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占戈    更新:2021-11-24 03:27
  小二继续道:“郁家父女走投无路,只好连夜出逃。岂料逃到城外,郁先生被一伙不明身份的地痞活活打死,蒋家的人这时候及时赶到,救下了郁姑娘,还厚葬了郁先生,打算等郁姑娘以身相许来报恩。郁姑娘死活不从,蒋大户一生气,就奸污了她!”
  白妙语愤愤地道:“什么救人?那伙地痞一定勾结了蒋大户!”
  小二四下里一瞧,忙道:“小的可没说这句,是客官自己说的!”
  李玉则道:“出了冤案,官府怎么不闻不问?难道官府受了蒋贵龙什么好处?”
  “这句可也不是小人说的!”小二又四顾一番,才压低声音道:“郁姑娘被玷污之后,找个机会逃出来去告官,县太爷收了状子,信誓旦旦,说是会为她破此冤案,岂知……县太爷又再次玷污了她。郁姑娘雪上加霜、遭此横祸,就发疯成了现在这样,再无人理,蒋家也随她流落街头、自生自灭,已经一个多月了。小人也只知道这么多,先下去了!”抽了自己一嘴巴,收了金子飞奔而去。
  忽听“啪”一声,北宫千帆竟将一个酒杯捏得粉碎,一面咬牙切齿地道:“妙语姐姐,烦你先带客人上山庄去,我想在这里逗留两天。”
  白妙语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这件事我也要管,不如大家来一起想法子。”
  梅淡如无言地点点头,表示赞成。
  李玉道:“我和表姐虽然不会动手,却也希望能尽点绵薄之力。替我们想想,看我们能帮上什么?”
  北宫千帆眼珠骨碌碌一转,低笑道:“仿人笔迹的勾当,你可做得来?”
  李玉怔在那里,一脸茫然。
  周晓娥笑道:“从嘉自小临摹二王手迹,这些年来,各家书法的临帖,都未曾难倒过他。”
  北宫千帆点头道:“我们先投宿,听我把妙计细细道来!”
  黄昏时分,郁灵在一户人家的檐下入睡,几道人影晃过去,一人在她鼻下一抹“春眠散”,她便沉沉入眠。
  下迷药的人低声对另几人道:“将她运出城后直接送上巾帼山庄,带上这封五庄主的手书去。事情办好了,我叫爹重赏你们!”
  几人应下,将郁灵装人一只麻袋,连同其他几只装破布的麻袋一起抬上一辆板车,向城门而去。
  三更时分,蒋贵龙府邸。
  两条黑影从墙头跃下,点了迷烟,一男一女绕着府邸转了一遍,全府上下便陷入沉寂。
  两条黑影当即从一个小妾房中揪出蒋贵龙来,绑于院中树上,男的隐于假山之后,女的则在蒋贵龙人中一按,将他弄醒。
  蒋贵龙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被绑在院中树上,眼前站着一个蓬头散发、一身素缟、面貌娟秀的女子,竟是郁灵。这一惊,立即大呼救命。
  “郁灵”狞笑道:“我死得好惨,我要烧掉你府邸、杀光你全家……我还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拆你的骨头喝你的血,让你纵然下了十八层地狱,也死无全尸……我已化厉鬼,此后扰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蒋贵龙心胆俱裂,不必用药,再度厥了过去。
  见他昏厥,“郁灵”笑道:“梅公子,他已吓掉了半条命,我们回客栈去,看看风丫头那边安排得怎样了!”原来是被北宫千帆易了容的白妙语。
  同一时间里,知县府内,北宫千帆也已迷晕了府中守卫,将李玉携入。
  北宫千帆潜入知县卧室,顺手点了知县与夫的穴道,取牛筋将二人缚好、堵了嘴,塞入床底。这才将李玉易容成知县,自己扮成夫人,两人在房中一番找寻,搜了一些知县平日的墨迹,让李玉仿照知县手迹写了一封自认为官不廉引咎辞官的信,盖了官印,以备别用。
  第二日天方大白,扮作知县的李玉当即下令张贴告示,命百姓揭发蒋贵龙罪行,揭发属实者有重赏——赏的,自然是知县平日的受贿之财。同时又令人至蒋府拿人问案,城中百姓尽皆称奇,纷纷前去县衙围观。
  待到下午,前去告状的苦主已达几十人。幕下虽非清正之士,却不敢多问,只管记录。李玉则将知县的受贿之财重赏于敢出面告发的百姓,令蒋贵龙的恶行付诸一状。
  蒋贵龙被押上公堂,既恨且怕,恼羞成怒之际,于大庭广众之下怒斥知县如何受他好处多年,为他隐恶等等,百姓当即哗然。
  李玉也不令人堵他的嘴,等他说完,即扮作一脸愧色,在百姓的纷纷议论之下,点头供认不讳。
  这一认罪,自陈恶行,立即引得满城沸腾,公堂内外被挤得水泄不通。
  “自陈”完罪行,李玉又将搜出的与各级官员、匪党勾结之恶行所通的信函也拿了出来,趁机将认罪引咎的辞官信也公告于民、当众遣人送往京师杭州。
  黄昏已过,渐渐入夜。
  公堂内外民怨沸腾,烈性的百姓几乎就要闯上公堂来。
