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冷月寒剑    更新:2021-11-23 20:58
  若是他双手不舞,多半还好。他那手里依旧抓着邓蓉的破衣襟,如此在她眼前晃动,怎生让她息地下火。在她心里,不当他是存心挑逗,又是什么?当下不为所动,提着长剑迳向小石头狠狠地劈去。
  旁边的江湖人也不劝解,大多数人均已尾追魔教贼子去了。留下的也是那些对邓蓉有些歪思,或是功力浅薄,难以帮长辈消灭魔教贼子的一些后生小辈。他们俱是对邓蓉暗恋甚久,只是身份相差太远,才不得不抑下绮思。而且邓蓉自新寡后,名声也着实难听,既克父又克夫。他们是随在后头,看着这场闹剧。心底暗思,这玉美人连个小伙计都能占上便宜,又何论是我?想到这里,个个眼射欲光盯着邓蓉那丰腴的美躯,恨不能欺上前去紧搂怀中。
  小石头见长剑“呼呼”砍来,怛然失色之余情知不妙,索性转身狂奔,朝镇上跑去。
  而邓蓉握着长剑在后紧追,不离不舍,只想把这小淫贼斩于剑下,也好洗了自己今日的屈辱。二人转眼奔远,片刻间,奔出镇外,直向虎丘山而去。小石头三年来从未离过七里塘半步,最远的就是虎丘山。此刻脑海里闪出的念头,便是向山上奔去,期望借着山上的浓密山林,躲过邓蓉地追杀。
  他边跑边想,这女客官到底为何?怎地发了疯似地用剑砍我?虽然不明其中原由,可他也知道眼下切不可停步,否则势必被那女客官劈死。心下又想,掌柜的被人杀了,那样子当真可怕,我万不能如此。一时间,跑得忘乎所以,惟想离邓蓉越远越好。照理,任他再是如何的神力天生,若说到轻身工夫,那是决然比不过华山掌门邓蓉的。
  但不知为何,适才脚心的两团火球此刻竟发出无比的热量,若是脚底稍沾泥土,却是疼不堪言,惟有脚足拔空,疼痛偏生大减。
  这么一来,他是发足狂奔,跑到最后,双脚凌空的时辰愈发的长久,而沾地的时辰,仅是轻点即可。直觉那火球的热量荡漾浑身,流转到四肢百骸,周身的所有毛孔舒泰无比。他是愈跑愈快,邓蓉却是追的香汗淋漓。而身后的哪些江湖人也是稀稀拉拉地落下不少,能堪堪追及的均是一时无两的青年高手。
  邓蓉越追,对于小石头便是淫贼的想法,便越加相信。寻思着,若他是寻常百姓,怎会有这般高深的轻身工夫?我都使出华山绝技“流星赶月”的步法,竟也追不上。心下暗暗发誓,今日固然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这无耻的装疯卖傻的死淫贼绳之于法。教他尝尝我华山派整治淫贼的酷刑。
  小石头翻过前山,直奔后山,半晌后,竟是奔到与虎丘山相连的穹隆山。跑了许久,他觉得脚步很是沉重,适才他是一鼓足气,那两团火球其实是他这三年中时常锻炼焚阳刀诀,在不知不觉中御刀养气所产生的些微真气。平日里他是茫然懵懂,许一炒授他刀诀时也未解释清楚,他等于是有了家财却仍在外乞讨过活。
  可适才先瞧见许一炒被人所弑,又看见邓蓉即将香殉。这么一个发急,那深蕴体内的焚阳刀息居然被他唤醒。而且《焚阳刀诀》的内劲真气先是至刚至阳,再是至阴至柔,直到最后,方能刚柔相济,阴阳相合。他此刻仅是初练,固然天资聪颖,却至多三年而已。是以内蕴的焚阳刀息也是刚阳猛烈,霸道无比。
  胡长老看他不懂半丝武功,那点穴的劲道,自也稍轻,于是就这么被他一冲便水到渠成,豁然而解。
  但终究习练的时日不多,纵是《焚阳刀诀》再是如何巧夺天工,妙到毫巅,像他这么狂奔疯跑,半点都不晓得如何纳气蓄息,那仅有的一点真气却已被他耗完。旁的武林人物在使用轻身工夫时,如同一个精明的商人可以用几两银子赚得数百两的利润,他偏生像个既毛躁又挥霍的纨绔子弟,只知道花费,不知道赚钱,即便给了他万贯家财,到了最后,也只落得个家财荡尽,沦为乞丐的结果。
  他此刻是气喘吁吁,步伐更是踉踉跄跄,东跌西倒。原本与邓蓉拉开甚远的距离,竟已愈离愈近,眼看眨眼工夫就要被她追及。记忆中达此力竭的时候,着实不曾有过。
  邓蓉在后看得,不由心喜,暗道:“你这死淫贼尽管轻功不凡,但耐力不足,仅是半个时辰,已是气衰力疲。瞧本姑娘待会如何惩治你?”欣喜下,不禁娇叱:“死淫贼,看你能逃到何时?今日不剁了你,本姑娘誓不为人。”她虽曾婚配,只是洞房一夜便已新寡之身,故此,在她脑海深处一直当自己仍是云英未嫁。刻下没有旁人,便不由地喊出本姑娘的称谓。
  小石头听见声音渐近,心下当真惶惶。跑不多久,眼前居然是一断崖,崖下一汪大湖波涛汹涌,浊浪排空,那“轰轰”的潮水拍打着湖边的礁石,溅起漫天碎浪,教人委实心惊。暗呼倒霉下,转眼四顾,睨及左首有一密林,郁郁葱葱,好不阴森,晌午的暖阳竟而透不进半丝。
