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者:占戈    更新:2021-11-24 03:28
  你又惧她几分呢?唉,你呀……”
  童舟赞了一声,也未多想,只道:“我们的许先生又出了什么大作?”
  “他既号‘随波逐流’,所作自然是水上风采,乃是一首《行舟偶得》。当时我们刚下船,太白楼上一群书生在那儿为友人饯行作诗,他灵机一动,便信手拈来——
  ‘弄墨舞文观竞雅,书生竟气共逍遥。
  高歌谈笑挥毫处,妙语声声上九霄。’”
  童舟笑道:“许先生果然心情不错!怪道顺手牵羊取了我一半明前龙井,原来是存心备给严姑娘的!”再一想起谷岳风与客北斗当日的情形,忍不住又叹息起来。
  北宫千帆早已不耐烦,捋了袖子便往外跑。
  梅淡如笑道:“瞧这阵势,你要打架不成?”
  北宫千帆狠狠瞪他一眼,道:“哼,打架——武牛!跟你们说了那么久,闷也闷得发霉啦。昨天我看到好多鱼儿,现在姑奶奶我捉鱼去,不许再和我说武功,更不许谈诗论文!”说毕,人已在几丈之外。
  梅淡如与童舟皆不擅言,是以仍将武学作为话题,谈几句、耍几招,不觉已至午后。
  童舟忽道:“不知道她有没有带点心去,难不成真的捉鱼来吃?”
  梅淡如深深看他一眼,童舟低头笑道:“只好我们自便了。”
  两人吃了午饭,一路踱出水寨,谈谈说说,依然不离武学之道。不觉间已到岸边,遥望江天一色,倒也抒怀。
  忽听歌声清朗,原来北宫千帆正在浅水处自得其乐地玩耍。口中哼唱的并非教坊雅乐,却是三五岁小孩所唱的童谣。
  二人相对微笑,知道就是不去打扰她,也少不得被她捉弄。
  果然北宫千帆抬头看见他们,遥遥挥手道:“接住了!”鱼篓向梅淡如迎面扔去,另一只手则甩了条鱼到童舟面门。
  梅淡如伸手抄住鱼篓,赞道:“好‘张手雷’!”
  童舟接下鱼,则笑道:“好‘阴阳鱼’,真家伙都请出来了!”忽地口中多了一物,硬梆梆的夹沙带泥,吐出来一看,却是块石头。
  梅淡如也皱起眉头,吐出一条小小鱼儿来,正是北宫行帆的偷袭绝招“风声鹤唳”。
  二人又是相对一笑,作不得声。
  北宫千帆眼见偷袭得逞,高兴得张牙舞爪,一只手抓了一条鱼,跳跳蹦蹦跑上岸,笑嘻嘻地将鱼递过去,伸着懒腰道:“我玩累了,还没吃东西呢,走吧!”拖着二人便要回去。
  童舟奇道:“怎么光着脚回去?岸上石头很扎!”
  北宫千帆这才沮丧道:“啊哟,鞋被水冲跑了,只好自认倒霉!”
  梅淡如暗自念一句“报应”,又大觉不忍,问道:“岸边有草,你会不会编鞋?”
  “会,等一下!”她风一般地刮了出去,还不忘嚷一句:“看我多有本事,一会儿功夫就有了十几条鱼!”
  “好了,回去喝酒!”未等二人回过神,她又一阵风似地刮了回来,头顶多了副草环,星星点点缀着几朵野花,甚是俏皮。她本是一袭不伦不类、男女莫辨的黑衫,多了这副草环,却大增妩媚生动。浑身虽是湿淋淋地滴着水,却毫不狼狈,反而更觉得笑容亲切、眼波流盼,活脱脱一个无邪小女孩儿,怎么也联想不到江湖上那个令人头痛的刁蛮女霸王。
  梅淡如一低头,见她依然赤足而行,诧道:“鞋呢?你不是说会编么?”
  “我只说会编,可没说要编来自己穿。我喜欢被石子扎脚,我自作自受,与你们何干?”只觉得眼前这二人面目可憎言语无味到了极点,对他们做了一个“吊死鬼”的姿势,依然光着一双脚,大摇大摆地走在前边带路,昂首阔步,好不神气。正文 中——第十回 风切夜窗声
  悼诗
  ——李煜
  失却烟花主,
  东君自不知。
  清香更何用,
  犹发去年枝。
  俞清涟骂道:“要你自己回去,却几个月不见人影,混到哪里去了?”
  依柳低头道:“北边兵荒马乱,不是叛乱就是讨伐,你教我的那几招够用么?只好躲躲藏藏、流离颠沛,一路南下啦。”
  “是怪我教授不力还是保护不周?我不怪你偷懒,你还倒打一耙?幸好你不笨,知道我不在天台山,就来巾帼山庄找,我没买错你!”
  俞清泓道:“你现在是人家山庄里的客人,怎么一见面就骂自己人?也不怕被人笑话!”
  依柳抬头一看,俞清涟身边坐着一个文秀沉静的女子,年纪稍长两岁,是自己曾见过两次的俞清泓。她知道俞清泓心思缜密,便向她笑道:“还是三帮主疼惜我!”
  俞清泓淡淡地瞥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依柳侍立一旁,偷眼打量“分雨榭”厅中之人:陪侍的乃是客北斗与青霜、紫电,俞氏姐妹座旁端坐的,则是仲长隐剑与南郭守愚。
  依柳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忽笑道:“四帮主,怎么不见金童玉女?还有上次一同援手的什么金公子,也不见来庄中做客?”
