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作者:全威    更新:2021-11-23 12:55
  恒素叹道:“此事是田氏的家事,说出来有些不大好听,既然大将军并不见外,妾身便直说好了。其实外子和那田政并非一母所生,外子之母虽是正妻,却颇为善妒,相国甚不喜欢,后来外子之母死后,便立了一个小妾为正妻,田政便是这小妾之子了。”
  伍封心道:“怪不得那日田恒对公主不善妒甚是赞赏,原来如此。”
  恒素道:“按理说,相国要立嗣,自然是身为长子的外子。外人虽然人颇精明,又会用兵,但他太重感情,说话又不会转弯,偶尔还与相国有些争执。田政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却是最会油嘴卖乖,常常将相国哄得十分开心,田府上上下下,除了貂儿和燕儿外,都喜欢他一些,再加上他母亲日日在相国耳边念叨,以致相国暗暗有了立田政为嗣的心思,私底下还曾问过貂儿和燕儿,幸好貂儿和燕儿反对立田政,才拖了下来,至今未决。”
  伍封叹道:“怪不得四小姐与右司马一起,他也毫不在意,仍能下得了毒手。”
  恒素又道:“如今齐国并无战事,是以外子的本事便不甚突出。最糟糕的是外子出使周室,近一年来不在相国身边,而田政三天两头往府里跑,说尽好话,弄得相国有些乱了方寸。”
  伍封道:“家事最是难搞,以相国之精明,有时也免不了有偏心的时候。”
  恒素道:“那日有人在临淄城外虚张声势,相国在城头亲守城池。谁知那田政三言两语,相国便将守城兵权交给了他。田政不谙军事,那时逆叔叔与闾邱明又宿醉未醒,大将军和妾身又远在画城,城中真是无人了,若真是有人攻城,岂不糟糕?妾身一闻此讯,便知相国心中已有决定,那是要立田政为嗣了。”
  伍封皱眉道:“既然相国有心要立他为嗣了,他还何必大施杀手呢?”
  恒素道:“只因貂儿说外子还未回府,便瞒着他立嗣,实在是取乱之道,相国便说等外子回来再立嗣。恰好那时田政之母又一病不起,田政多半是怕其母死后,相国耳边少了个说话之人,便索性下手杀人了。如今只要有确切证据,定可拆穿田政的恶行。”
  伍封缓缓道:“你们可知道阚止当日训练的三千死士,后来由任公子和颜不疑引着,先后要埋伏杀害相国和在下?那批死士自阚止事败后,便一直躲在安平!”
  子剑与恒素动容道:“什么?”
  伍封道:“有一个董门中人那半年中一直与任公子一起藏身安平城中,与田政也认识,此人几乎死在了宋国,是在下将他救了回来,如今已投在下府中为客,是以所知甚详。”
  恒素忙道:“这人若能指证田政,便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大将军若能在此事上相助外子,妾身与恒氏一族日后便任大将军驱策。”
  伍封见她一心为夫,与田盘夫妻情深,颇令他感动。
  子剑道:“既然大将军说我两家是世家,日后大将军便当恒某是一家人便是。”
  伍封叹道:“本来相府的家事,在下也懒得去理会,但右司马与在下一见如故,昨日到相府探视过四小姐,见她仍然卧床不起,思之恻然。这便罢了,今日田政竟然当众打了在下的两个侄子,霸占鲍氏之宅,是可忍孰不可忍?是以在下今日非将此事搞清楚不可,因为在下不久前才知道与恒家其实是世家,是以一早打算与恒家做朋友,才预先给子剑先生和少夫人打个招呼,免生误会。”
  子剑与恒素脸露喜色,心道:“幸好这田政奇蠢无比,竟惹了你这最难惹的人物,否则,你怎会理会相国立谁为嗣,卷入相府的家事?”
  伍封道:“在下已经安排妥当,田政过了今日,恐怕再也无法与右司马争竟了。不过,此事因在下的两个侄子而发,恒善不知就里,竟与田政混在一起,还动了手。”
  子剑与恒素脸色甚是难看,子剑怒道:“小善太不像话了,与田政搞在一起去,连鲍家的人也敢打?幸好他不知详情,否则,恐怕素儿和盘儿也要被他所累哩!”
  伍封道:“恐怕是田政故意与令郎交好,以打探先生与少夫人的虚实吧?”
  子剑与恒素心想定是如此,恒素皱眉道:“大将军心中,欲如何处置小善呢?”
