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作者:秦楼月    更新:2021-11-24 04:05
  范彬道:“我怎么信你?不如你们在山下驻防,挡截五宗十三派,功成之后,教主自当允你们上峰。”说罢领着一帮人退上山去。
  众人大骂“奸人”不已,望着遥遥在望又不可及的彼端,却也无可奈何。陆鸿渐道:“未能亲见教主,陆某决不罢休。为今之计,得想法子过这凌云渡。”少冲见这断崖宽有十余丈,轻功再高也无济于事,连自负轻功了得的烟花娘子、黄眉和尚等人瞧了也心是有余而力不足。却听陆鸿渐问道:“谁有绳子?”黄眉和尚答口道:“小僧这儿有。”就见他从布袋中一掏,果然掏出两根粗大的麻绳,长有六七丈,接起来恰好够用。陆鸿渐在绳子的一端栓了一块石头,指着对面崖边的一棵矮脚松,向众人道:“谁力气大,准头好,把这块石头栓在那松树上?”陆鸿渐一向颇为自负,但此时非己所能,半点含糊不得,也就虚心下问。
  九散人中刀梦飞擅打暗器,准头最好,可是力气却有所不及;叔孙纥、空空儿力气大,准头却又不好。叔孙纥道:“还是由刀兄弟来掷。刀兄弟,你别管自己多少力气,尽管朝着准头掷过去,老夫可助你一臂之力。”刀梦飞见他已有了主意,当下点点头,拿起系石绳,将石头在半空兜了几个圈,瞅准那棵松树将要脱手时,忽觉有人在自己肩头一按,一股真气激荡过来,顺手臂直达手掌间,力气似乎大了数倍,手中石头猛然脱手,在众人喝采声中,已越过那松树之干,在上面绕了几圈。刀梦飞大喜,当即把绳子另一端栓在这边一棵大树上,试了一试足可承受两三人。陆鸿渐道:“咱们逐个过去,还是由我先行。”都大元道:“还是由属下打前锋吧。”陆鸿渐冷目盯着他道:“你想抗命么?”都大元忙道:“不敢!右护法请当心。”陆鸿渐轻点一下头,走到崖边,轻轻纵上那条绳索,脚尖一点,向对崖飞纵过去。
  众人心知,范彬必在对崖埋伏有人,暗施诡计,因此都为陆护法捏一把汗。叔孙纥道:“我去助陆护法。”扔下货物挑子,只一根扁担在手,以作平衡之用,兼可御敌。跳上绳索,跟在陆鸿渐身后。两人尚未走多远,那边石后“嗖嗖”声中箭如飞蝗,密密麻麻射来。果不出所料,范彬埋伏了一彪弓弩手。陆鸿渐舞袍袖把来箭悉数拂开,脚下不免稍有停滞,当中一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两人之间的绳索。陆鸿渐待得脚下一空时才感不妙,立伸出一手抓住自己这边半截绳索。挥衣袖去挽另一截时,却差了两寸。其时他身后的叔孙纥看得明白,心知两人这一下就算不坠入万丈深渊,也将荡摔在悬崖上,当真危险万分,他当即抓住这边半截绳索,一手把扁担向陆鸿渐递去,叫道:“抓住!”陆鸿渐正当一袖挽空之时,听见叫声,立即再挥袖挽去,这一下挽住了扁担一头,身子顿时不再下跌,与叔孙纥并手把断了的绳索连接了起来。
  这也只是瞬间之事。众人看得心惊,尚未反应过来,忽然人影一闪,有人从绳索上一溜烟而过,穿箭雨到了对崖,一掌一个,把射箭之人尽行打倒,向这边叫道:“快过来啊,两位前辈撑不了多久了。”众人才认出他是少冲兄弟,无暇多想,当即逐个上绳索行向对崖。九散人过这悬绳倒也不是难事,都大元、猛似虎部下好些人不善此道,只好奉命呆在此地。
  待众人都过了崖,刀梦飞再拿出一根绳向叔孙纥抛去,叔孙纥张嘴咬住。刀梦飞、空空儿与少冲齐力一拉,绳子带着叔孙纥、陆鸿渐一起上了对崖。两人脚一落地,不禁相拥大笑,欢喜无限。刀梦飞等人倒是一怔,奇怪两人互以为仇,此时却如亲兄弟一般。要知世上多的是为芝麻大的仇怨同归于尽的人,两人适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俱发现彼此的仇怨并非多了不起,经此一劫,都捐弃了前嫌,其实在伸出手的那一刹那间,都已原谅了对方。正是: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众人不便多作停留,过了凌云渡便向摘星梯前进。摘星梯是五道天险中最后一道,因其栈道在绝壁上凿孔架路,尽头便是闻香宫大门,从下面上望云天,取意手可摘星辰,言绝壁悬梯之高。众人仰头看到大门,不禁喝一声采,快步拾级而上。
  早见宫门大开,迎出来数十人,皆是闻香宫宫卫,口称:“恭迎右护法回宫!”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你望我我望你,不知他们安排了什么诡计等着自己。待入了宫门,大总管叶晋领着一群小头目出来,陆鸿渐怒容满面的道:“范彬那小子险让我葬身深谷,他人呢?”就见有人抬出一具尸体,死者正是范彬,叶晋道:“范彬擅拆凌云渡索桥,意欲不轨,教主已下令将他处死。”陆鸿渐“哦”了一声,道:“教主呢?我要见他。”叶晋道:“教主知道右护法远途归来,在白衣阁置宴接风。还有两位部首、各位散人也一并赴宴。”陆鸿渐道:“好,咱们这就去。”众人随着叶晋向白衣阁而来。
