罢了,哪知萧灵犀道:“我与姓崔的有数夜之欢,你放在了心上是不是?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崇祯见她如此不留情面的反驳,怒不可遏,喝道:“贱人!”这一巴掌向她掴了过去。适周淮安立身最近,叫了一声:“皇上!”扑身去挡。“啪”的一声,这一掌打在了周淮安脸上。顿时房中四人都惊呆了。崇祯没想到自己倚信之人竟为自己的妃子挡这一巴掌。周淮安也不知自己为何铤身而出,这时醒觉,吓出一身冷汗。
  萧灵犀眼光在崇祯、周淮安脸上来回看了几下,突然哭出声来,掩面奔出。崇祯突然间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生怕萧灵犀自寻短见,不禁惊慌失态,跌跌撞撞追出房去,一面叫道:“灵犀,你听我说,听我说好不好?”
  叫声渐远,周淮安兀自呆立。他向来胸怀坦荡,遇到此事也中也不免忐忑难安,皇上秉性多疑,今日之事,皇上极有可能疑他与萧灵犀怀有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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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阉党倒台,时局纷乱,京城人心慌慌,但一连几日,少冲都未见到皇上。到了第五日才闻召到御书房拜见。
  崇祯脸色不好,似连日来都未好好睡上一睡,只听他道:“魏忠贤真是胆大妄为,他想皇兄无嗣,竟勾结客氏带宫女出宫与人受孕,好冒充我皇室子孙,这等以吕易嬴、以牛代马的诡计亏他想得出来。”转头对司礼监王承恩道:“将客氏贬至浣衣局洗衣,倘出怨言,杖死勿论!”王承恩去讫。又命太监张邦绍道:“着拘侯国兴、魏良卿到案,两人盗窃内库,倘若查证属实,客魏两家,不论长幼,尽尽斩首。”张邦绍也去了。又问王文政道:“魏忠贤此时到了何处?”王文政禀道:“快到阜城了。”崇祯道:“魏忠贤阳寿已尽,即刻要他归西。”
  少冲越听越惊,不知皇上有何计策处死魏忠贤。崇祯对他道:“骆将军,朕让你见个人。”击了一下掌,有太监宣道:“宣兵部侍郎洪承畴晋见!”少冲听了“洪承畴”三个字,暗暗吃惊,只见进房来的正是丐帮帮主洪承畴,心道:“何时洪大叔做了兵部的大官?”洪承畴参见崇祯礼毕,对少冲道:“骆将军,想不到咱叔侄俩能同殿为臣,效忠于皇上。”崇祯一摆手,洪承畴口称:“微臣告退!”躬身退出御书房。
  崇祯道:“承畴有大将之才,怎能见弃于尘埃?朕破格擢用,以应用人之急。骆将军,你在江湖之时,人缘很好,铲平帮、丐帮都听你号令是不是?”少冲不知皇上用意,只答道:“有些话是听的。”崇祯道:“你现在京中任职。铲平帮无存在之必要,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实是我大明的腹腋之患,朕要你解散铲平帮和丐帮。”少冲听皇上用意在此,脸色一变,双膝跪地,心想抗命是不忠,听从是不义,当真忠义难以两全,想了想道:“皇上可知铲平帮和丐帮都是什么人么?铲平帮的兄弟大多为贪官污吏所逼,迫不得已才落草,而丐帮弟子又多是穷叫化儿,倘若皇上将社稷治理得吏治清明,老百姓安居乐业,年年五谷丰登,铲平帮、丐帮不用皇上解散,便即自行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