  正当危机,他也不遑多虑,索性朝密林中奔去。方跑了数步,堪堪接近密林边缘,脚下便是一个趔趄,整个人朝前倒下。这密林原是长在一处斜坡,他此时就在坡上,这么一倒,当真是惊险已极。只见他犹如一块被人推下的大石,“轱辘辘”地朝下直滚。只听得见耳中传来衣帛的撕裂声,身体滚压枯枝枯叶声,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偶尔尚有邓蓉的喝骂,只是渐趋微弱。
  他原本已然气衰,要避开邓蓉地追杀也是勉强得很。时下这么一滚,倒是比邓蓉一步一步地走将下山不知快了几许。盏茶光景,地势变的平缓,滚动速度自也降了下来。他虽呆愚,但也知道若继续这么滚将下去,保不定就此一命呜呼。仓猝之间,瞅准几株树木,双脚死劲狠蹬,可他时下的滚动方向实是不由自主,那里能稳住身形。那无数的乱石枯枝却是被他踩踏甚多,伴着他一起翻滚。
  随着速度渐缓,又瞧正身边一株大树,当下双手死劲地拽住。这会,滚势着实猛烈,直觉双臂拉痛,疼不堪言,不由松手,继续翻滚。如此一来,滚动的速度与适才相比,却已霄壤之差。又是连滚带爬了一会,看准前方一块巨石横垣在前,顿时心慌,寻思,这树还管它去,若是撞在巨石上,势必无幸。念及此,索性咬牙,双脚发劲狠狠一蹬,但觉浑身一颤,这落势终于停了。
  他在地上躺了须臾,直觉四肢散了架似的疼痛酸麻,脑中的“嗡嗡”声依旧彻耳未息,被尖石和树枝划割的伤口更是火辣辣的疼。原想就这么舒服地躺着,不多久,传来几声踩踏枯枝声。小石头苦笑,寻思着,我到底怎生得罪那小娘子了?她为何这般契而不舍的总想惩治我?无奈下只得爬起,蹒跚着向前方走去。
  这时,已近密林边缘,不过数十丈便可出了密林范围。些许余晖洒在林里,倒是瞧得清前方的路径。踉跄前行,忽见密林外的不远处有一茅草搭就的小屋。它突兀地伫在一方平台上,离地也有二尺许。欢喜地跑去,他想,既有屋,多半有人。我先进去呼救,让屋里的人救我一命。他可没想到,若是邓蓉当真要杀他,又怎会管有没外人?何况还是与他一样的平头百姓。
  到了屋门,小石头大声道:“屋里有人么?有人么?”叫了半晌,竟是无人回应。小石头不禁心凉,暗忖,今日好生倒霉,好容易见到屋子,偏是无人。难道我小石头当真要死在那小娘子的手上?思忖间,推开屋门。那门约莫是多年未开,推时迟滞得很,而且还落下不少灰尘,“啵咯咯”地落了满头泥灰。
  拍了拍头,又拍了拍肩,瞧着自己的衣裳,衫不裹体,裸腋显股,着实狼狈。又看见自己的双臂血迹淋淋,伤痕累累,四错交叉下着实骇人。自语道:“这戏班的小娘子真厉害,竟追的我这样,幸喜我命大,若非如此,只怕我要与掌柜的落个同样下场。这会忽想起许一炒的惨死,不由悲从中来,满怀的怨愤和凄苦一时无法言表。
  心想,掌柜的都死了,我还有什么留恋?当下是无谓得紧,连邓蓉在后追杀的事,他也随之了。
  放眼打量,这屋里堆满了稻草一直到顶,只是已然日久,有些霉味。他倒没什么,原来的日子也不是什么锦衣玉食,而且身子也是疲劳万分,看中一片草厚处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倒下后,心想,那凶恶的小娘子要杀我便来吧!我也不逃了。头往门口看去,外面阳光温暖,照在屋外的绿树上,显得甚是生机盎然。
  正文 第7章 襟怀坦白
  既抱有死志,他是无聊四顾,突见一堆草下露出一刀柄。这等样的刀柄他熟悉得紧,正是平时常用的柴刀刀柄。他前时正在酒楼里送菜给糊涂两长老,故而并未带刀,眼下瞧见柴刀,不啻是见到了亲人。当即左手探去握住那刀柄,朝外一抽。
  一看,果真是柄柴刀。只是这柴刀多半许久未用,竟是锈迹斑斑,钝头钝脑。他也不嫌弃,他对柴刀的感情,与亲人相同。世上那有嫌弃亲人丑陋的。当下把柴刀放在胸口,心想,我能握着柄柴刀死去,老天爷却也待我不薄。
  又过了许久,邓蓉仍是未来。小石头经过片刻的休息,倒是恢复了小半的力气。又想,哪小娘子多半是迷路了,怎地还未寻到此处?不会被甚野兽给吃了吧?她虽然凶恶,我是怕了,可野兽想必是不会惧她。万一真是这样,啊!那、那岂不可怜?
  他此刻自身未脱险机,却已担心上了追杀他的敌人。想及自己一个昂藏七尺竟害得一孱弱女子身遭危险,实是天大的荒谬。如是一思,倒是睡不下去了,立时爬了起来,右手握紧那柄铁锈的柴刀,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