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作者:全威    更新:2021-11-23 12:55
  想是林中中调动士卒,而林内地方有狭小,以致兵戈相碰,发出声音来。
  一人道:“这步履声甚乱,兵戈相碰,想来是士卒未曾训练之故。”
  又一人道:“我倒怀疑这些声音是那些妇孺弄出来的,故意令我们生疑,那老家伙诡计多端,定会如此。”
  先前那人叹道:“蠢才,蠢才!这人既然诡计多端,真要虚张声势,一来可将声音弄得响亮些,哪会这么轻微?二来他让人步履整齐未尝不可,何必搞得乱糟糟的?那样岂非声势大张?我自十六岁上便随恒大司马行军打仗,三十年下来,经验还算丰富,怎会被他所骗!”
  另两人齐声道:“将军说得是。不过他们为何不冲出来呢?”
  那人道:“既然他是想救人质出去,这么冲出来硬打硬拼,那些人质岂能保得出?”
  一人道:“这么说来,我们既不敢进,他们又不敢出,这么干耗着如何是好?”
  那人道:“我已经派人给恒大司马的大营送信,大营虽远,两三个时辰后恒大司马也会带人赶到,以多胜少,正是极好不过。”
  伍封忽想起这人,当日在五鹿之时,桓魋将大军扎在山后,却派了一个叫王乘的前锋司马带数百人在前立了个小营,眼下说话的人中,有一个便是这王乘。
  便听一人道:“眼下夜风正盛,我们放一把火好不好?”
  王乘道:“若是放火,一来伤了人质,只怕坏了恒大司马的妙计,二来此地离沙家村才二十多里地,一大片林烧起来,村中人多半看得到映红半天的火势,便会泄露了行踪。是以万万不能放火。”
  另一人道:“怕泄露行踪还可以想,若为了这些人质着想便不必了吧?这些妇孺只不过数十人,又非那龙伯邑地的人,他怎会替这些人考虑?”
  王乘笑道:“只因你不了解龙伯的脾气。自从桓大司马在五鹿与龙伯打过交道,便派了不少人探察龙伯的行踪,龙伯每每征战,恒大司马都了如指掌。他曾对我说过,龙伯这人武勇绝伦,用兵不依常规,是以常让敌人出其不意,一败涂地。不过桓大司马也因此看出这人的弱处来。”
  伍封暗暗心惊,原来桓魋处心积虑已久,自己每一次用兵都被桓魋打听清楚。
  另两人齐声问道:“什么弱处?”伍封也认真细听。
  王乘道:“恒大司马说过,龙伯用兵好行险,常以奇兵制胜,但兵家讲究正奇之法,龙伯重奇而轻正,是以在‘稳’字上略有不足,若遇到真正的兵法大家,必会一败涂地。其次他这人十分自负,别看他杀人不少,其实心肠颇软,又重视名声,这些人质换了他人或者不预理睬,但龙伯却不会置之不理,他定会设法先救人质,再以大军进攻我们。”
  伍封浑身沁出了冷汗,这桓魋对他可算了解的极深了,他的心事想法居然被桓魋猜得清清楚楚。再说用兵之上,的确不够稳重,能让人觅出破绽,那日在莱夷对付叶小虫儿和市南宜僚的两番进攻,虽是一夜两胜,却还是被颜不疑偷入了营中。想到此处,心道:“这桓魋十分厉害,高明之处,出乎我意料之外。我虽从未轻忽过他,但还是小看了他。”
  便听王乘道:“恒大司马分两处扎营,相距甚远,让我们五百人看守人质,自己却带了二千多人另驻隐密之处,便是为此。恒大司马自有妙计,让龙伯知道人质在这里,等龙伯带着精锐来到时,他再引大军攻入村寨,只须杀了那田燕儿,龙伯便没脸在列国中厮混了,就算不自杀,也会离走他乡,不再露面。这叫作‘调虎离山’。”
  伍封听得毛骨悚然,若非听到了这几人的说话,只怕真的会落入桓魋的计谋之中去。
  另一人又问道:“既然我们胁了人质,逼村民下毒,龙伯中毒之后,还有何能为?何必还要大费周张?”