  伍封笑道:“既然我们是世交,在下这次便会放过他,只要他乖乖地实话实说便了,定会无事。”
  子剑与恒素明白了他的用意,知道他一言九鼎,放心告辞走了。
  伍封与楚月儿将他们送到门口,再回到大堂上,只见堂上高高矮矮站了二十多个医士,以他们的身份,自是不能设座与公主面前。
  妙公主对伍封道:“华神医已先来了,正在里面为二位贤侄瞧病。”向伍封使了个眼色,自是说已吩咐好了。
  众人故意都板着脸,弄得气氛甚是紧张。
  忽见田恒与田盘不等通报,气急败坏地赶上大堂来。鲍府大派人手将城中医士请到府上,这事早就惊动了临淄城上下,田恒在城中耳目众多,又怎会不知道呢?得知鲍琴与鲍笛竟是田政使人打伤的,更是大惊失色了。如今鲍府请这么多医士,多半鲍琴和鲍笛伤势严重,生死不知,万一有人伤势不治,那就非同小可了。若是鲍息在家中,这人稳健持重,事情还好商量,如今鲍家主事的人是伍封,这人的心智剑术厉害无比,少年气盛,又不怕惹事,后果难以预计。是以二人匆匆忙忙赶到鲍府上来。
  还在大堂之外,便见伍封沉着脸迎了出来,进了堂中,一眼便见赵悦带着一群家将顶盔贯甲,手执长兵站成一排,吓了一跳。
  他们二人来得匆忙,未带多少人来,如今随他们入府的只有五六个人。若是一旦噩耗传出,伍封贸然发难发难的话,恐怕两人都会命丧鲍府之中了。
  田恒与田盘对望了一眼,左手不自主地按在剑柄之上。
  二人向妙公主施礼后,伍封请二人坐下来,还未及说话,却见华神医摇着头从后面转了出来。
  伍封沉声问道:“华先生,二位贤侄如何?有无大碍?”
  田恒与田盘的眼光立时向华神医扫了过去。
  华神医接过侍婢送上的淡酒,饮了几口,叹道:“从表面上看,二位少爷似是些皮外伤,无甚大碍。”
  田恒父子立刻放下心来。
  谁知华神医接着道:“不过,老夫见他们二人眼带青色,隐渗血汗,恐怕还有内伤暂未现于脉象之中,又细细检视,才知二位少爷因伤血逆,上不得越,下不归经,淤血留积于胸膈之间。这种淤血不与好血相合,反与好血不相能,或壅而成热,或变而为痨,或结瘕,或刺痛,日久变证,如不及时医治,恐怕有性命之忧。”
  田恒与田盘的一颗心立刻又吊了起来,脸色凝重。
  鲍夫人听他说得严重,暗自害怕,问道:“如此可有得医治?”:
  华神医摇头晃脑道:“颇有些难以措手。大凡一切不治之症,总由不善去淤之故。淤者,坏血也。凡治血者,必先以去淤为要。血喜温而恶寒,是以难以用药。若用寒药,则冰凝其内,若用热药,则火载血中。”
  妙公主大感兴趣,问道:“先生,用温药又如何呢?”
  华神医大摇其头,道:“这就是良医与庸医之别了。世间庸医遇此症,多用温药使伤者服用。温药虽载血行,却会蓄滞于中,病从表面看来暂缓,实则气血相脱,血愈行之,气则愈虚,病日愈深,致为窠囊,病不治矣。”
  妙公主又问道:“良医则如何呢?”
  华神医道:“血之行者,以气为要。若是老夫治之,则暂不用药,先以针通其经,以灸活其络。经络通后才能用药,此时用药又有讲究,效有先后,药必为温性。先用川芎、姜黄、莪术破血行气以化其淤,再用地黄、当归、阿胶以补其血,最后以孩儿参、重楼、黄芪以补其气。最后服三天肉糜以补脏腑。如此一来,几可无虞矣。”
  他这么一说,后面站着的那些医士尽皆附和,摇头晃脑地大赞华神医针药之妙,一时间阿词如潮,不一而足。
  伍封脸色稍平和下来,点头道:“华神医的确高明,请略用淡酒。非是在下信不过你,只因事关重大,一时情急之下,又请了这许多医士来,也不好赶他们走,便让他们也去看看。华神医可先去准备针灸药方,一阵便可用了。”
  华神医得过妙公主的叮嘱,自去准备不提。
  这时,晏缺、田政、公子高、闾邱明等人都闻讯赶来,子剑与恒素也揪了恒善再来,招来和叶柔跟在后面,见堂中兵甲屹立,杀气森森,暗暗心惊。
  那些医士纷纷进去,又陆续出来,一个个都是一脸严肃之色。他们并未诊出鲍琴和鲍笛有何严重内伤,但华神医是临淄城的第一名医,他断了出来,自己断不出自然是因为医术不及了。他们口上自不会承认医术有欠,纷纷依华神医之前说的话而发表见解。
  一人道:“这胸膈之间,甚难措手,若不用小人家传的一字针法,恐怕难生通经之效,小人这便与华神医去商议。”
  另一人道:“初病肿痛无形,久则形坚似梗,是初为气结在经,及则血伤入络。如今二位少爷身有青瘀,脸有疙瘩,那是经络均伤了。小人颇赞成华先生之诊断。”
  又一人道:“内伤即是蓄血,初受伤时不太有所察觉,过至半日或一二日发者有之,十数日或半月、一月发者也有之。二位少爷昏昏沉沉,恐怕蓄血奇多,以至发作得快。”
  还一人道:“这昏昏沉沉是大有讲究的,小人见二位少爷两眼翻白,恐怕蓄血之外,连脑也跌伤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