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全威    更新:2021-11-23 12:54
  这山并不甚高,山壁陡直而下,虽然有些山藤挂在壁上,但沿山壁下滑,免不了会被巢车上的兵士看见。看来,那桓魋在扎营时便想到过,这山壁上大有可能被高手用来偷潜入营,故在此地设了一个巢车。巢车离他们所站之处仅十多丈,下面火光亮如白昼,稍不小心,他们便会被发现,更不要说沿山壁往下爬了。
  楚月儿叹道:“若是没有这么高,月儿倒是可以跃到巢车上一试。”见伍封眼睛盯着那些山藤,忙道:“公子,这些山藤大多较细,恐怕也承不了一人。”
  伍封突然道:“看来,只好让我也当一回蝶仙,跳下去试一试了。”
  楚月儿骇了一跳,连她的轻身功夫也做不到,伍封又怎么能够,忙道:“公子,这巢车离此十多丈,怎能跳下去?”
  伍封道:“我有办法。”他轻轻从山壁上挽上来一大堆山藤,因怕发出声响,是以动作极缓,幸好未被巢车上的兵士发现。
  他从这堆山藤中挑了三十余根较细的出来,斩了下来,将这三十多根山藤否别紧扎在壁旁的大树根上,然后将这些山藤斩得长短不同,最长的十余丈,最短的三丈,每隔一丈便斩了两根,然后将山藤扎在二人腰上,对楚月儿道:“这些藤较细,我们跳下去自然会断,但它们长短不同,我们每下去一丈便会扯断一根,这就会减去一点我们下落之势,十多根依次扯断,就不怕会摔着了。”
  楚月儿大是佩服道:“公子,这么高明的法子你怎想得出?”
  伍封笑道:“我轻身功夫不行,难控方位,没把握跳在巢车的板屋中,非得月儿助我不可。”两人将剑拿在手中,站在壁边。
  火光中,看着山下的怪石和木栅边的尖角鹿柴,两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虽然伍封想出了这法子,但跳下去后究竟会如何,其实连伍封自己也没有把握,两人不敢去想,对望了片刻,两人心中忽地忘了惊惧。只觉得就这么跌死了,终是两人还在一起,也无所谓了。
  两人牵着手相视一笑,忽地跃身,向山下那巢车上跳去。
  只听“噼叭”之声连连轻响,巢车上的三名兵士大是骇异,向上看时,却见一男一女如天外飞仙般从黑暗中飞了下来,身形由快到慢,大袖飘然,如同踏风而来,三人同时轻呼道:“神仙?!”
  眨眼间二人已到巢车板屋之中,伍封切藤之时算得甚准,待最后一根藤条扯断时,两人刚好落在这三个目瞪口呆的兵士身边,两口长剑如闪电般从他们嗓间抹了过去,三具尸体倒下时,二人已站在板屋之中。
  二人牵着的手上,都发觉对方沁出了满手冷汗。两人腰间的甲片几乎被磨穿,幸好他们身上穿着衣甲,又精擅吐纳,否则,虽然未摔死,腰骨恐怕也要被扯断了。
  伍封将三具尸体扶起来,用他们的长戈斜撑住领口,让人远远望时仍以为他们站着望孔之后。只要他们在望孔只露出头来,别人便看不出三人已死了。
  虽然他们会吐纳奇术,但由于适才精神高度紧张,两人都有一种脱力的感觉,便坐在巢车板屋中,以防被下面来往巡营的兵士见着,休息了一阵,养好精神,才趁巡营兵士背向走去时,沿巢车滑轮上的长绳滑落地上,缩身于一座营帐后面。
  眼下正值深夜,营中兵士多已枕戈入睡,营中来往巡哨的兵士虽多,但伍封和楚月儿的身手惊人,这些兵士怎能发现他们?
  一路躲躲闪闪,两人向中间一处镶着尖尖铜顶的大帐潜了过去,这着大帐与其它的营帐不同,多半是主将桓魋的大帐了。
  不一会,便到了这大帐之后,听见里面有人声,伍封用剑悄悄在帐上割了个小口,两人向帐中望去。
  只见帐中站着六七个人,中间一人身穿革甲,披一件血色大氅,身材魁梧,正背对着伍封二人坐在中间的几后。在他身前,站着五六个人,这些人衣着不同,并非兵士打扮,多半是门客家将之类的人,其中有一人生着长长的美须,正是在前锋司马营中见过的姓浑的那人。
  中间这人哼了一声,道:“若是赵鞅回军偷袭,便大是麻烦了,王乘只有四百多人,太过轻敌。”
  那姓浑的道:“桓司马无须过虑,就算王乘挡不住赵鞅,桓司马这八千大军,足以将赵鞅、鲍封一众杀个片甲不留。”
  伍封与楚月儿对望一眼,更是心惊,原来这一营兵士竟有八千人!
  就听中间这人道:“鲍封与赵鞅再厉害,也逃不过我桓魋的大军,只是若我们将他们尽数攻杀,浑先生可想过其后果?”