  俞清涟面带愠色地道:“你罗罗嗦嗦,欠揍是不是?孤陋寡闻,哪有什么金公子银公子?人家姓梅,号‘惊风破云’。”
  青霜、紫电忍不住笑出声来。
  客北斗深深看一眼依柳,淡淡道:“少林福湖大师带智瑞师太出山朝南,途中遇匪,智瑞师太就此不知所踪。出了如此大事,少林弟子哪有闲情来山庄做客?”
  依柳微微一惊,强笑道:“嵩山离你们洞宫山可不近,恐怕是道听途说的罢?”
  “江湖之事你懂多少?”俞清涟轻叱一声,低喝道:“少林俗家大弟子李卫如公子遇上诸葛兄妹,亲口所言,我在一旁亲耳所闻。日后不懂的,你再不可胡说!”
  依柳一撅嘴,甚是不服,忽又笑道:“我从‘聚仙斋’一路过来,看见好多姐姐都很好看,这山庄里真是美女如云呀!可惜没见着最丑的那一个!”
  俞氏姐妹听到她也奉承巾帼山庄,本来十分高兴,待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相顾皱眉,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体面的话来。
  厅中各女也静静地看着她,听她下文。
  果然依柳续道:“听说巾帼山庄里有一个不男不女的黑煞星,最喜欢偷人东西、放火烧屋子,怎么没见她出来?品性不佳被赶出山庄的传闻,难道竟是真的?”
  俞氏姐妹脸色大变,欲加责骂,又不愿大庭广众之下失态,便惴惴地望着仲长、南郭二女的神色。
  青霜、紫电面有不平,正待开口讥诮几句,客北斗忽地暗暗一拉她们袖子,诧异之下,二女便不再开口,只是冷眼相向。
  南郭守愚笑吟吟地点头道:“不错,我们五妹不敬尊长、放浪形骇,虽然驱逐出庄并非我们本意,但长辈的决定,也惟有依从。”
  客北斗亦似笑非笑地道:“依柳姑娘快人快语、预见不凡,却千万要小心了,要多顺从主子,才不会步我们五姑娘的后尘,被扫地出门后,没脸见人。”
  俞清泓见对方未恼,暗自松了口气,想到依柳出言挑衅,心中又暗自一紧,不知她是何用意。俞清涟却想得不多,见大家不责怪,便开口笑道:“北斗姑娘说得是。我正愁没个前车之鉴来教训这恶丫头,总算有了个现成的……”忽地自觉说得太过尖酸刻薄,又住了口嘿嘿讪笑起来。
  仲长隐剑忽地微笑道:“这个依柳丫头伶俐活泼,我瞧得倒喜欢。两位俞家妹妹不见怪的话,我想送支凤钗给她。可不要见怪,我没有丝毫寒碜英杰帮之意。”
  俞清泓谢过之后,吩咐依柳道谢。依柳却道:“我要是戴了凤钗,路上给强匪抢去,岂不明珠暗投?”一言未毕,已惹得满厅皆笑。
  俞清涟笑骂道:“大庄主诚心送你东西,不好好珍藏,戴在头上现什么宝?没见过世面!”
  依柳她任取笑,含笑不语,当即随仲人长隐剑往“摘星阁”而去。
  观星、数星正在庭中打扫,见了她们,不过微微一笑。径直进了仲长隐剑闺房,却不见叶公侠去向。
  仲长隐剑反手将门关了,才笑道:“不必再装了,风丫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依柳本来在四顾张望,听她这么说,微微一怔,强笑道:“大姐,你好眼力!”——所谓“依柳”者,竟是北宫千帆。
  仲长隐剑微笑道:“审同、审异回来,提到你的武功路数,三招间丐帮、少林、托义帮武功尽数囊括其中,我正奇怪江湖上何时冒出个如此人物。待你入山庄,行走其中漫不经心、熟视无睹,北斗暗中同我与饮雷一说,我们便恍然大悟了。”
  北宫千帆跌足道:“是呵,怎么忘了这一点?一个顽皮的小丫头,又没见过世面,到了山庄自然会东张西望、问长问短……真是糊涂!”
  仲长隐剑续道:“俞四当家前几日上山庄,便因为好奇,东摸西拧,触动机关被网到了廊檐下,你一个小丫头,进山庄见了这些古怪花木,不去摸一摸已属难得,竟然连东张西望的好奇神色也没有,天下间除了主人外,谁会如此见怪不怪?何况,这机关还是你设的!”
  北宫千帆一吐舌头,笑道:“都怪我太粗心,怎么就不四下里张望张望呢!”
  “心虽粗,你胆子却不小!扮了金长老大摇大摆去见旷帮主,又扮饮雷去见童舵主,你真有本事!”仲长隐剑想到她出走大半年,心中大起怜惜,不忍再责备,便问道:“你搞得四面楚歌、众叛亲离,为的便是去英杰帮做探子、弄诡计么?打算多久回来?俞氏姐妹为人不错,俞氏兄弟虽不仁,你却不该殃及池鱼。”
  北宫千帆低头道:“只是区区英杰帮,哪里值得我辛苦如此?不过,我一定不会连累无辜、为非作歹,你们可要对我有信心!有些事我还在查,不想拖你们下水,你和四姐、北斗心里有数就好,不必再对他人提起。”
  “裁云、邀月也很担心,为什么不能让她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