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作者:公孙梦    更新:2021-11-24 03:16
  如今柳小姐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知去了何处,你和她终属无缘,这是一桩不可挽回的憾事!爹娘年岁现时已高,急切盼望孙子出世,我儿年岁也已不轻,当由爹娘择一佳媳过门,了却爹娘心愿,使我公冶一脉,得续香火,不知儿以为如何?”这番话带着几许凄清,几许企盼。
  公冶勋还未回答,公冶娇便叫了起来。
  她道:“啊哟,这不是无情无义吗?柳姐姐一家死得冤枉,柳姐姐虽被我们救出,但被锦衣卫追捕,东避西躲,孤苦伶仃,我们能弃之不管吗?大哥要是结了亲,她就会死了心,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她只好去死……”
  夫人道:“你少乱说,这并非是我家无情无义,柳家犯了王法,满门抄斩,我问你,你大哥能和一个钦犯结亲吗?真要那样,非但结不成亲,公冶家一家遭祸,那不是都完了吗?”
  公冶子明道:“娇娇,这道理你是知晓的,爹知你中意那姓万的公子,可如今他也成了钦犯,你说该怎么办?这是天意,谁又奈何?”
  娇娇嘟起嘴道:“万古雷是冲着大哥,还有娇娇的交情,应娇娇之请去救出柳姐姐他们的,否则他何以会成为钦犯?他如今家破人亡,难道不是娇娇害的吗?这下倒好,他成了钦犯,我就不理人家了,那我还是个人吗?”
  夫人叹口气:“你说的也是实情,可是该怎么办呢?你兄妹二人总不能误了终身吗?”
  公冶子明道:“为父岂是不明大义之人,但我儿为国效忠,公务在身,难道就为了私情,弃功名弃国家而不顾吗?皇太孙殿下对我儿优礼有加,寄以重托,我儿能辜负殿下吗?你爹一生忠君报国,为官清廉,时时为国事操劳,以求造福于民,我儿应继承家风……”
  娇娇岔言道:“爹,伴君如伴虎,这也是你说的,不如早早辞官,避开是非。等我们成了百姓,柳姐姐就可以进门了,到时谁又知晓她是什么身份来历,日子一长,不了了之……”
  公冶子明板下脸道:“你一小孩儿家又懂什么?只要在京师,能瞒得过人吗?”
  娇娇道:“锦衣卫说柳姐姐已死,哪里还会来纠缠,所以柳姐姐进门并不难!”
  公冶子明道:“胡说,以你爹的身份,娶媳妇还能不让人知道吗?你哥是殿下卫队的掌印,能不声张把人娶进门吗?你呀太稚嫩!”
  公冶娇一时没话说,直生闷气。
  公冶勋道:“爹爹心意孩儿明白,儿刚进宫,许多规矩都不懂,顾不上私事,请爹娘宽限些时候,过一阵子再说吧!”
  夫人叹道:“爹娘何尝是势利小人,只是情势如此,有什么办法?娘知你二人心中悲戚,也不会逼你二人立时与人成亲,娇娇年纪还不算大,过两年再议也不迟,可勋儿老大不小,早该是成家的时候了……唉,天有不测风云,谁知柳家会遭大祸呢?唉,不说了吧,一说就叫人伤心,这是命中注定的呀!”
  娇娇流出了泪,道:“大哥,你有没有把柳姐姐和万大哥冤情对皇太孙说?要是他也同情柳家,以后继了皇位,不就可以昭雪了?”
  公冶勋摇摇头:“娇娇,事关重大,愚兄虽不曾提起,皇太孙却是提了万兄弟的……”
  他把那天与殿下的谈话说了,末了道:“从殿下的谈话中不难看出,他虽对柳家等人的案子不置一词,却对柳妹妹刺杀皇上一事反感,所以愚兄不便谈起此事,只有等以后再说。”
  公冶子明道:“柳小姐也太任性,出狱后就该躲藏起来,不该以血蝴蝶之名震动京师,干那杀人劫财的勾当,更不该去刺杀皇上。”
  娇娇道:“她要报父母被杀之仇,她恨皇上无辜降罪柳家,铁了心要对抗到底!”
  公冶子明叱道:“这还了得!圣上曰: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纵有冤情,也决不能反叛,柳锦霞这般无礼,不过是害人害己。”
  娇娇不服气,还想跟爹顶嘴,被夫人以眼色止住,公冶勋也忙转了话题。
  他道:“爹,娘,孩儿今日专程回来探望,回宫后又要许多天才能回来。孩儿虽在东宫卫队任掌印,但对皇太孙的警卫却让同知方宏大人专管,孩儿受皇太孙殿下之命,查清太监和宫中各卫所头目与各地藩王的亲疏关系。这事极为难办。据现在所知,各藩王都有专人与宫中各卫头目联络,一些有权势的太监,也是各藩王争相笼络的主人,是以宫中情形,事无巨细都会传到各藩王耳中,皇太孙的一举一动,他们也了如指掌。殿下说,忠信卫前任指挥使何骐,就与晋王爷有来往。如今儿接掌忠信卫,就得先把不忠的官佐侍卫调派到其他卫所去,把忠于殿下的头领提携上来。总而言之,事务繁忙,还请爹娘原宥儿不尽孝道这罪!”
  公冶娇道:“啊呀,宫中竟这般复杂,你这个指挥使的官敢情也不好当哪!”