  李玉“满面渐愧”地向百姓告罪道:“上梁不正,下梁亦歪。王某为官不廉不正,有愧一方百姓,只好以死谢罪!”袖中忽地拔出匕首,往心口一刺。
  满堂惊呼之中,但见“知县”心口上血如泉涌,“倒毙”堂上。忽听“卟”地一声,堂上“光明正大”的匾裂开了数片,匾后飞出一个浑身素缟、状若鬼魅的女子来,拎起“知县”飞窜而出,一跃出公堂,便无影无踪。
  跪在公堂上的蒋贵龙见了,大叫一声“鬼啊!”吓得瘫软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来者正是白妙语易容的郁灵。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公堂内外众人回过神来,已是深夜。
  龙泉县外,一行人谈笑而遇。原来北宫千帆早已备好车马,只等李玉与白妙语一到,便连夜赶路。
  李玉见了她,笑道:“我虚长二十几年,这半年来最是惊心动魄,却也最为有趣。”
  白妙语也喜孜孜地道:“狗官劣绅撞上我和风丫头的‘风雨连璧’,算他们不走运。”
  周晓娥拉了两个女子欣然道:“等到后日春眠散药性一解,狗官从床底下爬出来时,才知道自己早成众矢之的,一定有趣极了。而且他鬼上身上一般地‘自陈罪行’,连翻供也翻不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苦脸。”
  梅淡如微皱眉头,并不附和。
  北宫千帆探头进车厢,似笑非笑地道:“只怕有人心里在暗暗骂我阴损刻毒呐!好在我不打算沽名钓誉作什么女侠,更不想捞个什么‘惊风破云’之类的美名,此言此行此心,惟天性使然耳!”
  梅淡如任她讥讽,充耳不闻。
  白妙语怕两人闹僵,忙岔道:“明天午后可到山庄,我们再不能耽搁,明天已是初八了。”
  北宫千帆也不再理会梅淡如,只道:“忙了一整天,不如到前面稍作歇息,再吃点东西罢!”行了一段,将车停在路边,让他们下车休息,饮水充饥。
  北宫千帆将清水与点心取出来与众人分食,梅淡如接过一块点心,立刻扬手抛出,忽地低声道:“有人!”
  点心抛至车底,但听车厢之下一阵嘿嘿冷笑。
  北宫千帆失声道:“鬼啊,我怕鬼!”一跃而起,脚踢车厢。
  一人冷笑道:“装神弄鬼之时,何等胆大包天?现在却怕起鬼来了!”
  北宫千帆朗声道:“唉,我是担心有人扮鬼不成,反被我这货真价实的捣蛋鬼给捉弄了,岂不冤枉?智瑞师姐,你在车底呆了三个时辰,也该出来透口气了!”
  话音刚落,车厢底“嗖”地窜出一个人来,却是一位中年尼姑。梅淡如一见,立却上去叩拜问安,白妙语也跟过去行礼,只有北宫千帆在一边大做鬼脸。
  被称作“智瑞”的中年尼姑,但见她目光湛然、神清骨秀,宛如世外高人,令人见之则心生敬仰。
  智瑞淡淡道:“即便是打抱不平,你们也不必装神弄鬼,搅得蒋府与县衙鸡犬不宁啊,真是胡闹!”
  北宫千帆怕她再训,忙岔道:“我推荐给你的好徒儿,资质如何?”
  智瑞道:“三个月前,我已荐给旷帮主,他们夫妇眼下正在丐帮之中打理杂务。”横了她一眼,又道:“你也真有本事,把一个村子搞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还好意思居功自傲?”
  北宫千帆硬着头皮道:“把一对有情人当众烧死,这一村的人都不是好东西。私奔又不是了不起的大罪,何致于此?”
  “所以你救了人尚嫌不够,还要去掀人祖宗灵位,放人圈中的牲口、笼中的鸡鸭?”
  白妙语道:“智瑞前辈,严大哥和巧芳姐姐三年前的惨况,您并非不知。风丫头虽然胡闹了些,却并未伤人,我倒认为大快人心呢!”
  智瑞哼了一声,道:“她敢伤人么?郁灵这丫头,你们好好照顾罢,最好别跟着风丫头!”袍袖一挥,又说了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好自为之!”人已溶入夜色。
  梅淡如转头问道:“你怎知是师伯?”
  北宫千帆道:“昨日黄昏,妙语姐姐用春眠散迷晕郁姑娘,令托义帮手下送回山庄去那会儿,我便见到了墙角有人影晃荡。直到今夜,我买点心时,亲眼见到智瑞师姐躲入车底,没料想你也发现了车底有人。你猜,我与智瑞师姐相比,谁的轻功高些?”
  梅淡如道:“你内功不深,人又心浮气躁,怎能与师伯相比?”
  白妙语瞥他一眼,笑道:“你道‘临风’二字是虚号么?风丫头天赋异禀,足长惟有三寸,是以体态轻盈,宛如旗幡御风而舞。五年之内,金长老的轻功可与她旗鼓相当,五年之后,天下再无轻功与她匹敌之人,包括她爹北宫左护法在内。你信不信?”
  周晓娥瞪大了眼睛,奇道:“三寸的脚,走路会稳当么?”
  北宫千帆叹道:“寻常人家皆以纤足为美,这却是我们江湖儿女的死穴。正因如此,我下盘不稳,练上乘内功便会事倍功半,只好多练一练轻功,用来逃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