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陈祖基    更新:2021-11-24 03:28
  解骊珠点点头。林冠航似有领梧,他一顿足说:“照此推想,那理亏的一方在于我们林家了。”
  解骊珠想不到这个人会说出这句话来。她下意识地盯住林冠航,第一次用了称呼:“林公子,你。。。”
  “姑娘,你听我说。咱们两家的事,我父亲对我缄口不谈。再说,风陵渡寻仇为何如此躲躲闪闪,行动鬼祟?”这种不避亲疏,大义凛然的态度,引起解骊珠的敬重,既然对方肯推诚心、布公道,那么自己也就不该再犹豫忐忑。于是她说出了槐花集鹰眼神弹子姬澄已经去巢湖访夏观风打探一事。
  不料林冠航一听见,忙问:“夏观风?可是那人称‘踏雪无迹’的夏老前辈?”
  解骊珠感到突然,反问说:“正是他怎么你也认识?”
  林冠肮没有立即答话,他的心绪是纷乱的。夏观风是父亲的老朋友,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那年不过十一二岁,他和父亲谈得并不融洽,没几句话就吵开了。那时,他还初谙人事,记得夏观风骂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也是舌剑唇枪地毫不相让。
  父亲说:“哼!你别护着解弓弦,他是什么英雄?呸!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小人!总有一天我要和他清账的。”
  夏观风却凛然地说:“你要是敢去碰这位铮铮铁汉,你必将身败名裂!”当年,冠航不明白两人说的是什么,但两位长者截然不同的神态却深深烙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今天前后一呼应,他能理出个眉目来了。他毅然决然一字一句地说:“姑娘,我也认识这位夏观风。我立即护送你下山,与姑娘同去巢湖,叩请夏老前辈说明情由。是解家理亏,那么解老英堆已在风陵渡仙逝,我恳请姑娘申大义、明是非,能否不再提寻仇二字,化干戈为玉帛,若是林家理亏,林家满门——也就是我父亲和我俩,悉听姑娘处置。不知姑娘尊意如何?”说罢,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解骊珠。
  解骊珠这下倒呆住了,蓬蒿中竟飞出了火凤凰,此中莫非有诈?——不会的,反正自己已成俎上肉,是“诈”,对方又何必多此一举!
  她正想答话,林冠航又说:“姑娘不必疑虑,沿此洞折向西行,有一条陈仓暗道,唯父亲和冠航知晓。守洞者已被我蒙倒,不会碍事。不过那里是凌顶险峰,必须攀葛藤,缘峭璧,才能从后山背部到达上天峰。冠航所虑者,不知姑娘可娴习轻功?”解酾珠点点头,林冠航又说:“不过姑娘的坐骑和兵刃只能暂留山寨了,恕冠航仓促间不便携来,那口青钢剑尚堪一用,请姑娘留在身旁。”
  解骊珠推让说:“此乃公子防身之物,骊珠蔫能夺人之美?”林冠航说:“姑娘暂且留用,请随我来!”他把松明火高擎在手。向前走去。
  古人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解骊珠有感于林冠航的真挚,默默地后随。西行不数步,冠航立定了用手一指说:“就在这里。”隐约间,一块大岩石似有松动痕迹。
  解骊珠赶忙上前帮忙。林冠航摇手拦阻说:“解姑娘白天身体受创,切忌用力,请闪过一旁,待冠航试试。”他把松明火递给了解骊珠,自己一手托住岩石底,一手扶住岩石缝,用足功劲喝声:“起!”慢慢地,岩石被移动了,露出可容人弯腰进出的窟窿。洞口风声呼呼,一阵风把松明火吹灭了,洞外倒显得亮堂些。林冠航向解骊珠要过青钢剑,伸出洞外转了一圈儿,重又交给解骊珠入鞘。用老虎入洞之势倒退出去,并招呼说:“姑娘,请慢慢地跟上吧!可要看仔细,脚下步稳,切不可轻易松手,冠航前面开道。”
  两人借着黯淡的残月,下悬崖,飞枯藤,爬哨壁,走陡坡,终于到了山脚下。林冠航请解骊珠坐下来稍事歇息。
  这一天中所发生的事,骊珠恍若梦境,太湖侠隐的儿子是个颟顸之徒,而仇家的儿子倒是位深明大义的少年英雄。古人说得好:“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可是这恩恩怨怨的幻变为什么会如此叵测?她惶惑着,恍惚着,唉,人生真是处处如梦啊!
