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作者:冷月寒剑    更新:2021-11-23 21:01
  饶是他少年英雄,也自怵惮万分,何尝还有正面交锋的坚心。
  当下便想收枪勒马。怎奈他先前一枪扎出,倾尽全力,这会念着变招回防,着实力有不逮。
  “砰——”的一声响。
  黑黝黝的玄铁大枪猛地刺在锤面上,溅起火花数朵。缘于二力相撞,大枪半圆状的曲起。高子宁乘在马上,俊脸涨得通红,胯下雪骢马也是四蹄蹦哒,往前急拱,顿然刨出四个大深坑。
  枪尖与黑锤,磨出“吱嘎,吱嘎”碎牙声。
  眼见闪避不去,硬拼实属必要,高子宁贯气双臂,寻思着挑落怪物的一双黑锤。不想那黑甲怪物实在力大无匹,轻轻用锤一拨,弯曲的大枪登时反弹。
  一股无以匹悍的大力,沿枪而上,凶猛灌来。
  高子宁虎口猝麻,似电亟而痹,十指不由自主地松开;没握住的大枪,立时反弹回来。枪杆直直撞中胸口,护心镜哗啦碎去,整个人由马背掀起,腾空而飞,失声大叫里,往后跌落,眼看就是四脚朝天的厄遇。
  十数万人讶声四起。吸气声,惊异声……此起彼伏。
  那怪人兀自不罢休,瞧着粗胳膊粗腿,按常理来说,这种人的动作铁定迟钝缓慢;谁知他大步一跨,迅若掣电,紧紧追着高子宁的逸势;移动间,适好高子宁的雪骢马碍路,左锤稍一摆摇,几百斤的大马就像纸扎竹糊,顿然飞将出去。
  尤令人可怕的便是,他锤击马儿,脚步未停,速度不减。瞧势头,不定比高子宁尚速上三分。
  再看他右手单锤转得如拨浪鼓似的滴溜滑转,呼呼的风声,远到十数丈外听得分分明明,倘若高子宁被击中,固然不立成齑粉,只怕也没个人形。
  小石头在城上看得色易容变,哎哟大叫。千想万想,没料到高子宁眨眼即败,且命在顷刻。待看到雪骢马落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此不动,更是怛然惊恐,生怕高子宁一战而毙,教自己如何向老王爷交代。
  间不容发际,在旁掠阵的狄祝融抽刀而上,隗斗则“嗖嗖嗖”地击出三缕指罡,跟着跃身纵起,朝高子宁扑去。他是想接住高子宁。孰不知,黑甲怪物着实厉害,狄祝融的烈阳刀尽管缓了他顷刻,不过也仅是顷刻,眨眼间,有着绝顶身手的狄祝融居然也被其一锤砸飞。
  而隗斗的三缕指罡虽然击中了怪人,却只在黑甲上穿了三孔,冒了一阵袅袅青烟。滞了怪人的身形略晌,须臾后,又是一大步,双锤平举,再次扑将上来。
  望着这个打不死的怪物,城上人无不心寒眼怵。个个在想,如若自己遇到了,又该怎生是好?
  这当口,隗斗已然接住高子宁。见他口鼻无息,胸口护心镜处,更露出里面的内衣。心下大骇,刚想返身回城。忽感后方一阵飓风般的劲罡,袭身而至。他前头刚使过惊天指,接着再提真息去接高子宁,时此呼吸瞬间,一口真气尚未缓过劲来。欲待提纵闪避,竟也难施。
  正觉无限失望,说也巧,姜神君适好近前。他落下城头,原便为了救援高子宁。眼见怪人来势汹汹,极远处,抬手平胸,十道指罡明明赫赫,如闪电突降,又似森寒剑戟,劈里啪啦的悉数击在了怪人身上,直闻得哗啦啦地响成一片。
  怪人胸前的玄色衣甲被犀利的指罡扯得粉碎如屑。
  “噌噌噌”怪人挡不住这股大力,一连退了五六步,趔趔趄趄之余,几乎跌倒在地。胸前衣甲飘飘散散,露出里面鳞甲般的黝黑肌肤,伤kj错,不见血流。
  姜神君毕竟是姜神君,凭他的道心境界,同样的惊天指,无论是威力还是造诣,远非隗斗可比。
  这会儿,若换成别人,定已释心,或许就此以为怪人怕了自己。然而姜神君临敌经验何等丰富,指劲一出,神识即随,察知怪人在自己的雷电指式下,居然只受微伤。心惊之余,短时间,也想不到该如何整治对方。左手一划,一道澄蓝水幕,大晴天里倏然而出。
  跟着右手三指微弹,诡谲的节奏,震荡起空间的元素频率。
  雨诀堪施,霜雪合诀又至。
  水幕落在怪人的身上,尚未及落地,顷刻凝成晶莹的冰柱;怪人挣扎数下,无声的怒吼后,终无奈的被彻底封固其中。要知,适才的雷电指罡,毕竟让他够呛,纵是金刚不坏身躯又具无量大力,也难消受那等威力巨大的罡气,正面亟中。实力消了数成后,再被姜神君这等老奸巨猾之辈,刻意的封禁,似他这么一个毫无智慧的怪物,自然立成囚徒。
  此时,整个冰柱宛若一块巨大琥珀,在两军阵前,晴阳金光之下,烁烁生辉。但因为里面封着的黝黑怪物,却又令人觉着妖意,感到心憷。
  刹那间,两方军士宛若在看妖物异志,没一人会想到,适才还是恨天无柱,怨地无环,勇力无匹的黑甲怪物,居然会被冰冻。下意识里,人人掐股,均道自己做了一场怪梦。
  姜神君瞥眼后望,察觉隗斗仍在旁边,即道:“隗共工,先带高世子回城。”隗斗应命而去。
  瞧及傀儡被禁,三焘真人浮空而至,扬声道:“好你个截教,竟而这么卑鄙。说好一对一的,怎么弄成四打一了?”
