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占戈    更新:2021-11-24 03:28
  庄诗铭点头道:“这不错,少林内外功夫皆讲求稳扎稳打,自然少些轻巧空灵。”
  北宫千帆继续道:“没曾料想功夫还真不错,劲力恰到好处。”
  “太阳打哪边出了,你也会夸人?”
  她似笑非笑地道:“我个自然。石子粉碎,雪球落手却不伤人毫发,我不过脚跟一抬,雪球便稳稳落入他的手中,还说我初学乍练太寒碜,哼,都不谢我高抬贵脚!”
  庄诗铭喉头一噎,呆了片刻,才轻轻道:“石子是你踢碎的?”
  北宫千帆嫣然点头:“刚才打拳给雪人看,姓梅的说我寒碜,我就踢个雪球给他。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居然力道拿捏得还不算太差。原以为,练上乘内功此生是忘尘莫及了,谁教我下盘不稳呢?”
  庄诗铭沉思了一会儿,忽道:“既然练内功与你几位姐姐相比,没甚大阻碍,不妨用心多学一点。从小你有籍口偷懒,现在可没有籍口了。无论文武,你都该选择其一精益求精才是,这样怠惰终究不好!”
  北宫千帆又不耐烦起来:“你有完没完?我自己的事,哪轮到你来管了?”
  庄诗铭见她又发浑,便不多说,心中暗道:“多少武林人士欲求一名师一宝剑而不得,你却是生在福中不自知,武林中顶尖的三大高手亲自相授,你不是偷懒,就干脆逃跑……”见她仍旧哼着歌谣摆弄雪人,不禁暗自摇头。
  福居坐在中首,左右分坐六人。一边是旷雪萍、斐慧婉、智瑞,一边则是北宫庭森、顾清源、司马一笑。
  各位后辈小生则将所学一一演练出来,留待七人品鉴。
  福居向智瑞道:“临风居士向你推荐的严泽、谢巧芳夫妇,虽是记名弟子,习武也甚迟,好在二人不贪功躁进,继续静心领略,应该有所成就。”
  智瑞点头向严、谢夫妇道:“武学之道,修心为上,次而修德,末为修身。尔等在丐帮之中,当一面养心修德,一面领悟所学。”
  严、谢二人拜谢归座,向北宫千帆一笑,又深深地看了董非一眼,皆无言语。
  福居向北宫庭森道:“我们少林的几位‘如’辈弟子,师弟请直语批评。”
  北宫庭森道:“方恭如最年轻,历炼尚浅,亟待从闯荡中领悟;高镜如、杨天如二位,轻巧过度而沉稳不足,当以内功为根、技击为辅;少安如天性沉静,身功可以多练;梅淡如沉稳有余、变通不足,可多想多思,领悟之后多习刚柔互济之道;李卫如自小多病,乃以禅功为本,澄心静气、宁神敛力,必有所成。”
  旷雪萍则道:“丐帮弟子,请大师督训。”
  福居微笑道:“丐帮弟子与我少林弟子先天环境不同。丐帮弟子从小闯荡江湖,首要便是躯体之健,而我少林弟子在山中清修,所求乃是心魂之静。达摩祖师曾曰:灵魂欲其静而悟,躯壳则欲其健而通;非静则无以顿悟而成佛,非健则无以行血而走气。”
  旷雪萍听罢,点头微笑。
  福居续道:“是故,体须勤劳得当,方筋畅神怡、血脉流通,而后灵魂无拘殢瘁弱之苦。然劳不可使极耳。动摇,则谷气得销、血脉流通、病不得生,如户枢终不会朽也。可见丐帮、少林的内功心法乃是同源而出,互可相融。”
  座下严子钦、严子铃、庄诗铭、沈独贞等,纷纷点头,似有所悟。
  福居又道:“‘仙姿五剑’与传心散人以剑为器。剑乃百器之君,易练却难精,非三十年而难小成,请六位女檀越将剑招演练出来,互为砌磋。”
  仲长隐剑领命而出,向座上深深一揖。
  斐慧婉道:“摘星师承顾右护法,自出机纾,所创四式剑招,合称‘隐恶扬善’,乃守、攻、虚、实四式。”
  仲长隐剑兵刃出鞘,乃是二尺左右的短剑。一面演练,斐慧婉一面从旁介绍——“隐姓埋名”,以守诱敌;“恶贯满盈”,以势慑敌;“扬汤止沸”,虚招以待;“善恶有报”,实招以克。
  东野浩然出鞘的,是三尺多的青铜长剑。
  司马一笑道:“云丫头师从于我,‘浩瀚烟波’四式,乃是从刀法之中领悟而出,再加以变化自创的:‘浩然正气’,守而观其变;‘瀚海高节’,守而蓄势;‘烟云过眼’,虚招以诱;‘波谲云诡’,实招以攻,克敌制胜。”
  北宫庭森道:“邀月是我的弟子,比起风丫头,自然强多了!”
  北宫千帆在座下大做鬼脸,也不管是否僭越,扬声道:“三姐一双长剑轻灵巧异,若非她天资聪颖,我爹怎教得出如此高徒?”
