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作者:聂云岚    更新:2021-11-24 03:20
  玉府开始推说香姑病了,不让他见。他死乞活赖要见,后来玉府干脆告诉他说,香姑私奔了,府里正在寻拿她,好心的少夫人还给了何招来百两银子,将他打发出府。不想他竟因此露了馅。他前脚刚回家,玉府派来暗跟他的人后脚就到,一下就把香姑和那姓春的后生捆押回府去了。可怜那香姑,也不知是死是活。想来,都是他这个舅舅害了她的。玉府派来捉香姑的人临走时说要他去作证,将他也带到京城,却把他关进提督衙署牢房里。关了他两月,又糊里糊涂的定了他个拐骗窝藏罪,就把他充到我这儿来了。“玉娇龙心里明白了,知道父亲是怕何招来走漏风声,为了堵口,才这样作的。因此,她听了后,并未对何招来的不当其罪而感到不幸与同情,却只因父亲为她的行径所费的思虑苦心而深觉感愧和不安。
  正在这时,店小二领着一位须眉皆白的老郎中进房来了。
  那老郎中瞥见玉娇龙已起坐床上,三分惊诧七分欣慰地问刘大姐道:“几时苏醒过来的?”
  刘大姐:“已醒来多时,我们都已闲谈许久了。”
  老郎中脸上充满疑虑,忙来给玉娇龙切脉。切过脉,又对她凝视片刻,方才说道:“死脉已弱,活脉转盛。小娘子病有此转机,非惟药力:抑有神佑恕老夫直言,适才若不是小二哥苦苦相邀,老夫都不想再来的了。”
  玉娇龙没想到自己病势竟沉重到如此地步,便间郎中道:“老先生,不知我所患何病,竟沉危至此?”
  老郎中道:“产前劳瘁伤神,产后失调损体,二者居一,已是沉菏;小娘子二者俱备,更兼风寒入体,浸透脏腑,实为绝症。小娘子却能转危为安,真乃造化不浅。今脉象虽已克险为和,但仍须好自调养,方可保得无虞。不然,纵有回天之术,恐亦无能为力了。”
  玉娇龙这才知道自己得的是产后寒,不由对老郎中和刘大姐满怀感激之情,再三向他们称谢。接着老郎中又给处了个散瘀补气驱寒的方子,临走时对她谆谆叮嘱:“静心调养,戒劳戒怒。慎之慎之。”随即便告辞而去。
  玉娇龙从此只得羁留客店,在刘大姐的亲自关怀照顾下,病体日渐好转,已能出房料理一些生活琐事。一日,她因事来到外堂,见有两位旅客在堂前闲话,一位旅客说道:“知府方大人悬赏五百两纹银寻找一个携带女婴的妇人,不知何故?这妇人和女婴又是他何人?”
  另一位旅客说道:“满城议论纷纷,传说也很离奇,我看那妇人多是方大人的小老婆,那女婴也多是方大人的女儿。不然,他怎肯悬出这大的赏银!”
  玉娇龙听了不觉一惊,正想伫听下去,忽见何招来走了过来,便忙抽身返回内堂房里去了。
  晚上,玉娇龙趁刘大姐给她送药来房的机会,婉转向她探询,才从她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原来过年以后,方大人见大雪已停,便派人去客店接方二太太,才知方二大太早在过年前一天便已离开客店雇车去肃州,方大人十分诧怪,经派人严查,才从店家胡成口里查明方二太太将女换子,匆匆冒雪离店的前后情形;又从黑三口中逼出姓春的妇人如何追至祁连山山道垭口,发现车马坠崖,又如何寻进谷去了等情况。
  刘大姐谈了这些她听来的消息后,又说道:“官府到处张贴悬赏榜文,访查得急,听说还派人在嘉峪夫盘查,只要是带着小孩的单身女人,都要严加盘问后才得放行。”
  玉娇龙笑了笑,说道:“碰巧我也是单身女子,带的这孩子也是女儿,等我病全脱体出嘉峪关时,看他们放不放行。”
  刘大姐瞅着玉娇龙,半打趣半认真地说道:“这确也是够巧的了。还有更巧的是,你恰好也骑的一匹大黑马!说老实话,当我听了这消息时,也曾犯过疑,为你担心过。
  后来我细一琢磨,又认为你决不是方大人悬赏寻找的那个女人。“玉娇龙:”你这认定是从何琢磨来的?“
  刘大姐:“你那样疼这孩子,连在昏迷中都还在不断地呼着她名字,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哪能这般连心。所以我相信你不是那个被人换走自己儿子的女人。”
  玉娇龙瞅住刘大姐,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要真是那个女人呢?”
  刘大姐先是一怔,然后又退疑片刻,慨然说道:“你要真是那女人,我一定护着你,决不会拿你换赏去。”
  玉娇龙笑了笑,说了句“你真是个好心人”,便把话题扯开了。
  第二天清旱,玉娇龙发现何招来在房外走廊上荡来荡去,还不时侧过头来向她房里张望。玉娇龙见他神情诡异,便忙躲身窗后注视着他的动静。一会儿,见他又匆匆退到外堂去了。玉娇龙感到有些可疑,不由心里戒备起来,便忙将零散什物收装囊内,以备应付仓促。她刚刚收拾停当,忽见刘大姐面带怒容,急急忙忙地进房来了。她见玉娇龙已收拾好行李,便忙问道:“你可是要走?”
