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者:司马紫烟    更新:2021-11-24 03:25
  他竟是越扶越醉,越对他客气,他就越端起架子来了。
  南宫素秋笑笑道:“说请前辈手下留情,只是希望前辈养成骄敌之心,其实真动手的时候,再晚也是一样不会稍存客气的。”
  黄君谷大笑道:“好,这才是老实话,老夫最喜欢听老实话,也最喜欢老实人,我们开始吧!”
  他说开始就开始,伸手就是一掌拍到!
  这一掌望似平凡,却实藏无数变化,绝对无法闪避,你若一闪开,继起的攻击将源源而至,使你落在后手永无反攻的机会。
  所以南宫素秋不上他的当,挺身伸掌接了一招,把他的掌势推歪向一边,右手也趁势拍出。
  黄君谷挥掌格开笑道:“好!苏朋友,你还真高明,这一招化得不错!”
  两个人展开互相攻守,都没有一点的章法,都是见招拆招后,因势反击。
  这种战法运用灵活,不受形式的拘束,但施者必须知道得很多,对各种掌法都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还需要有敏捷的反应和正确的认识。
  要确知这一招攻来时所有的变化和趋势,才有以适当的招式去反击,恰到好处地攻向对方所不及之处。
  两个人互有攻守,进行六十多招时,双方都没有失过手,仍是秋色平分的局面,却将双方观战的人看得如痴如呆!
  因为这才是一场真正高手之内的搏斗,精妙之处,但教人只能意会而无以言喻,所以全场都是静悄悄的。
  到了后来,由于双方招式变快,大家都已经无法跟上去了解了,才有了低细的私语声。
  碧瑶问南宫少秋道:“这位苏先生是从哪儿找来的?你居然认识如此绝顶高手!”
  “他是我伯父的好朋友,也是教我武功的启蒙老师,只因为他难得在一地久住,所以我也没有学好。这次恰好在京师遇见了他,请他留下帮我一阵子忙!”
  碧瑶笑着道:“难怪你敢毫不考虑地接下了西厂的担子,原来还真有些好手在你囊中呢!”
  南宫少秋道:“但是苏叔叔只是兴致来时,在这儿帮我一下忙,不可能久留的,所以我也不能长久倚赖他,最靠得住的还是我自己手上的力量!”
  “你手上的力量又有多少?那两位姑娘是谁?她们好像很不错的样子,你又从那儿找来的?”
  “说来你也许不信,她们是我在秦淮河上认识的!”
  “我当然不信。秦淮船妓中会有这种人才?”
  “八大胡同中能有你这种人才,何以秦淮船妓中不可能有那种人才呢?”
  “我……我是别有目的,并不是真干这个的!”
  “人家难道不可能是借船妓而隐身吗?”
  碧瑶无以为答了,顿了一顿才道:“好!就算你说得有道理,但你又是怎样认识她们的?”
  “当然是去玩的时候认识的。我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那儿有什么特出的名媛仕女,我一定要去认识一下,就这么认得了。
  我看出她们不俗,她们也因为我不像一般的客人那样,对她们只有色相的兴趣,大家交成了朋友,我要到京师来,她们也想换换码头,跟着就来了。”
  “此外,你对她们还有什么认识呢?”
  “这就够了,还要什么样的认识?”
  “比方说,她们的家人、背景…”
  “知道那些干吗?我交的是她们本人,可不是交她们的背景。碧瑶,你这人太俗气,交一个朋友,不必去追诘他的身世的。
  像苏叔叔,我怕父交他那么久了,却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家世背景,这样朋友才交得长,否则只怕他早就跑掉了!”
  “这是怎么说呢?”
  “江湖上有很多人,都不喜欢别人究诘身世,有些人是有难言之隐;有些人则是怕贻祸家中的人或同门;有些人则是根本不想扬名,也不肯说明理由。
  你认为他们可交,不妨托以身家,他们也不会负你所托;你如果信不过,就别去理会他们,最忌讳的就是穷法不休……”
  碧瑶道:“你倒好像对江湖人很了解!”
  南宫少秋道:“不!我只是对这一类的江湖人很了解,也很尊敬。江湖人有很多种,很多是我不了解的!”
  “比如说那一种呢?”
  “这也说不上北如说,坐在对面那一桌上的,我就有很多不懂!”
  碧瑶不禁笑了道:“凡是你合不来的,你就不懂!”