  林冠肮很坦然,现在,他感到如释重负的轻松。他怕有人发现来追,不敢等到天明,就和解骊珠施展陆地飞行术往巢湖方向急匆匆而去。
  次日梁奎、朱斌清醒过来,已是天色通明。进洞一看,可傻了眼,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及查到洞穴,情知不妙,不敢怠慢,赶紧到正厅报告,担心其罪不轻。
  满厅的人获悉此情后,都惊呆了,几十双眼睛不约而同集中在林霄汉身上。这惊人一报,确实震撼了紫脸金罗汉的心肺,犹似五雷轰顶,想不到爱子竟成了逆子贰臣!但在这一霎那间,他镇静了。他是贼被狗咬——有口难言。他情知事情的不可挽回,与其被人讪笑坍台,不如打肿脸充胖子。
  他喜怒不形于色地哈哈大笑说:“你们想不到吧?我不想再结冤于解家,有意留这个春风人情,让冠航这孩子去做。没什么,不久他们会回来的。”
  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就连梁奎、朱斌二人也面面相觑,真真假假地,被闹了个稀里糊涂。
  第十一回 罗刹女巢湖访贤士夏观风把酒说前仇
  罗刹女俞姑和鹰眼神弹子姬澄离开海神祠后,一路毫不耽搁,直奔巢湖去寻找踏雪无迹夏观风。这天,他们来到巢湖边巢县,按地址找到了八仙山峦附近,山前有一径名"桃源",直通巢湖畔。相传这里是吕洞宾,崔子颜、甜如蜜三位仙人修炼得道的所在,远近群山,巍峨秀丽,林木茂盛,风光旖旎,景色天然。
  他们好不容易问到了夏观风的住所,但不碰巧,夏观风不在,家里人拒绝会客。两人无奈,只好找了个旅店歇下。第二天,又前去造访。那门前站着个书僮模样的人,俞姑俯身和他讲了好几遍,他惘然地对两人翻白眼,好一刻,才"咿咿呀呀"指手划脚地比拟着,似懂非懂,哦,原来是个哑巴。俞姑何等眼尖,一眼看出这哑僮是装的。
  所以当哑僮反身进去时,她猛古丁地"啊哟"失声惊呼。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那哑僮情不自禁地回头一看,又径自走去。俞姑对姬澄使了个眼色,重又回到旅舍。两人计议一番,看来夏观风在有意回避,但不知为何?第三天过访依旧未遇,他们就留下一书柬,大意说:解承忠遭仇家袭击,惨死风陵渡,希望他念在故旧的情份儿上,能上太湖商家一行。晚辈们行程匆匆,不便久留,决定在洞庭候驾,望勿爽约是幸。下面具解骊珠、柳荫崖之名。然后他们从原路退回几十里,又悄悄然来到八仙山峦,准备突然闯入夏府,夜访夏观风。接连几个夜晚,他们匿身在离夏家不远的一处古柏丛中,以观动静。
  这天,月光如水,万籁俱寂,夏家院子沉睡在一片月光和寂寥之中。起更时分,仍旧不见有人进出,两人正待离去,忽闻远处湖面似有楫击破水之声。
  两人纵目望去,只见月光下,碧波上有一叶扁舟由远而近。但小舟离岸估量尚有六七丈之遥就突然停下了,见一人身披蓑衣由船尾走到船头,把船系在芦苇深处的木桩上。两人想:且看此人如何登岸!那人把一切料理舒齐,倏忽身形一长,在船头平空窜起有数丈之高,从容地在空中徐徐下落,及近水面时复又往上飘升,刷刷刷地"蜻蜓三点水",已然到达岸上,还越过两人藏匿的柏树一箭之地。
  他停住脚步,回头张望,俞姑和姬澄的目光同时落在那里,淡月照耀下,在他踮足的地面上,留有半个足迹的水痕。那人不满地摇摇头,仰天长叹:"老了,老了,不中用了!"他踌躇片刻,正待回身要走。"噗噗",两个人飞落在他面前,恭敬地躬身下拜:"叩见夏老前辈!"
  那人不曾提防,猛吃一惊,但立即归于镇定,拈须笑说:"什么夏呀秋的,你们别错认了人!"
  俞姑忍不住笑说:"老前辈、凭您刚才那上乘的提纵术,要不是'踏雪无迹',谁能办得到哇!"
  姬澄仰起身来,亲昵地说:"夏家爷爷,怎么连我也不愿相见了?"
  夏观风的嗓音顿变:你、你、你是……"
  姬澄近于撒娇地说:"我是姬家小澄子,您疼过我,抱过我,还教过我打'连升三级'哩!"
  夏观风不禁喜形于色地说:"不错、不错,你是小澄子,长高了。你怎么到这儿来的?这位是?……"
  这时俞姑身上的衣着有些不男不女,姬澄赶紧介绍说:"提起这位,夏爷爷不会不知道。他是我姑姑,江湖上有名的'云里嫦娥',又称'女罗刹',名叫俞亿雯!"
  夏观风倒退一步,楞住了好一刻,无限尊重地一抱拳说:"原来是神女峰青峰娥眉法空大师的高足,当世女侠,共敬、失敬!恕夏某简慢之罪。"
  俞姑谦逊地说:"不敢当。夤夜得仰夏老英难的丰姿和高超技艺,太幸会了。"
  夏观风说:"惭愧,惭愧!贵客光临,哪有站着说话之理?寒舍不远,请移玉趾。小澄子,陪俞女侠随我来。"
  夏观风把俞姑和姬澄请到家中,准备了丰盛的宵夜,两人也不客套,一下吃了八九成,才席散看茶。夏观风对两人的到来虽然热忱、愉快,但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惴惴。
  俞姑觉得诧异,她看了姬澄一眼,也不问夏观凤是否读过他们留下来的书柬,就把解承忠老镖师遇难风陵渡,以及他们此番前来寻访的目的叙述了一遍。俞姑一边讲,一边留神观察夏观风的神态---他的脸上一阵接一阵地涌出风雨阴晴的变化,眼眶里亮晶晶的,似有泪水滚动,他忙佯装入内取茶,走回来又安之若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