  那姓浑的道:“良夫不知,请桓司马指教。”
  桓魋道:“如今卫君与蒯瞶世子相持多年,全因齐晋二国之故。否则,瞶世子以区区一个戚城,怎能敌卫君大军?齐晋二国为免触动两国大战,均取克制之态。如今我们若是攻杀了赵鞅一众,晋人怎会不大举攻卫?如今齐远而晋近,单是赵氏的兵卒,便足以攻下卫国了。”
  那叫浑良夫的人点头道:“若是晋军攻入岂非正好?瞶世子便可顺利驱走卫君,夺回君位?”
  伍封与楚月儿心里一惊,原来这些人表面上虽是卫君的大军,其实却是暗助蒯瞶,若不是偷听了他们的言语,谁知道这中间还有如此玄机?
  桓魋摇头道:“看起来是如此,其实内中又有许多难以措手之处,譬如说我们杀了赵鞅。赵氏要守丧三年,这三年之中,赵氏一族便暂不会动兵。若要靠晋人相助,唯智氏、韩氏和魏氏三家了,如今韩魏两家唯智瑶马首是瞻,晋人动兵,全在智瑶身上。那智瑶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行事不计后果,平生只忌赵鞅一人。若是他率军入卫,恐怕不仅瞶世子不能夺回君位,连卫国也灭了。”
  浑良夫吃了一惊,又道:“齐国总不会坐视不理吧?”
  桓魋道:“可如今赵氏一众与齐国的鲍封搅在了一起,若杀了赵鞅,恐怕鲍封也不能幸免,此人是齐君之婿,又与田、鲍、晏三家有亲,说不好,齐国反会助晋攻卫,灭卫国来报仇。如今本司马大军悄然不动,就是为此。”
  浑良夫沉吟道:“如今既不能杀,不如让出道来,放了他们回程,由得他们另觅路回国,岂不是好?”
  桓魋道:“浑先生久在孔大夫府上,未知政事,不知其中厉害。若放了赵鞅回去,后果更是堪虞。”
  那浑良夫面带惭色,道:“小人的确是不知其中玄奥之处,望司马教我。”
  桓魋叹了口气,道:“瞶世子派了你来,自是对本司马放心不下。本司马若是不告诉你,瞶世子必以为本司马另有所图。”
  浑良夫忙道:“桓司马过虑了,瞶世子哪有此意?”
  桓魋道:“如今之势,表面上是一个戚城,其实牵动着齐晋两个大国。但齐晋两军相持不下,以致瞶世子只能据一戚城,兵少将寡。这一次赵鞅赴齐,又与田恒结亲,定是与齐相谈和议,赵鞅回国之后,齐晋两国之兵退回本国,区区一个戚城,怎能与卫君相抗?戚城原来是卫国之城,后来被卫人献给了晋国,属于晋国。卫君攻城虽然不敢,但从此之后,瞶世子再也无法进卫境一步了。”
  浑良夫皱眉道:“如今杀又不能杀,放又不能放,如何是好?”
  桓魋道:“如今唯有借董门之手杀了赵鞅,然后我大军而上为赵氏报仇,将董门一众刺客格杀,既杀了赵鞅,又能让齐晋不怪罪于我。”
  浑良夫笑道:“桓司马果然高明,怪不得对赵氏区区百余人,桓司马却带了八千多人的大军前来。”
  桓魋叹道:“董门中人设伏五鹿,虽只一二千人,但大盗柳下跖的骑兵两千,十分难对付,无此八千人,怎有把握将他们一举歼灭。颜不疑、柳下跖等人狡猾多端,本司马将大军扎在隐密之处,便是怕被他们发现。”
  伍封与楚月儿对望一眼,心中均叫不妙,原来除了颜不疑等人外,还有柳下跖的人马,赵氏一众处境大为危险,今日就算杀了桓魋,但在这八千人的大营中要杀出去,殊不容易。若不能回去,赵鞅等人并不知道对方还有柳下跖一支奇兵,就算少了桓魋的人马,也逃不出柳下跖的骑兵。看来,杀桓魋之事只好暂时放弃了。
  浑良夫微微点头,忽又想起了一事,道:“若是赵鞅派人探测,见王乘营中人少,冒险回攻呢?岂非硬逼我们与他们一战?”
  桓魋站起身,大笑道:“若他们敢攻回来,便远胜于将他们赶往五鹿了,我们大军便杀了出去。本司马预先准备的柳下跖军中大旗,岂非正好用上?到时候从赵鞅姬妾之中找一两个不相干的放走,他们定以为我们是柳下跖的人马。”
  此时他转过身来,正对着伍封和楚月儿方向,正见他满面虬髯,脸色青黑,眼中凶光绽露。他笑道:“杀了赵鞅,我们再换上卫军大旗,到五鹿找董门中人报仇。就算是事情败露,齐晋二国也只会归罪与卫君,不干瞶世子的事。若是晋人要灭我卫国,我们也毫无办法,只好到时侯再作道理。”
  浑良夫面露惊色,叹道:“桓司马果然厉害。怪不得宋君如此害怕,千方百计要治你死罪!”
  桓魋叹道:“若不是宋君假意奉承,却暗调兵车袭我族人,怎会让他轻易得手?”
  浑良夫点了点头,忽道:“桓司马为何不打起柳下跖的旗号,直接攻了上去?为何非要等赵氏一众反攻回来?”
  桓魋眼露惊讶之色,转过身去,对着那浑良夫道:“浑先生虽然不知兵事,思虑却细密得很,怪不得瞶世子对你如此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