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者:占戈    更新:2021-11-24 03:28
  童舟眉头一皱,正想阻止她对司马一笑的不敬。未及开口,听她又道:“基本功七项,乃练视、听、抓、推、拉、举、踢;反应灵活、应变沉着,乃看内外如何一体、一气呵成:外三合,乃是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内三合,所指者心与意通、意与气通、气与力通……”
  童舟道:“师父当日授拳,乃说‘秀如猫、抖如虎、行如龙、动如闪、声如雷’,我可曾记错?”
  “你背得倒不错,却未见得用在每招每式中了。我问你,拳打一条线,身法哪八要?”
  童舟答道:“起、落、进、退、反、侧、收、纵,为八要!”
  “不错,拳之精者,藏而不露;拳之劲者,外猛内静!”
  童舟呆立院中,一脸茫然,不好意思点头,更不愿摇头。
  北宫千帆见状,心中暗叹:“还当真是个‘老实人’,若非司马叔叔教不得法,以他的勤勉,换作智景和尚作他师父,身手应该和姓梅的浑小子旗鼓相当才对。”
  虽是叹息,也只好耐着性子将练功基本诸法口授出来,命童舟强记心头,继续道:“基本手法,要求曲而不曲、直而不直,滚出滚入运用自如;眼法,以目注目,以审敌势。”
  说罢,与他直面对视道:“便是一时倒下了,眼,也万不可闭!”迈上两步,又道:“身法,务必起横落顺,才不失重心、不弃平衡;步法,则须进低退高,方轻灵稳固。”
  头一低,“乌龙扫尾”攻他下盘,继续道:“高来挑托、平来拦路、低来斫切!”
  童舟听罢,一招“九鼎大吕”呼地挥去,见她不闪不躲,心中大悔,生怕力道过大误伤于她,不禁道:“小心!”拳脚收势不住,双眼一闭,不敢看她被自己打中的模样。
  忽地左腿遇袭,右腿未及踢去,被她牵缘一带,“卟”地仰天摔下。童舟不知就里,双目张开,身形下坠,胁下被她一托、手被她长袖一卷,顷刻间便稳稳站了起来。
  “这一拳不错,来势凶猛、劲力雄浑!”北宫千帆赞一声,向他嫣然一笑。
  童舟讷讷道:“仍旧不是师妹的对手,嘿嘿!”
  “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未至末路,不必将自己置入死境!”她绕着童舟走了一圈,又道:“司马叔叔刚烈疏野,故气势盖山、英豪逼人,出拳运刀自有一股迫人之气,敌见而胆寒,乃可放手一攻。童师兄则不同,为人缺乏变通圆融,忠厚之气太过,若出手不能制敌,当力思退路,自保为上。练武是当领悟,可授艺也该因人施教才对!”
  童舟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心中钦服,点头如捣药,暗赞道:“以她所学之博,绝不在师父之下。何以却是巾帼山庄内文才武功最弱的?各位庄主似乎武功均在她之上,然以武学所知之广,却要首推于她,真是奇怪。”
  北宫千帆见他发呆,还道他又陷入不能领悟之境,在他肩头一拍,手掌一翻,笑道:“斩鼠!”手向后一吞,又笑道:“斩龙手!”
  童舟一怔,立即领会,右足伸出,头前望,双手后抑,也笑道:“寻豹儿手!”
  北宫千帆一跃而下,双手劈出:“灌穴!”在他肩窝点到即止,飞身跃开,又道:“借你千斤力,不费四两功!”
  “如何四两拨千斤?”
  “势猛,则乘势以猛还之,避势而乘虚!”
  童舟双掌一收,呆立不动,又是一头雾水,却不敢点头。
  “知道刚才你如何会仰天摔下么?”
  童盘摇头,听她道:“敌者力盛,则取侧锋而入,上中宫而退。来攻我,用‘四海扬波’!”
  童舟一招“四海扬波”飞腿踢出,尚未伸及她腰间,即被她一拳扫中肩窝,腿根即软,踢出去毫无力道。
  童舟恍然道:“我明白了,凡长腿飞踢,肩窝必先耸起,乃是一大破绽。故肩窝一抬必防其腿。欲制其踢、当克肩窝!”
  北宫千帆微微点头,以示嘉许,照他胸瞠直入,乃是一记“大摔碑手”,见他闪身避开,反击他肋下空门,笑道:“挝边手!”
  童舟想也不想,便伸开铁臂,意欲从她身后将她围抱。手臂才触到她肩头,他忽然想起男女大防来,此招实属造次,展开的双臂急急向后伸直闪开,下盘却被她一扫,稳立不住,哼也不敢哼,就仰天摔了下去。
  北宫千帆微微一怔,伸手拉住他一只手腕,硬生生将他拉回来之际,他的头已离地面不过三寸。
  童舟见她面有不悦,还道她怪自己出手莽撞造次,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面红过耳、低头不语。
  北宫千帆恼道:“你怎么笨成这样,怎么会摔下去?”
  童舟的头俯得更低,沉默不语。
  北宫千帆继续道:“难怪司马管家骂你,真是活该!我既出‘挝边手’,便是寻常不懂武功的人,也知道要从身后围抱、制住我双臂,不使之发力……你学这些年武功,脑袋长进猪肚子里了?不但不从身后围抱,反而伸臂后仰,让我如此轻易便能绊你朝天一跤!”
