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作者:全威    更新:2021-11-23 12:55
  伯嚭道:“叶公甚是难缠,好不容易才谈出了个结果,日后江淮之间,吴楚以鲁汀为界,相安无事。”
  伍封吃惊道:“什么?那开阳、襄贲之地岂非给了楚国?”本来,吴境深入泗水之左,楚国灭陈之后,楚越之界应在泗水左近,伍封心忖就算让一些地方给楚国,无非是以泗水为界而已,怎知道夫差却将边界退到了鲁汀,将泗水以东、鲁汀以西的地方尽数割给了楚国,损地三百里左右。
  夫差却并不在意,道:“吴境甚大,所损不足半成,以半成之地得吴楚之和,也没有吃亏。何况如此一来,吴楚之间多了莒、杞、缯、郯等小国为缓冲,又不再与宋相结,少了一敌,有吴反而有利。”
  伍封心道:“国是你的,你要割些出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点头道:“这也说得是,只要吴国强了,灭了越国也不是难事。”
  夫差笑道:“王弟言之有理,寡人寻思楚军一退,越人多半会有惊惧之心,若派出使者与越结盟,永为兄弟之国,也未尝不可。”
  伍封心道:“此时越人怎会与吴结盟?”心忖夫差在淮上这些天,伯嚭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弄得夫差如此狂妄自大起来,一改离城时的小心谨慎之状。他叹了口气,道:“若能结盟自然是好,多少能有些时间来励耕备战,微臣就怕越人不愿意结盟哩!”
  伯嚭道:“老臣与越人多少有些交情,这结盟之事,大王便交给老臣好了。”
  夫差胡乱点头,眼睛却在西施身上打量,笑道:“今日便这么着吧,王弟与太宰先回府中,有事再议。”扯着西施往后宫而去。
  西施脸色微红,偷偷向伍封看了一眼,伍封心中忽地极为不快起来,暗暗叹气,与伯嚭一齐出去。
  出宫之时,伍封问道:“吴楚以鲁汀为界是否太宰的主意?”
  伯嚭抱屈道:“怎干老夫之事?老夫请大王与叶公议事之时,定要坚持以泗水为界,还说那鲁汀阔不过十余丈,楚人一步便跨入了境,难以防御,损地之外,不利于吴。谁知王子不疑却向大王提议,说要全力对越,干脆让出泗东之地,有泗上诸国御楚宋之兵,战势可以暂缓,吴国不再有后顾之忧。大王便依了王子不疑的言语,向叶公大大让步。”
  伍封听他不象说假话,奇道:“王子不疑怎会如此?万一楚吴鏖兵,莒、杞、郯等国加起来不到五百里的地方,能当得什么用?说不定乖乖投降,反而使楚宋之军长驱直入。”
  伯嚭也道:“老大也是这么想,此事龙伯问问王子不疑,便知虚实。不过楚吴能立盟定界,和事收场,多亏龙伯将叶公胁持到吴营,楚军之退,以龙伯居功至伟。”
  伍封愕然看着他,不知这老滑头在打什么主意,居然能这么说话,仿佛忘了以前的恩恩怨怨。
  伯嚭小声道:“龙伯不要奇怪,老夫其实想得明白,眼下这吴国非有龙伯收敛民心士气不可,否则越人灭了吴国,老夫也好不到哪里去。”
  伍封点了点头,心道:“你能这么想便是最好不过了。”
  过了数日,吴国派到齐国的质子王子季寿被齐平公遣了回来,还带了辎车三百余乘。不过王子季寿并没有先入宫去,而是将辎车驶入了“龙伯之府”。
  伍封见王子季寿身材修长,满脸憨厚之色,说话也老老实实,对他立生好感,心道:“这王子季寿与王子姑曹、王子地、颜不疑大不相同。”
  伍封奇道:“季寿,这辎车内所装何物?”
  王子季寿笑道:“王叔,齐君生下了一个世子,取名为积,齐国举国大喜,国君赐了十余车物什给王叔。”又小声道:“其实齐君所赐之物早运往莱夷,这些辎车以锦幔盖住,其实里面全是运给吴国的粟米,为掩人耳目,才装扮成齐君赐给王叔之物,以及小侄随身所带的辎重。一路上鲁、莒、杞等国人见了这数百辎车,都羡慕王叔得国君眷顾,宠爱之盛列国罕见哩!”
  伍封笑道:“我那国君老丈人对我本就极好。”
  王子季寿初初回来,自要到宫中去见夫差,季寿走后,伍封安排人手将粮粟从水道送入城中仓廪,旁人还以为是伍封献给吴王之物。居然出奇的多,显得此人忠于王室之心与众不同。
  夫差派了个使者带百余人到齐国去,押了无数车金帛,只因吴国是向齐国购粮,齐国看在伍封面上先送了粮来,这些购粮的金帛自然要交给齐国。
  既然夫差等人回城,伍封交割了暂领的城兵与侍卫职司,宫里也不好多去,是以整日在府中,非夫差相招也不参与朝议。
  夫差听了伍封的提议,暂不理会落凤阁,留下这越人的耳目便宜行事。
  多日无事,这天伍封将楚月儿从药堆中扯了出来,在后院与她一起研习“比翼双飞术”,鲍兴来道:“公子,门外来了个客人,不肯说出名字,现在厢房之中。”
  伍封奇道:“什么人这么神秘?”到厢房时,见那人扭过头来,伍封大喜道:“陈兄,原来是你。”那人正是陈音。
  陈音笑道:“龙伯好久不见了,越发的风采过人。”
  伍封道:“陈兄在越国大显身手,甚得越王器重,今日怎会有暇前来?”