  玉娇龙注视着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刘大姐:“你病还未好,照说还应调养一些日子,不过……走了也好。”
  玉娇龙:“刘大姐,你不说我也明白几分了。你怎嫁给了何招来这样一个人!”
  刘大姐又羞又愧,只好叹息一声,说道:“都怪我有眼无珠,遇上这样一个冤孽!
  他听了一些风声,就已对你起了疑心,昨晚和我商量,说要去报官领赏,被我抢白了一顿。适才我寻他不见,听一个店伙计说,他出店径往北街那边府衙去了。我看他可能做出损德事来,特来关照你一声走与不走,你心里有数。“玉娇龙:”刘大姐对人如此忠信,我将铭感寸生。事不宜迟,我打算立即动身,烦刘大姐就去关照一声,叫店小二给我把马备好。“
  玉娇龙等刘大姐刚一离房,便忙将雪瓶用兜带紧紧系在怀里,挽着行囊来到前堂。
  店小二亦已将大黑马牵来,玉娇龙搭好行囊,牵马向店外走去。不料她刚走到门口,正好碰着何招来匆匆从外面进来。何招来见了玉娇龙先是一怔。张大一双惊诧的眼睛注视着她,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嗫嚅地说道:“你……你……是谁?”。、玉娇龙嗔了他一眼,也不答话,牵着大黑马宣向门外走去。
  何招来急了,忙上前将她拦住,说道:“你还不能走。”
  玉娇龙忍住心头的厌恶,冷冷问道:“你想干什么?”
  何招来听到玉娇龙的口音,不禁又是一惊,他忙从头到脚将玉娇龙打量一番后,惶惑地问道:“你究竟是谁?我好像见过你来?”
  玉娇龙鄙夷地瞟他一眼,说道:“谁耐和你叨唠,我还要赶路去。”说完又向门外走去。
  何招来忙又抢步奔到门口,拦住她的去路,说道:“你要走不妨,只是得把你怀里的孩子留下。”
  玉娇龙不由勃然怒恼起来,她一挑眉,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喝了声:“闪开!”随即一掌向何招来胸前击去。何招来顿觉眼前金星直冒,还未及呼叫,便已跌出一丈开外的街心去了。玉娇龙出了店门,正欲翻身上马,忽见街口那边涌出一群衙役,押着一名带着锁链的人犯直向客店走来。玉娇龙一看就已经明白那些衙役是为她而来,她不愿和他们纠缠,便忙一跃上马,准备冲过街口奔出城去。这时,只听一位领班衙役大声呼喊道:“休要放走那姓春的妇人!”不料玉娇龙刚一勒转马头,何招来已从地上爬起,亡命地扑了过来,张开双手拦住马的去路,仰面瞪着玉娇龙说道:“你也姓春?!我何招来眼尚不花,你以为我就认不出你来!”
  玉娇龙见何招来似已认出自己来了,着实吃了一惊。她一咬唇,心里暗说道:“非是我容你不得,是你自来寻死了?”迅即从鞍旁抽出剑来,正要挥剑斩去,却猛然想起香姑,不禁又停下手来去何招来乘机转到马后,伸手揪住大黑马的马尾,大声呼喊道:“快来捉住这妇人……”不料他喊声未落,那被他激怒的大黑马,猛然飞起后蹄向他胸前踢去。只听他一声惨叫,口里喷出一滩鲜血,便躺在地上不动了。
  就在这时,那群衙役已围上前来,玉娇龙正想挥剑纵马冲出入群,忽然认出那个被押在前面的犯人正是黑三。她见黑三神情惨戚,狼狈不堪,不由又收住缰绳,问黑三道:“他们为何捉你至此?”
  黑三惨然道:“方二太太被人抢走,官府疑是我黑三干的;他们已经知道了方二太太以女换子的事,押着我前来认人。”
  那位领班衙役手提齐眉棍上前一步,指着玉娇龙盛气凌人地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竟敢纵马行凶,定非善良之辈,还不快快下马,将拐骗的孩子交出,乖乖随我见方大人去!”
  玉娇龙哪里受过这等侮辱,早已激怒得变了脸色。但她仍强按捺住心头的怒火,用剑指着那位领班衙役冷冷说道:“回衙转告你方大人去,抢走他二太太的乃是祁连山的黑山熊,与这位赶骆驼的黑三无关。作官应廉明清正,休要诬良为盗。至于换子之事,纯属乌有,休去轻信讹传。”
  领班衙役瞪着玉娇龙说道:“你行了凶还敢这般桀骜!管你乌有不乌有,且随我见方大人去。”说完将手中齐眉棍一摆,就向玉娇龙马头逼来。其余衙役也举棍提刀一涌而上。
  玉娇龙正想放马冲出,那领班衙役却猛然将齐眉棍向马头打去。大黑马受惊,倏然腾起前蹄,差点把玉娇龙颠下马来,她怀里的雪瓶也被惊得呱呱直哭。领班衙役不等马蹄落地,又是一棍向玉娇龙腰际点来。玉娇龙恼怒已极,忙用剑挑开棍梢,顺势翻手一剑向他咽喉刺去。只见锋光一闪,领班衙役便栽倒地上,玉娇龙柳眉高挑,杏眼圆睁,勒马提剑,忽对众衙役道:“敢来挡路的,有如这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