  王乘嘿嘿笑道:“他能中毒自然是好,不过龙伯非常人可比,恒大司马以为这区区毒物只怕毒不了龙伯,是以连环设计。”
  伍封暗地里长吁了一口气,听了他们的说话,就算今晚毫无所获回去,也算得上得胜而归。从这三人说话中也听得出,三人必是这五百人之首。
  不过听这些人的口气,显是不知道楚月儿她们的行踪,那么楚月儿虽未找到,至少已说明她们并无凶险,伍封心下便宽了,寻思出村已久,若不尽早回去,实在不能放心。可明知道人质在此不去相救,似乎不成样子,何况林中还有个高人,不见上一面,只怕会睡不着觉。
  正踌躇时,忽见那片矮林中火光大炽,一大群怪异的物什向敌人猛冲,这些物什便如一蓬乱草般,尾上燃着火球,飞一般冲了过来,不知是何种怪物。敌人惊乱之下,这群怪物已入了人群之中,半身都是大火,不少人躲避不久被撞在身上,身上便燃起了火头,不禁狂呼乱叫。那些战马见了这会放火的怪物,惊得齐声嘶鸣,拖着兵车四下乱窜,以致车上甲士手忙脚乱,纷纷跌下车来。
  王乘大惊,策马往伍封藏身的沙丘上来避火,口中一迭声叫道:“休要混乱,休要混乱!”才叫两声,忽地撞下车去,跌在伍封前面七八步处。
  伍封细看时,见他嗓间钉着一支利箭,眼见是不活了。
  这时,便听林中蹄声阵阵,几人跨马冲了出来,当先一人挥动着手中笔管粗细的长矛,一连刺倒了五六人,其后一人手执长柄大斧,恶狠狠地见人就劈。
  伍封见是楚月儿和鲍兴,心中大喜,此时又见春夏秋冬四女从林中冲了出来,四条矛展动处,无人能敌。
  伍封哪里还按捺得住,飞身上了黑龙,手舞着大铁戟,大笑着从沙丘后转了出来,铁戟展动,将先前说话的另两人刺倒车下,片刻间与楚月儿汇合在一起。
  楚月儿笑嘻嘻地道:“月儿早知道夫君会跟上来。”
  伍封手上铁戟不停,口中埋怨道:“既然知道,为何不等一等我?”
  楚月儿笑道:“本来是要等的,不过我们在途中遇到了一个人,事情忙得紧,便没空等你了,夫君莫怪。”
  春夏秋冬四女也冲上来,齐向伍封甜笑。
  伍封道:“敌人太多,一时也杀不了,直杀兵车上的人,步卒便不管了。”见鲍兴挥着大斧一路冲杀,甚是神气,众人跟了上去,来回冲杀,专刺兵车上的甲士。
  此刻敌军大乱,又无首领指挥,只是自顾自四下奔逃,根本无心一战。有些甲士倒也聪明,见他们只杀兵车上的人,纷纷弃车,混在步卒中逃窜。
  也无多久,除了数十乘兵车之外,敌人或死或伤,剩下的人已逃得不知所踪。
  鲍兴早见到了伍封,不过他忙于圈动战马,收束乱窜的兵车,也无暇上前见礼。
  夜风送来满鼻焦臭,这时,那些会生火的怪物都倒在了地上,伍封看时,见是一头头羊儿,身上捆满树枝长草,尾上有的还残留着未烧尽的膏脂葛布,伍封恍然道:“原来这便是刚才闯入敌群的怪物!若非这些羊儿,我们几人怎能杀退敌军?只怕早被迫得逃走了吧!”
  楚月儿道:“这些羊儿都是从桓魋营中赶来,月儿先前还愕然不解,不知道救人之时,捉羊来干什么,现在便知道了。那些妇孺也有功劳,若非她们击木踏脚,又四处点火,歹人早就冲入林中了。”
  伍封点头道:“这种疑兵之法似是而非,最为高明,声若响些、步略齐些都不成,反会被人识破。咦,林中这人用兵方略比我可强得多了,他是谁?”
  楚月儿还未曾回答,便听人声嘈杂,数十妇孺从林中出来,当先一位老者由两个僮儿陪着,乘着马车从林中缓缓出来。
  伍封见这老者萧若轩举,形容清癯,白须白发在飞中飘动,神气不凡。忙迎上去,跳下了马恭恭敬敬施礼道:“老先生神机妙算,世所罕见,不知是何高人?”
  那老者微笑道:“你不识得我,我却知道你。老夫姓孙名武,与你父亲伍子胥是结拜的兄弟,情同手足,我离吴之时,你还未生下来哩!”
  伍封又惊又喜,忙拜道:“孙叔叔,小侄早就想拜见了,原来孙叔叔隐居在此地。”
  孙武笑道:“封儿起来吧,先前月儿也是大拜特拜,我这许多年来还未曾被人这么拜过。”
  楚月儿跳下马,带着春夏秋冬四女走过来,道:“夫君,我们一路赶来,正好见孙叔叔救了这些妇孺,便上前帮手,杀了几个追上的贼子,孙叔叔一看我的矛法,便认出来,是以我们听孙叔叔调遣,在林内大布疑阵。”
  孙武笑道:“事急矣,此刻讲不得这么多虚礼,我们先将妇孺送回村去。适才败兵逃走,桓魋必定知道你不在村寨中,只怕会大举进攻,要杀燕儿。我是田氏族人,燕儿算起来是我的侄女,怎能让她受害?”
  伍封忙将鲍兴叫来,夺了数十乘车,正好命妇孺上车,让会驭车的人执缰,一路向沙家村而去。
  伍封骑马跟在孙武的车旁,问道:“娘亲派人四处寻觅孙叔叔的下落,总是未能找到,此次碰上了,就请孙叔叔到小侄府中去,小侄正好向孙叔叔讨教兵法。”
  孙武笑道:“封儿用兵不在你父亲之下,你的多番用兵之法我都详细探究过,每每出人意表,大收奇效。”
  伍封惭愧道:“这是小侄未遇到孙叔叔这样的行家之故,侥幸胜一两次,算不了什么本事,上次在吴国被勾践和文种打得大败,几乎不能生还。”
  孙武摇头道:“若论出其不意,你比我和令尊要强,不过用兵要诀,在于‘稳中求胜’,先立于不败之地,再求胜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