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作者:占戈    更新:2021-11-24 03:28
  北宫千帆伸手一揽他的脖子,把头深埋在他胸上,吃吃低笑。另一只手又握紧了他的手,轻轻叹道:“还‘惊风破云’,也不知是谁惊吓了谁,我很可怕吗?”
  梅淡如手中温软,握紧了她一只手舍不得放开,随口道:“每次见你穿女装,都这么……嘿嘿,挺俏皮的!”
  “也不知怎么神差鬼使,居然还第一次戴起首饰来,是不是卜了一卦,算准你会来,专门在这里弹琴等你呢?”
  梅淡如轻轻揽住她,两人迎着夕阳坐下,深深对视。
  北宫千帆笑道:“穿戴这么拘紧,烦死了,今晚萧驸马大宴贵宾,我才不去!你睢,头上凤钗是诗铭哥哥送的,耳环是子钦哥哥给的,独贞哥哥送的项链,夏大哥送的手镯,审同审异送的戒指——你全替我摘下来好么?”
  梅淡如含笑摇头,不愿替她摘下首饰。
  北宫千帆心里微微泛起一丝失望,再一想起他行为端正,乃君子所为,比起趁人之危的严子钦来,更让人放心,也就坦然一笑作罢。见他打了个哈欠,忽地想起他的连日奔波之苦,便取出水粮来交给他:“吃些东西,打个盹儿,你就不累了。”
  “我本来就不累!”
  北宫千帆一凶:“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梅淡如不好违拗,一笑接过水粮来,饱餐了一顿。
  北宫千帆掏出一方丝帕,轻轻拭去他面上的尘土,收好水粮,在一旁抱膝微笑。
  梅淡如吃饱喝足,便问道:“上京的客栈不会这么早打烊罢?容我找家客栈去更衣梳洗,穿戴整齐些,好么?”
  北宫千帆仔细端详了他一番,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伸手拂拂自己额前的一束青丝,又去玩弄他的头发。
  梅淡如叹道:“我知道自己这副尊容很抱歉,可你也不必这么看我呀!”
  “我借你的眼睛做镜子,看看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乱。你要不要借我的眼睛,也当镜子照照?”
  梅淡如忍俊不禁地道:“你是在逗笑我,还是我这副尊容本来就很好笑?”
  “哪里?”北宫千帆正色道:“我只是很奇怪,怎么这个人明明衣衫不整、满面风尘,看上去还如此伟岸挺拔、气宇轩昂?”
  梅淡如明知她说的乃是反话,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嘴一张,立即被她塞了粒丹药入口,只听她在耳边道:“这是‘宁心丸’,你连日奔波、气息不匀,还不咽下去,盘膝调息么?”
  梅淡如心里一甜,知道她在心疼自己,一笑咽下药丸,盘膝调息,眼观鼻、鼻观心,不久便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日出东方、天色大白。梅淡如只觉得头触处软绵绵的,抬头一看,北宫千帆倚在树旁正闭目养神,嘴角犹自含着微笑,自己则是枕在她腿上睡了一夜。
  一眼瞥去,见那紫檀木的琴匣十分精致,心中好奇,悄悄起来将外衫披在她身上,伸手去摆弄那个琴匣。琴匣一掀,但见匣盖上那顶枝蔓编结的凉帽,正是自己去年随手编给她的,不禁会心一笑,合上琴匣。
  梅淡如拿了自己包袱,悄悄走到树后去更衣,想教她醒来不皱眉头。忽地心里又是一阵好笑:他这二十几年中,满面风尘的尊容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次了,却从未如此刻这般在意过。或许是她的在意,才让他在意了起来。
  热恋之中,总以为可以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弱水三千惟饮一瓢,乃因自以为曾经沧海难为水。
  风云变幻只取一段,亦因自以为除却巫山不是云。
  倘若热情褪色,是否红颜未老恩先断?
  倘若炽热降温,是否还君明珠双泪垂?
  没有人知道。
  元稹诗云:
  “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
  我今因病魂颠倒,惟梦闲人不梦君!”
  如果不是酬知己,而是酬情侣呢?
  ————中部完
  请看下部《往事只堪哀》————正文 下——引子
  武侠小说《惊梦残天》连载——下部
  作者:占戈
  下:往事只堪哀
  ……
  “观音菩萨!”众侍惊呼间,残雪中一人徐徐升起,白衣胜雪、青丝如云,头扣金冠、白巾束发、足踏莲花,一手托玉净瓶,一手执杨柳枝,正背对众人,嘿嘿冷笑。
  “在本大仙面前,尔等竟敢刀兵相对?”观音冷笑转身、扫视全场。只见她剑眉入鬓、星眸犀利、瑶鼻精巧、樱唇如花,在白衣黑发金冠的映衬下,尤见英气逼人、不怒自威。
  众侍卫见了她的气度与英姿,不自觉地都把手垂下去,不再高举兵刃。
  ……
  ……
  古道西风,天边血痕依稀。
  梅淡如长久地伫立在那里,注视着北宫千帆仗剑抚琴的身影。
  长久地伫立,在浑浊长风的荒漠。
  他不知道,此后的半生,自己是该旷达超诣,还是该铭心刻骨地酸楚悲恸。
  ……
  第一回欲寻陈迹怅人非
  第二回到处芳魂感旧游
  第三回春花秋月何时了
  第四回三十年来梦一场
  第五回小楼昨夜又东风
  第六回一片芳心千万绪
  第七回还似旧时游上苑
  第八回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九回千里江山寒色暮
  第十回人生愁恨何能免
  十一回芦花深处泊孤舟
  十二回销魂独我情何限
  十三回晚凉天净月华开
  十四回浪花有意千里雪
  十五回万顷波中得自由
  尾声广陵台殿已荒凉正文 下——第一回 欲寻陈迹怅人非
  望江南
  ——李煜
  多少恨,
  昨夜梦魂中。
  还似旧时游上苑,
  车如流水马如龙,
  花月正春风。
  船在下沉,心也在下沉。
  五个兄弟,头上都中了一斧,往下沉……
  谷岳风心痛如绞,他没有受伤,但最终也难免一死。他的船正在茫茫大海中下沉。
  提一口真气,谷岳风开始漂。天知道他还能浮多久?手里的浮木还能让他撑多久?