  福居捋须一笑,并不言语,只是打量西门逸客的剑招,不断点头。
  北宫千帆趁机抢下父亲的话锋,向众人讲解“一劳永逸”:“一衣带水”,虚招以待;“劳燕分飞”,虚招探敌;“永永无穷”,共四十九种变化,虚实相融,迷人耳目;“逸然出尘”,虚招相出,虽制敌而不伤,克敌而不杀。
  西门逸客归座,南郭守愚谦然出场,北宫千帆又岔道:“四姐出自娘的教导,不过四姐的一双短剑,却是我送的。”
  见她剑锋出鞘,北宫千帆忙不迭地抢下话柄续道:“大智若愚”四式:‘大江东去’实招以对,探敌虚实;‘智圆行方’实招相制,寒敌之胆;‘若有若无’,虚招以待而窥敌之善恶,若敌觊破绽不袭,可撤剑而归,若乘此而偷袭,乃以‘愚公移山’之万钧雷霆惩诫小人。”
  南郭守愚练毕,北宫千帆犹在大呼小叫,大厅中惟她一人喧哗,众人见了,都暗自摇头。
  福居长袖一挥,邀道:“临风居士,请示高艺,让我门下弟子得睹精妙!”
  北宫千帆一眨眼,见众人的目光齐聚自己身上,才想起星、云、月、雷演练完毕,该是她出场了。当下搔搔下巴,期期艾艾地涎脸笑道:“众所周知,全山庄乃至整个武林之中,我所见长的,便是不学无术、信口胡吹之功。各位早已见识过,何必还要领教呢?”
  旷雪萍似笑非笑地道:“不学无术,如此精妙绝技岂是嘴上一说,便能让人领会的?当然要耍出来了——一剑一鞭,‘风卷残云’!”
  “不对!”北宫千帆脱口道:“该是‘万年遗臭’!”
  福居捻须笑道:“‘不学无术’之精绝,致以‘万年遗臭’,临风居士若不出手,恐众人误以为‘百世流芳’,岂非谬传了居士的本来面目?——请!”
  北宫千帆神色尴尬,转脸过来,却正对着严泽、谢巧芳夫妇与“如”辈的六个少林俗家弟子,也正满面笑容地向她拱手,齐声道:“请”。
  情知这笔帐是无论如何也赖不掉了,北宫千帆硬起头皮伸了个懒腰,缓缓入场。
  旷雪萍笑道:“‘风卷残云’四式……”
  “‘万年遗臭’!”她辩道。
  “‘风声鹤唳’虚招攻,迷人耳目。”
  “‘万劫不复’!”她又辩。
  “‘卷土重来’实招攻,以势慑人。”
  “‘年年岁岁’!”
  “‘残山剩水’虚招守,故露破绽。”
  “是‘遗簪坠屦’!”
  “‘云起龙骧’实招攻,制敌弱点。”
  “那叫‘臭味相投’!”
  众人见旷雪萍说一句,她便撅嘴扮着鬼脸驳一句,满堂失笑。
  北宫千帆练完,也顾不得行礼,便匆匆归座,跌坐吁气,庄诗铭在她身旁既叹又笑。
  之后便是董非以“是非黑白刀”演练刀法,练毕,归座待品,让万俟传心入场。
  万俟传心缓缓走入场心,雍容一礼后,从拂尘中抽出青锋剑,微笑道:“‘东西南北迷千古’,乃贫道自出机纾而悟的‘传心七式’,承蒙不弃得以品鉴,见笑了!”
  当下脚踏八卦,长剑轻拂,演出“传心七式”来——“东海扬尘”、“西风送晚”、“南柯一梦”、“北望中原”、“迷离扑朔”、“千山万水”、“古往今来”。
  练罢,向座上一礼,再向座下一礼,方才悠然归座,不疾不徐地安坐在兀自张牙舞爪的北宫千帆身边。两相比较,别之宛若天渊。
  众小辈演练已毕,福居向北宫庭森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可以放心了!”
  北宫庭森则道:“师兄所言甚是,不过除了……”笑而不再言。
  福居转头道:“司马师侄,你享‘神州第一刀’之誉,董公子的刀法请你点评。”
  司马一笑凝视董非半晌,方道:“刀乃百兵之胆,劈砍剁截,精满则气壮;挑撩推扎,气壮则神旺;磕拨缠滑,神旺则劲健!”
  董非感然道:“何以精满、气壮、神旺而轻健?”
  司马一笑道:“无论道家佛家,内外兼修,皆以强身保命为旨。故此而练精、气、神,三者伤其一便会牵动全部,如秋之落叶,一叶落而知天下皆秋。故凡练功习武有所成就者,能以静制动,以清制浊,不炫耀德行、遇外魔而坦然于心,神志专一、坚守吾真。风丫头悟性虽高,武功却不济,便是外魔侵而不守、内邪生而不趋,若与风丫头一般情性,这刀法嘛,就不必练了。”
  董非微瞥一眼正在呲牙咧嘴的北宫千帆,心中暗笑:“是了,我何必同这个混世魔王记仇计较?”立刻以礼答谢司马一笑。
  福居闻言,点头道:“司马檀越不愧刀中圣手,所谓大巧若拙,大勇若怯,便是此理。六欲不生,三毒自灭。练功习武若以养气为先,不但强筋健骨,更是心明性巧、炉火纯青了。”微微顿首片刻,方始点评座下六女:
  “‘摘星客’桩步稳健,力达剑尖,其站剑以功力见长,虽真气弥满、万象在旁,所憾流动不足。”
  “‘裁云楼主’行剑,点崩刺撩、挂劈云抹,乃以剑法见长,虽剑气浩然、沉着高古,却缺了清奇旷达。”
  “‘邀月君子’的一双长剑,所求者乃是左右间的协调,出尘飘逸有余,劲健实境不足,此为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