  童舟听她骂了一堆,仍旧不得要领,呆立不动。
  北宫千帆长叹一声,飞身跃到他身后,伸开玉臂,从他身后向前围抱住他的双肩,问道:“我若如此阻你发拳,你当如何?”
  童舟将头向后轻轻一仰,道:“以头撞你面鼻!”
  “一撞而未准呢?”北宫千帆头一偏,以示躲避,续问他。
  童舟立刻道:“脚跟踩你脚尖,再以膝盖抵你腿根!”
  “若此第二击依旧不中呢?”她脚尖一抬、下盘稍偏。
  童舟呆呆地问道:“那便如何?”
  “笨!”她一声叹息,道:“若我是于小野、田立木之辈,制你如此,你当如何?”
  童舟当即道:“哼!我吞一口内家真气,鼓劲全身,猛起肘拐,击你胸口‘膻中穴’、肋上‘锁心穴’、腹上‘气隔’‘血隔’两大穴……”
  “那为何不击?”北宫千帆不悦地道。
  童舟拼命摇头:“不行!”
  北宫千帆收回双臂,既不解亦不悦地道:“怎么不行?”
  童舟几乎便要冲口说出男女有别来,见她一脸坦荡,忽地暗笑起来:“是了,她平日在山庄与各人拆招,必然皆是如此。何况她脱略行迹,心中本无男女之念,我若说出来,倒被她取笑。”
  北宫千帆见他被自己连番责骂,却不怒反笑,不禁急道:“我把你打傻了么?”
  童舟笑道:“不是。不过既知对敌拆解,这些招数不一定要施于同门,不如点到即止罢!”
  北宫千帆一想不错,点头道:“还算有理,那你就自己领会罢,我可饿了。下午你自己练功,别找我!”
  “你去哪里?何不一同用午饭?”
  北宫千帆转身便走,远远道:“我钓鱼去!”
  童舟不好罗嗦,只得任她出入。
  此后几日,北宫千帆皆是上午与他论武,下午自行游逛。
  这日午后,童舟将分舵中的杂务理完,练练功,也闲得有些闷了,便往后寨逛去。
  走了不久,见前面一棵树上竟倒吊着一个人,摇摇晃晃不知生死,赫然是北宫千帆。
  童舟见了大惊,扬手两粒石子飞出,然而所击之处,绳索竟然不断。
  北宫千帆睁开星眸横了他一眼:“没事可做,你横刀自刎好啦,吵我做什么?”
  童舟见她无恙,心一宽,走到树下道:“你把自己倒吊在这里做什么?吓了我一跳!”
  “我好端端在此午睡,与你何干?扰人清梦,实在可恶!”
  “午睡?”童舟仰头看去,原来缚住她纤足的,乃是她日常所用的长鞭,恍然点头道:“你在练功?”
  “逃命功罢了!”她懒懒答道:“练内功劳心,练外功费力,刀枪剑棍又浪费我喝酒的光阴,唯一可练的,便是这门逃命的轻功。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自我三岁起,便常常如此这般边练功边睡觉!”
  童舟钦然道:“以师妹的悟性与造诣,何愁技艺不精?光是你代师传授的武学,我已深感受用无穷!”
  北宫千帆一边摇晃,一边不耐烦地道:“我生平最讨厌念书练武,却喜欢指使别人耍把式来瞧。所以各项绝技虽熟记于心,于我却毫无用处,只会红口白牙地背诵而已。练功非但不好玩,还累得人半死,何苦来哉?”
  童舟心道:“难怪所学虽博,武功却不高。原来是光说不练!”便笑道:“若是上乘武学,练了必能无敌于天下,你也不练?”
  北宫千帆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便是‘少林达摩功’,我也一样能够倒背如流,闭上眼睛就可以来十遍——无敌于天下又如何,练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吃苦受罪。即便有神鬼把法力渡给我,不必辛苦去练,我还嫌无敌于天下之后,会树大招风惹麻烦呢!”
  童舟见她所知虽广,却似乎除了玩乐以外,对文艺武功皆无兴趣,不禁啼笑皆非地道:“也不知是脸皮厚,还是你托大轻视天下——倒背如流‘少林达摩功’?”
  北宫千帆见他不信,便晃悠悠地朗声道:“听好啦——功摩达林少,功摩达林少……”唧唧咕咕,顷刻间便重复了十遍。
  童舟愕然:“倒背……如流?”会意到自已又被捉弄,一面大笑,一面拼命点头:“不错!确是倒背……如流,一遍不少,哈哈哈!”
  接下去几日,北宫千帆挥笔写了诸项心功、首功、面功、目功、身功、内外功等要诀,让童舟先行硬背,待日后慢慢领悟。
  北宫千帆写一页,童舟便背一页。待写到第十页他也已背下,便将整叠要诀都凑到烛边去。
  童舟惊急夺过:“你烧它做什么?”
  “你既已倒背如流了,若这东西被歹人盗去,恐祸患无穷!”
  “我好生收藏,断不会让歹人所获。”
  “烧了岂不更安心?”北宫千帆抢回来,不再理他,依然向烛火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