  姜神君面色一正,肃声道:“明明先是你二打一,老夫看不下去,才制服那家伙的。”
  “胡说八道,贫道何时二打一了?”三焘真人大动肝火。他也是心高气傲之辈,若在别它地方被人诬赖,许不会这么生怒;但刻下是两军阵前,又有众多同道看着,这口冤枉气无论如何噎不下去。
  姜神君嘻嘻一笑,道:“这里反正有十数万人看着,相信你也赖不掉。先说我们的高世子,一人一马一枪没错吧?”
  “没错。”三焘真人应道。
  姜神君又道:“那老夫便奇怪了,之前明明说好与高世子对敌的是你,怎么又改成他了?”说着,指指依旧被封固在冰柱里的黑甲怪人。
  “这个……”三焘真人是一派宗主,平日只有他训人家的份,何尝有被别人责问的时候。一时间,的确有种理屈词穷的尴尬。
  “姜神君,你好坏也是一岛之主,殊不想无耻到了这等地步。那怪人分明是三焘道友的护身傀儡,何来二打一之说?”秦营里的金蝉见三焘真人被问住了,急忙为之辩解。
  得他一说,三焘真人省起,振振有词道:“不错,那是贫道的傀儡,不存在二打一的说法。”
  “哦!?原来是真人的傀儡啊!那老夫是误会了。不过,也只好怪真人之前没加说明。你想,突然间,场中多了一人,换成任何人,也难免抱有怀疑。所以,咱们双方可说是各打五十大板。你也有错,我也有错。既然双方都有错,那此场便以平局计算。”
  一番盖不由己,实属他人咎由自取的诡辩言辞,内蕴真元之下,数十里内无不皆闻。
  再说隗斗送回高子宁,小石头急赶下城,探问伤势。一见隗斗,便道:“隗将军,高世子如何?”
  隗斗道:“幸喜世子甲胄上的护心镜还算坚硬,不然就难说了。”
  小石头急忙诊其脉搏,发觉不过是气闭晕厥,当即大舒一气。再看高子宁胸口处,护心镜全碎,即便里面的甲胄夹层,也悉数穿破。可见回撞的枪杆何等力大。隗斗又道:“还好世子的大枪是玄铁所铸,若是普通凡铁,就刚才一击,万一枪身裂断,世子就不是弹起,而是撞将上去了。”
  想到那怪人轻轻一锤,击死雪骢马的情景,小石头额头滚汗,深以为然道:“不错,不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说着,命随军医师速送高子宁回城主府。此刻战事未毕,待见高子宁无事,他心儿即刻回到两军阵前。重上城头,往下俯瞰。
  却见姜神君仍与那玄门道人唠唠叨叨,不禁大为费解。
  这时节,其实姜神君已说得差不多,至于那个什么四打一,还是二打一,也被他天花乱坠的驳了个师出有名。要知道,他早已晓得那大力怪物便是三焘真人的护身傀儡。但与其罗嗦来去,无非扳个理直气壮。他诚是邪道巨擘,平日杀人灭门抑或行诈施诡,无须借口,然而现今是两军阵前。常言道,师直为壮,倘若己方坏了单挑的规矩,无疑对士气打击甚大。
  眼见目的已达,他根本不愿与三焘真人再行废话。话一说完,便想回城。
  三焘真人被他扰了大展威风的机会,本就愤懑,见他要走,顿即唤道:“无极岛姜神君之名,贫道闻名久矣,可惜始终缘悭一面。今日既会,神君若不留下几手,贫道岂肯放神君回城。”
  姜神君回过身,重瞳微翻,沉声道:“想必真人不是想老夫留下几手,而是想把老夫彻底留在这里吧?”
  三焘真人道:“不敢、不敢,但贫道会尽力这样做的。”
  姜神君哼哼冷笑,道:“真人的傀儡已经被老夫封了,难道想单凭你的符篆术法?”
  要知玄门法师素有伏魔和护法二类。譬如许悠和晁错,虽各臻金仙之境,又同为天师,然而一旦遇到战斗,其手法便大为不同。严格说,护法类的法师,一般精擅道术,术法一出,威力难当;囿于此因,他们与敌人是离得越远越好;反之,伏魔类的法师,诚然通晓法术,但以威力计,效果大减,所以,他们喜欢近身格斗。
  茅山符篆宗一系所出其实就属于护法类的法师。是故,三焘真人才有一个物理战斗力无穷的傀儡。当敌人庸弱,便以傀儡克敌,减少自己的法力消耗;如若敌人极为厉害,那傀儡的作用,便是护身,保护自己在施法的时候,不至于被敌人先发制人。
  而姜神君擅长惊天指法,算得以武入道。一身武斗真气,悉数化成施法用的液态真元,举手投足,几可排山倒海。论战斗性质,与玄门伏魔类的法师,并无不同。若换成别的护法类法师,因有护甲或是战兽再或是特别的法术护身,姜神君不会这么问,不过茅山符篆宗法师,天下皆知,悉是有赖傀儡护身;此时三焘真人的傀儡明明被锢,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要留下自己,着实教他觉得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