  公冶子明道:“皇上春秋已高,皇太孙离登基不远,我儿定要保护好殿下,以防不测!”
  公冶勋道:“正因为如此,孩儿不敢有丝毫疏忽,若皇太孙有三长两短,孩儿虽万死不得辞其咎,那将背上千秋骂名!”
  夫人道:“啊哟,这一说让娘也为你担心起来,我儿千万要小心啊!”
  公冶娇道:“我大哥武功超凡出世,又有几大箱的文才,做个指挥使游刃有余,爹娘担什么心?大哥若是需要帮忙,自有我助阵!”
  夫人道:“阿弥陀佛,你就别再帮你大哥添乱了,他忙正事还忙不过呢,你……”
  娇娇跺足道:“娘,你怎么总是小看娇娇,娇娇也是文武双全,武功出众,文才……”
  公冶子明笑着接嘴道:“文才也是几大箱对吗?没听说过谁的文才会装在箱子里……”
  娇娇道:“人家是比喻嘛,有什么不妥?”
  这一来,大家的心情舒缓了许多,说说笑笑,直到吃完午膳,公冶勋才走。
  娇娇饭后回房歇息,不久,教她琵琶的乐女徐元红来了,徐元红是教坊司的乐工,是公冶子明派人去要来的。教坊司头儿听说吏部侍郎大人要个琵琶高手教侍郎小姐,哪里敢怠慢,便派出最好的乐工,每一旬来一个下午,派车接送。徐红元二十来岁,生得还算标致,她规规矩矩在客室坐着,丫环翠喜进内室把公冶娇叫醒。公冶娇夜间常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被翠喜吵醒,十分不快:“人家刚睡着,你喊些什么,要急着去救火不成,真是的。”
  翠喜噘起了嘴:“教坊司的徐姑娘来了,小姐既是要睡觉;那我打发她回去吧!”
  公冶娇伸个懒腰,道:“啊,是徐姑娘来了,那我就起来吧,谁叫你不说?”
  翠喜道:“还说呢,敢说吗?人家好意叫醒你,落不到半句好话,反招来埋怨!”
  公治娇道:“谁埋怨你啦,我不是起来了吗?”说着掀开被子,伸足去床前找鞋。
  翠喜道:“早知如此,我打发她回去!”
  公冶娇整整衣服,道:“得了得了,去沏茶吧,别慢待了人家,你唠叨起来就没个完。”
  翠喜道:“茶早沏了,不劳吩咐。”
  公冶娇走出内室,徐元红站起来请安。
  娇娇道:“请坐请坐,先喝茶吧,待我把上回的曲儿弹一遍,你再指教!”
  翠喜不等吩咐,把琵琶递给了她。
  娇娇接过弹了起来,徐元红边听边看。
  一曲弹完,徐元红赞道:“小姐聪慧,非但指法不乱,曲儿弹奏得也极有韵味。”
  接着,她教公冶娇新曲。半个时辰,娇娇就已学会,留徐元红说一阵闲话。
  翠喜插言道:“徐姑娘,你们那儿一定很热闹,吹拉弹唱都有,好玩极了。”
  徐元红叹道:“贱妾身为乐户,操声色娱人之贱业,往往身不由己……”一顿,旋又笑道:“不过,贱妾确也喜爱琵琶、喜爱音律,大家合奏起来,别有一番情趣。”
  翠喜道:“听说你们常在大酒楼演歌舞,只可惜我不曾见过听过,我家小姐从不带人家出门,所以什么都未见识过。”
  公冶娇道:“咦,诉苦哩……”
  徐元红笑道:“翠喜姑娘,侍郎大人家不常常宴客吗?哪里会缺少了歌舞呀!”
  翠喜道:“说起这事来,恐怕你不相信,我家老爷是清官,一向很少宴客,就是请了几位爷来吃饭,也从不到教坊司叫乐户来。”
  徐元红讶然道:“是吗?这当真少见。”
  公冶娇道:“好啦好啦,小翠你就别唠叨了,我带你去酒楼见识见识就是了!”
  翠喜大喜:“真的吗,小姐不哄人?”
  公冶娇道:“我一向说话算话!”
  徐元红道:“正好,我们下午在福喜楼演,二位但请光临就是,贱妾这就告辞!”
  送走徐元红,翠喜道:“小姐,夫人不让我们去怎么办?”
  公冶娇道:“我这就和娘说去。”
  半个时辰她才回来,喜滋滋道:“成啦,娘被我磨得没有法子,只好答应。”
  翠喜高兴得跳了起来:“好极好极……”
  公冶娇找出两套男装,叫翠喜穿一套,两人打扮完毕,径自从家中出来。
  公冶娇边走边道:“知道吗?我为何不带你出门?你武功太差,带到哪里都是累赘。”
  翠喜不服道:“又不是去打架,出门玩玩有什么要紧?成天让人家呆在屋里,闷得慌!”
  公冶娇道:“哼,你知道什么?大街上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不会武功,遭人欺负。像你这样的人,遇事派不上用场!”
  翠喜道:“哟,小姐也未免把我翠喜看轻了,你教的拳脚我不是练会了吗?整个府中的丫头,连夫人房里的凤喜在内,数我最高明!”
  公冶娇撇了撇嘴:“不害臊,府里总共也只六个丫头,只有凤喜和你跟我学过功夫。我一来是闲着没事干,教你二人练拳解解闷儿,二来是把你们教会了,有事可以保护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