  “也不是那样说,他们拼死命要跟我过不去,有几个喊着为友报仇,他们真的跟那几个死者有这么深的交惰吗?有的什么也不为,却仍然要出来拼命,那又是为什么?”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们跟那些死者只是同僚而已,没有什么特殊交情,但你杀了他们的同僚,他们就必须报仇。
  这是为了面子;有些人并不想争这个面子,却为情势所逼,因为忠顺王要他们出去争面子……”
  “就像这个老头儿一样,我不懂的即是在此。他在江湖上独来独往,何等自由痛快,我相信不会是没饭吃,但进了东厂后。却要受人指使,全无江湖人的风骨了。”
  这时忠顺王因为受不了汪振的冷嘲热讽,已经坐回到他带来的人那一桌上去了,所以南宫少秋的话语声较无顾忌,渐渐地大了起来。
  传到决斗场中的黄君谷耳中,倒是颇生作用,招式渐有乱状。
  这时二人进行已有两百来招,眼看他败于俄顷,南宫素秋心有不忍!
  因此她突地收招退后一步道:“前辈,这样比下去太吃力,而且打到天亮也分不出高低,咱们到此为止算了。”
  黄君谷有点喘息,此刻傲态全收道:“苏老弟,老夫自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你如此的高手。
  拼了两百多招还不能胜你不说,连你是哪一家的都未能看出来,实在是惭愧,因此老夫想再问一句,你究竟是哪一家的。”
  南宫素秋笑道:“再晚哪一家都不是,也没有师承,只是自幼好武,哪一家都稍经涉猎……”
  黄君谷道:“不……不是稍经涉猎,而是研究极深,你用的那些招式,在各家老一辈中都没有这么深的火候。”
  南宫素秋道:“再晚性好游历,走的地方多,认识的人也不少,每遇好手总是虚心求教,故而所知略微比人家多一点。
  但论渊博终输前辈一筹,前辈到现在没用过相同的招式,再晚有些招式,已经重复地运用了。”
  “这个老夫可不承认,渊博并不是好事,招式贵于精而不在广,老夫有位朋友是空门中人,外号叫七招和尚……”
  “七招和尚我认识,我初识他时,他还叫九招和尚,而最近一次见他,他说已经准备改号叫六招了,可见他的艺事又精进了一层。”
  黄君谷惊喜地道:“是真的吗?老夫平生仅此一友,还是打出来的交情,老夫用了三十七种功夫,攻了他三百七十九招,他却始终都以七招来化解,当然平分秋色。
  老夫心折自动认输,他也不肯居胜,结果相交成友。欣闻故人艺事更进,实在值得高兴,他现在在哪里?”
  南宫素秋笑道:“这个和尚雄心大得很,他准备改号到一招时,才定下来不再流浪,所以又云游四海,历练他的武功去了。”
  黄君谷道:“他初出江湖时才三十岁,经过三十年的时间,才从十招简化为七招,等他到一招时,要多少时间。”
  “这可难说,艺事到了最后,已经不是功力深浅的问题,而是一种顿然间的领悟,往往摸索几年不得,而于片刻间领会到了一招。
  他前几次进境都是如此,因此,他的情形是很难预料的,很可能在一两年内,他就达到了这个境界也未可说。”
  黄君谷欣然道:“那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苏老弟,那和尚和老夫一样,难得交上个朋友的。
  他既然和你相知如此之深,交情必定不浅,而你的一身功夫也值得钦佩。咱们这一架就不必再打下去了。”
  南宫素秋笑道:“正是这话,打架哪有喝酒聊天好玩,改天我们另找地方聚聚!”
  “好!我来找你!你住在哪里呢?”
  “居所未定,但是我这侄儿在西厂,每天我总要来逛一趟,前辈只要在半天前有人送句话过来,约明时间地点,再晚必准时前去赴的。”
  “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下次再聊。”
  两人各自一拱手,各回到座上去了。
  这一场总算是双方都没输!
  东厂略存面子,但他们也看出来,再要打下去,输的必然是黄君谷,能维持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西厂这边,确是实力不错,由于黄君谷已是他们这边最佳的好手,所以忠顺王也不敢再挑战了。
  他打了个哈哈道:“今日酒足饭饱,改日有机会当再回请各位到舍间一叙,告辞!再见!再见!”
  他说走就站了起来,其余的人自然也跟着感到意兴索然,因为这一会,又折了一个好手,且是十三邪中人物,算来殊为不值。
  汪振等人少不得要送一阵,可是等他送完客人回座发现南宫素秋也走了,不由诧然道:“那位苏先生呢?”
  南宫少秋道:“多半是走了,他的脾气很怪,乘兴而来,兴尽而退,经常不打招呼的,我伯父也随他,跟这种人交往,唯一的方法就是由他高兴…”
  汪振道:“可是他的武功却着实令人钦佩,咱家本来想好好借重他一下的!”
  “老伯若是想特地给他一个职衔,还是不必多此一举了,说不定反而把他吓跑了。他对小侄颇为关切,只要有事,找他帮忙是一样的!”
  “眼前就会有事,东厂那边今天又吃了个大亏,朱由忠那家伙不会甘休的,他手头还有几个十三邪中的老怪物和几个黑白道上的好手,都在外面办事未回,等那些人一回来就会再找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