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刮了一夜的风雪，似乎小了一些。
  从帐篷的破口处，隐隐能望见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苗家姐妹，努力的活动了一下四肢。
  让僵硬麻痹的身体流入了一些暖流。
  两人有些庆幸，又熬过了一个寒冷的夜晚。
  现在的姐妹俩也有了经验，晚上的时候将衣物裹在外面俩人在抱在一起，互相用体温取暖。
  这样活下去的机会能更大一些。
  早晨清冷空气刺激着鼻腔，口鼻中呼着白气。
  从帐篷的角落抓了把雪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了些许。
  姐妹俩现在很庆幸，若不是有疯女抢的这个帐篷能遮风避雪。
  估计她们都活不到今日。
  姐姐苗小兰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干草堆。
  那里躺着疯女和同村的那个小寡妇。
  这些御寒的干草，是入夜前疯女不知从哪里抢回来的。
  她们晚上抱着这些干草睡，多少也能御寒。
  苗小兰伸手推了推草堆，想把里面的两人赶紧叫起来。
  再过一会，队伍便会供应吃食。
  若是去的晚了，怕是什么都抢不到了。
  草堆一动，头上顶着草屑的疯女从草堆中探出了头。
  她面色苍白嘴唇青紫，身上还微微的颤抖，看来昨晚冻的不轻。
  不过平日里最早起身的小寡妇，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帐篷中的三人对望了一眼，连忙扒开了草堆。
  那小寡妇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姐妹俩连忙去探她的体温，皮肤冰冷僵硬。
  在一探她的口鼻，早已是没了任何气息。
  小寡妇没能熬过昨晚的寒夜，被冻死了。
  帐篷中的三人呆滞了好一会，没人哭泣，只觉得有些凄凉。
  这时，外面响起了锣声。
  分发食物的时间到了。
  依旧是疯女看着帐篷，苗家姐妹拿着几个破碗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雪地上的反光，让姐妹俩的眼前是一片白茫茫，两人连忙闭眼缓了一阵。
  在睁开时，总算能看清四周了。
  从周围的帐篷中不断的有女子出来，她们同姐妹俩一样，蹒跚着向营地的中心赶去。
  那里便是分发食物的地方。
  伙夫的帐篷前有几口大锅冒着热气。
  食物是大锅熬煮的麸皮与黑豆，看着黑乎乎的一团。
  因为姐妹俩来的早，疯女与小寡妇的碗也在她们手中，这粥她俩每人都装了两碗。
  把食物盛好后，姐妹俩赶紧用块破布把碗裹上，随即便向着自己的帐篷奔了回去。
  回到帐篷中，苗小兰将四碗食物匀成三碗，又递给了疯女一碗。
  三人立刻将碗中的食物囫囵的吞到口中。
  实话说黑豆煮麸皮很难吃。
  但她们根本就不在乎味道，能有食物果腹已是万幸。
  热腾腾的食物下了肚，一阵暖意从腹中涌起，感觉身体总算是有了几分力气。
  吃完了饭，姐妹俩看着帐篷角落里那小寡妇的尸体起了恻隐之心。
  便想寻个地方将她给埋了好入土为安，但冻土根本不是徒手能挖动的。
  而她们的手边连一个铁锨都没有。
  尝试了几次也只能放弃。
  不多时，郡府兵开始吆喝着催促着众女上路。
  见有人动作慢上去便是一鞭子。
  不时能听到女子被鞭打的惨叫声。
  众女赶紧去收拾东西，如果不小心挨了鞭子，这么冷的天可别想活下来。
  苗家姐妹匆忙的收拾好了帐篷，那疯女甚至将帐篷中的干草也都捆好背在了身后。
  三女又看了一眼小寡妇那僵硬的尸体，也只能是叹了口气汇入了北上的队列。
  在不远处的高坡上。
  两个骑马人，正看着缓慢行进的队伍。
  于洋侯高德善皱着眉头，脸上皆是不忍。
  “沈大人。”
  “仅昨晚一夜的功夫，那些女子便被冻死了二百余人。”
  “咱们这么行军，怕是真的扛不住啊。”
  沈墨轩望着下面蜿蜒的队伍，眼中没有半分情绪，他过了好一阵才说道。
  “无所谓。”
  “再过几日，就进入北川道的境内了。”
  “只要入了北川，还能剩下两千人交差就行。”
  听了这毫无感情的话，高德善的脸上就是一抽。
  心中暗叹一声，这沈大人真是好狠的心。
  正在这时，远处的队列中忽然有郡府兵高喊。
  “有人逃跑，快抓回来！”
  两人立刻举目望去，果然有几个黑点脱离了队伍，向不远处的密林奔去。
  随即便有马蹄声响起，队伍中负责看押的郡府骑兵，急匆匆的追了过去。
  不一会的功夫，五名逃跑的女子便都被郡府骑兵给擒了回来。
  因为地面都是积雪，逃跑的几女根本就跑不起来。
  她们甚至没能跑出百步远。
  这种事情几乎每日里都发生，人们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不多时，五根粗绳套被郡府兵挂在了路旁的树上。
  那几个逃跑的女人，被郡府兵粗暴的执行了绞刑。
  五名女子在寒风中没挣扎多久便不动了。
  女子敢逃跑直接便绞死，这是沈墨轩定下的规矩。
  这一路上，不知道已经被他绞死了多少。
  吊着的尸体还未冷透，一群路过的女子便立刻冲了过去争抢死者的衣物。
  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任何一块能保暖的布料都是活下去的资源。
  扒死人衣服已是常态。
  没一会的功夫，五具尸体便被扒的一丝不挂，在冷风中被冻的青紫。
  苗家姐妹走在队列之中，偷瞄了几眼不远处的尸体，心中是一阵的后怕。
  实际上刚才他们姐俩，也起了逃跑的心思。
  哪怕是留在大梁要饭当流民，也总要好过去北蛮当奴隶。
  只是两人刚想跑时，却被身后的疯女及时给抓住了。
  否则，现在被扒的光溜溜挂在树上的，怕是也会有她们姐俩。
  天色越来越沉。
  风也越来越大。
  刚才还是细碎的雪花，现在空中飘落的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雪路难行，队列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因为冻饿体力不支，不时就有女子扑倒在雪中便起不来了。
  苗家姐妹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麻木的向前走着。
  天地间似乎都是刺骨的冰寒。
  在山坡上，于洋侯抬手拍了拍肩头的雪花，又看了看天说道。
  “沈大人。”
  “这么大的雪，不如暂缓行军。”
  “在走下去，这些女子怕是都要被冻死了。”
  沈墨轩没有回话。
  于洋侯望过去。
  见他只是看着不时扑倒的女子，眼中满是戏谑。
  这家伙似乎是在享受自己造成的惨剧。
  高德善不自觉的带马离沈墨轩躲的远了一些，他只觉得心中发冷。
  苗家姐妹蹒跚着向前走着，忽然脚下一绊。
  两人低头看去，脚下是个倒在地上的女子，还未死透却也差不多了。
  此时，北风又剧烈了几分。
  如刀的寒风裹着雪花，在队列中是席卷而过，迅速带走人们身上不多的体温。
  此时，姐妹俩即便是想走，在风雪中也看不清方向。
  而周围失温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