  闻香宫地处这绝峰之上,修得倒也宏伟气派,殿堂林苑皆仿造皇家大内。众人穿堂过院,拐弯抹角,暗自留意,却不见宫内有何异样。但越是如此,越觉其中大有蹊跷。将至白衣阁时,却有三五个人迎过来,向众人行莲花礼毕,道:“教主要与诸位密商大事,这两位教外朋友请到蓉香小筑相候。”说这话时指了指少冲和祝玲儿。
  空空儿摆手道:“我不能扔下丁丁当当,我也去蓉香小筑……”空空儿一言未毕,忽见来的人都沉下脸来,自知教主有令不得违抗,说了这话连忙把嘴捂住。少冲道:“空空儿前辈,玲儿交给我吧,你但可放心。”玲儿也道:“我自己有手有脚,还不能照顾自己么?何况还有傻蛋,不须你多管。”空空儿只得如此,依依不舍的看了玲儿一眼,随众人而去。
  当有人在前带路,领少冲和玲儿穿过回廊,绕过假山,不久到了一方荷塘前。这绝峰之上有这么一方荷塘,甚属难得,只见田田荷叶,朵朵莲茶,三间精舍建在荷塘之中,下面撑着吊脚,便是蓉香小筑了。那人送到此处便止了步,道:“二位请到里面坐候,自有人招呼,小的这就不相陪了。”说罢转了回去。就见精舍门帘一掀,走出两个青衣小婢,招手请二人进去。少冲也不怕他们捣鬼,和玲儿手牵手从水上槛道走过。玲儿突然拉着少冲手道:“你想不想见莲姬白莲花?”少冲没想到她突然有此一问,怔道:“这会儿提她作甚?”玲儿道:“路上我跟你说过什么?那个白莲花是个小妖精、大坏蛋,你千万不要再信她。”少冲道:“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她。”玲儿道:“倘若见到了呢?”少冲道:“我要问她一个明白。”玲儿道:“这一问不打紧,你一定为她花言巧语所迷惑,所以啊,你见了她最好不说话,立即给她一记‘随心所欲掌’。哎,你的心已在她身上,要随心所欲也难了。”少冲听了甚感惭愧。
  进到舍内,见槛窗前竹椅木几,几上白石盆内养着红鱼,绿藻掩映,又有几盆盆景,甚是幽雅别致。窗外风送荷香,沁人心脾。玲儿先到几前坐下,逗那红鱼玩。
  少冲正要坐下,那小婢道:“这位少侠请到里面坐,我家主人有事相询。”言语间甚是恭敬。少冲心想:“原来里面还有人,也不知他是谁。”便道:“便请你主人出来说话吧。”那小婢道:“外面多有不便,还是请少侠移步里间。”少冲看了一眼玲儿,道:“好吧。”迈出一步,又向玲儿道:“玲儿,待会儿有事大声叫我。”玲儿道:“知道啦!”她兴味正浓,说话时头也不抬。
  那小婢手向里一摆,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朵卓,可奇拉呃。”少冲没听懂她说什么,随她到了里间。里间摆设与外间大异,地板上铺了一层细草席,竟无一张凳椅可坐,只中央摆了一个矮几,两旁各有一个白净的坐褥。另一个小婢端茶进来,低着身以内八字划半圈的小碎步走到几前跪坐下,把茶杯、茶壶轻轻的放在几上,临出门时向少冲作个大躬,细声细气的道:“朵卓,哦恰哦挪母。”少冲问道:“你说什么?”那小婢却不答言,退了出去,顺手把门掩上。少冲向先一个小婢道:“你家主人呢?”那小婢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少冲摸耳搔腮,心想:“我走了这么多地方,从来没听过这种方言。听这口音与吴地差相仿佛,语意却不大明白。她话中有‘恰’一语,近似吴音之茶,莫非要我喝茶?”见她们言行古怪,如坠五里雾中,一时站着没动。耳中听到沐浴的声音传自隔室,但此屋只有一道进来的门,那人却在哪里沐浴?
  却见那小婢在壁上往旁拉开一道壁门,原来里面还有一间精舍,眼前一张柏木水磨凉床,白绸帐子,大红绫幔,幔上画满蝴蝶,风来飘起,宛如飞动,一张天然几上摆了两个花觚,内插着不知名的花卉,宣铜炉内焚着龙涎香。少冲向里面作了一揖,道:“不知何人邀见,还请现身出来。”隔了一会儿,忽听里面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让少侠久候了……”少冲听是美黛子的声音,全身一震,几欲叫出声来。门边人影一晃,那女子已走了出来,却见她身着一件宽松的绸袍,上面绘着绿叶鲜花,美如彩卷,一条腰带束到后腰打个形如小包的大结,绣以金线花边,穿着与中土女子迥异。再看她发髻高耸,玉面丹唇,明眸贝齿,妙丽不可方物,令人不可逼视。他忙垂眼下视,心想:“不是美黛子,如何声音这般无二?”那女子光脚趿着一双木屐,“哒哒”声中碎步到几前跪坐下,道:“少侠请坐啊。少侠远来劳顿,还请赏脸同饮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