  但只要有希望,他就一定会活下去。为了这份冤气,也为了追查真相。
  长安,丐帮总坛。
  所有人都在,旷雪萍、严未风、金飞灵、齐韵冰、北宫庭森、斐慧婉、东野浩然、西门逸客、南郭守愚、游西天、董非、庄诗铭、严子铃、沈独贞、莫湘云……
  少了一个——严子钦。
  “那么——”严未风艰难地、一字一句地问游西天:“这是真的?钦儿勾结英杰帮暗算西河帮,与雷章采是同谋?”
  北宫庭森沉吟道:“不错,雷章采制的断魂膏是当年通过阿眉向芷雯学的,他若真的没死,最危险的就是东土。东土哪儿去了?”
  “你早就知道?”金飞灵冷冷地看着儿子:“你早知道子钦泥足深陷,居然不加劝阻,也不告诉我们?知不知道子钦在做什么,你竟然不说?”
  沈独贞深深地埋下头去,默然无语。
  严未风长叹道:“飞灵,你不必怪贞儿。钦儿自甘堕落,即使我们早知道,结果也一样。幸而当日被下迷药的是临风丫头,若是邀月的话,我还有何面目见你们?”
  游西天忙道:“当日若非沈公子墙头一声冷笑,董公子和风丫头可都脱不了身。沈公子救下两个人来,功过相抵,总该够了罢?”
  金飞灵目光凌厉地盯着儿子,森然道:“子钦的事你早就知道了,你和他之间有什么协议?你真的只是在回避而已?”
  沈独贞嗫嚅道:“本来只想对付诗铭,后来多了个湘云,就打算一起下手。”
  庄诗铭与莫湘云相对诧然。
  金飞灵点头冷笑:“是了,子钦冒充诗铭以‘冲天腿’攻击英杰帮弟子,二死二伤,又暗算云儿……若非风丫头叫西天来拆穿,你打算隐瞒多久?有什么好处?子钦怎么也学了‘冲天腿’,雷章采教的是不是?”
  沈独贞一点头,低声道:“当年临风遇到的所谓‘田立木’、今日雷章采,入西河帮杭州分舵以前,曾遭诗铭与子钦联手重创。因当年遇他散功之期,故他偷袭子钦未遂,诗铭及时赶到援手。当时子钦见已稳占上风,便想以淬毒枪头偷袭诗铭、嫁祸雷章采。岂料姓雷的趁诗铭未及察觉,逃走前顺手夺了那只枪头,此后便以此当作要挟子钦的把柄。当年在钟山山脚下,诗铭出手援助子钦击退一位蒙面客,想必诗铭还记得?那就是雷章采,他受你们的重创之后,暂时栖身于童舟舵主的水寨,此后又不巧遇上了临风丫头。”
  庄诗铭侧头回忆了一会儿,印象已十分模糊,便微微一点头。
  沈独贞又道:“按雷章采之计,先灭了西河帮,嫁祸英杰帮,子钦和我再以侠义道身份替西河帮捉出内奸许庸夫、打击英杰帮,雷章采趁机收了英杰帮与西河帮,助子钦继承丐帮衣钵,我则至少可以做个副帮主!洪桥掌柜无意间撞到我们在密议,便被雷章采带人追杀,不料又误伤了裁云和少林的杨天如。至于英杰帮无奈于雷章采,听说好像也有把柄被他抓住了。”
  金飞灵悲愤至极,不怒反笑:“雷章采,你真厉害,几个相亲相爱的孩子同室操戈,真比杀了我们还狠!太源呵太源,你死得太早,不能看我们的好儿子认贼作父。当年你被雷章采以淬了断魂膏剧毒的匕首所害,我们的好儿子却把他当恩人,哈哈哈,报应!”
  沈独贞一呆,颤声道:“爹是他害死的?”
  金飞灵颓然道:“你姨母飞妙、诗铭他娘便是被此人迷奸要挟、羞愤自尽的。你姨父诗铭他爹庄群与你爹,皆为此人所害。他那半边鼻子是被我削的。他的满脸刀痕,乃是徐眉姑姑、东土她娘用剑划的。”
  庄诗铭微微点头道:“此事我略知一二。”
  严子铃低低地道:“此事与独贞无关,他打不过哥哥,说出来会被……现在最主要的,是去向西河帮报讯。英杰帮两位女当家为人不错,也该知会她们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