  陈音道:“在下眼下是越国使臣,来与吴王商谈两国结盟之事,只是大王不许在下见龙伯,在下来了三天,终是忍不住,只好偷偷来一见。”
  伍封奇道:“越王怎想着要与吴结盟?”
  陈音道:“大王见吴越仇怨愈积愈深,数次交战,鄙国虽然略占上风,但并未伤及吴国元气,龙伯一到吴境,吴军士气大振,何况吴国地大民众,鄙国也无甚把握能胜过吴国,索性吴越结盟,各安其境。”
  伍封皱眉道:“非是在下多疑,贵国大王理应不是这种轻易放手的人,此刻来议和,中间恐怕有所计谋。”
  陈音笑道:“在下出越之时,大王和文大夫交待得清清楚楚,计谋自是没有,不过要贵国将太湖之南、浙水之北的四百里地割给越国而已。”
  伍封惊道:“什么?”
  陈音道:“岂止是这一点,贵国每年还要输粟万石给鄙国,才能保持两国的相安无事。”
  伍封摇头道:“如此苛刻条件,吴人怎会答应?”
  陈音道:“条件虽是苛刻了些,但眼下越强吴弱,若是越人大举来攻,吴人必定难以抵挡,灭吴也未始不能。不过在下心想,与其两国交兵,死伤人命不说,最终仍然是占地夺粟无数,只怕还不止此数,受些委屈来保全吴人之性命,未必不好。先前十余日前已入宫中见了吴王,谈过此事,吴王甚是烦恼,不过事关重大,在下请他先不要透露给众臣知道,这也是鄙国大王特意交待的。”
  伍封点了点头,苦笑道:“这话倒是不错。”
  正说话时,鲍兴来道:“大王招公子入宫议事。”
  陈音起身告辞,伍封道:“听说勾践性最多疑,陈兄偷偷来见在下,若被他知道了不好,下次在下大大方方去慰问使者,到陈兄的驿馆去。”
  陈音走后,伍封匆匆入宫,一班吴臣也陆陆续续入宫。
  夫差先将越使提出的条件说了一遍,道:“本来寡人便想派使到越国商议结盟之事,太宰还未动身,越使便来了。虽然寡人想与越国结盟,但无端割地输粟,寡人心中实有不甘。越使已来三天,还特请寡人先不要告诉众臣,以免多生事端,有损盟议,但寡人思之三日未有所得,只好将众卿叫来商议。”
  王子姑曹怒道:“越人欺我太甚,父王万万不可答应,无非就是一战而已,不战而割地,成什么样子?”
  王子地叹道:“如不暂时委曲求全,越人大举攻来,姑曹是否有必胜的把握?若是战败,重则国为之灭,轻则仍是被越人占地抢粟,掠走民户,吴国损失便更大了。”
  颜不疑叹了口气,道:“本来眼下吴人士气正旺,也不怕了越人,只是军粮不继,难以持久作战,若战事数月未下,吴军粮尽而散,后果就不堪设想。”
  那位从齐国刚刚回来的王子季寿道:“若是割了太湖之南至水边的四百里地给越国,越人的国境便紧靠吴都,若是动起兵来,当真是朝发夕至,若是不答应,越军也是旦夕间攻来,此事当真棘手之极。”
  伯嚭道:“大王,依微臣之见,不如将越使留下,答应割地,只不过非是太湖之南,而是另觅它地,岁输粟数也酌情减之。如此一来,越人见我们有意答应,只不过是条件在谈而已,自会宽心,慢慢措谈,只要能拖到粟熟之时,便不怕了越人。”
  这人不愧是老奸巨滑,此议一出,众人都不住地点头,夫差也道:“太宰此计甚妙,这么一来便可挽回今日危局了。”
  伍封心忖:“此计虽好,但怎瞒得过范文二人?若是……”,忽然心惊,脸上变色,呻吟了一声,道:“这番糟了!”
  众人见他脸色大变,无不愕然。
  夫差奇道:“王弟想起了什么?”
  伍封出班道:“大王,此事大为不妙,请大王速派二十队小哨,从水陆两路探测越军入寇之道。越使之身后,多半有越国的大军也跟来偷袭,越使既来了三日,恐怕越军已到了边境之上。”
  众人大吃一惊,夫差骇然道:“王弟为何会这么想呢?”
  伍封道:“勾践谋吴,绝不会只贪数百里地,而是要报为奴三年之仇,除非灭了吴国才能一洗前辱。他们派使者来,多半是想宽吴人之心,以为他暂不会攻吴,实则想大军掩至,一举灭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