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第一章
作者:海城    更新:2021-11-23 12:00
  塞蕾妮劝说蒂拉的情况显然并不是很顺利,当菲奥拉赶回向路克报告这件事,再处理完一大堆这几天积压起来的事务后,这才赶到了软禁蒂拉的西宫,这个过程整整花费了她两个小时时间,但当她到达西宫门口时,跟随塞蕾妮到这里的几名近卫军士兵还在这里等待。
  “塞蕾妮姐姐从进去起就没有出来吗?”尽管认为塞蕾妮不会丢下卫兵自己走掉,菲奥拉还是问了这几个士兵一句。
  “是的。”
  “那好,你们先归队休息,就由我来等她好了。”
  谁都没想到菲奥拉会有这样一句说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大为吃惊,尤其是跟随在菲奥拉身旁的几名卫士更是立即出声劝阻:“菲奥拉殿下,这没有必要吧?如果只是单纯的换班,让属下代替这几位兄弟就行了,公主殿下还是先回宫休息,等我们接了塞蕾妮殿下后再来找您吧。”
  菲奥拉淡淡说道:“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她说,所以我要在这里等她。而且这些事你们没有权利知道,这么说明白了吗?按我说的做吧!”
  塞蕾妮出来是大约又过了三个小时之后的事,从她满脸疲惫却有少许释然的神情看,尽管事情的过程耗费了她很大的精力,但目的似乎是达成了。
  “辛苦你了,”一走出西宫的大门,塞蕾妮就看到了已经变得漆黑深邃的夜空,以及斜靠在大门一侧仰望星辰的菲奥拉,“但很可惜,这件工作是我唯一不能帮上忙的。”
  塞蕾妮笑笑,对菲奥拉出现在这里她一点也不惊讶:“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的?”
  菲奥拉淡然一笑“这不重要,我只关心你和她对话的结果。”
  “她先是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幸好我的体型虽然改变了,容貌还是认得出来的,所以她很快就和父皇一样,接受了我减肥成功的事实。”塞蕾妮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明白,同样是一个人,为什么外形上的不同就会造成对待态度的差异,难道一个人的外在比本质更重要吗?”
  “不,只是一个地域内的审美观有普遍性,而以前的你并不符合菲迪兰的大众审美标准罢了。”菲奥拉简短地回答了一句,“还有不要岔开话题,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只要晓以利害,母后是不会执迷不悟的,之前会那么顽固,只因为缺少一个可以信赖依从的建议者。”塞蕾妮耸了耸肩膀,不无感叹地轻声道,“我刚好就能扮演这么一个角色,毕竟作为女儿,是没有害母亲的理由吧。”
  “真好呢,母女之间能这样互相谈心交流。”菲奥拉的眼神中随即流露出一丝寂寞,“这样的感觉,我早在十几年前就忘却了呢。”
  “……抱歉,让你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塞蕾妮当然明白,菲奥拉的这分寂寞是从何而来,她与一直在宫廷中养尊处优的蒂拉母女不同,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虽然这并不是蒂拉和自己的错,但她总觉得似乎是亏欠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什么。
  “反正一切都不可能逆转,只是回想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菲奥拉蛮不在乎地两手一摊,“如果非要怪什么人不可的话,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年轻时懦弱的父皇。”
  听到菲奥拉这么说,塞蕾妮的面容上陡地闪过一丝诡谲的神色:“那,你有没有打算对这位‘以前懦弱’的罪魁祸首做一点小小的报复呢?”
  “……什么意思?”菲奥拉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
  塞蕾妮神秘地一笑,一句话就让菲奥拉的眼睛瞪得溜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离家出走吧!”
  ******
  与此同时,在魔界。
  “魔族中没有所谓的‘正义之士’,更没有肯打抱不平的热血傻瓜,这个结论虽然可能并不完全正确,但以现时情况判断就是如此。”
  “实际上,并非所有人都对你谋杀父皇篡夺皇位的事深信不疑,甚至大多数人都知道这只是突雷斯的借口,但目前篡位者所掌握军事力量的强大,令所有这么想的人都乖乖闭上了嘴巴。”
  “强者至尊,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掌握权力获得地位,这在魔族中是如钢铁一般的律条,我不是说这点不好,而是在眼下来说,这个默认的法则对你太不利了。”
  “也许突雷斯做错了,可在众人眼里他比你有本事得多--先发制人,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并把一切可能危及自己地位的同胞手足全部斩杀,除了中立派外,其他非己方阵营的大臣统统一个不留,所以到这时他已经是赢了。”
  一气说了这么多的迪奥总算是暂时收口,也让被他批驳得体无完肤的梅尔玛斯有了喘口气的工夫,不致于被他的话当场羞愧得去上吊,但身为局外人的希恩则有不同的感想:“那我们搀和进来,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吗?”
  “但是刺激呀!”迪奥的回答确实变态得够可以,“如此高难度的挑战实在有趣,就因为成功的几率很低,一旦得手的快感也会比什么都强烈,而且过程也一定惊险绝伦,作为人生的一个体验也很不错啊!”
  “人生的一个体验?”梅尔玛斯又被吓倒一次,对自己来说攸关生死、对魔界而言攸关兴衰荣辱的家国大事,居然在迪奥看来只是他们三人冒险旅程中的一个驿站,这种狂妄无比的口气只令他感到一阵郁闷。
  “你有什么不满吗?”迪奥横了他一眼,梅尔玛斯立即很乖巧地摇头:“不,不是!只是很惊讶迪奥先生的长远人生目标而已!”
  希恩和罗林斯顿时对梅尔玛斯的知情识趣刮目相看,不擅词令、总是在和迪奥的对话中笨嘴笨舌的罗林斯是羡慕,而希恩则是对他的对应得体感到讶异,最初印象中的那副色狼形象不知不觉已忘得一干二净。
  “不愧是在魔族上层社交界混迹过的名流,对答的水准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迪奥自然知道梅尔玛斯是在敷衍他,但话听在耳朵里还是相当受用,“罗林斯你好好学学,希恩也一样,别整天老是一副要和别人吵架的冲劲,既然不想跟我学,就学学梅尔玛斯殿下的社交术吧!”
  “啊!正好!谢谢你的建议!我也正想这么做哪!”罗林斯倒没说什么,希恩却和以往一样,立即对迪奥的话反唇相讥,“偶尔换换口味学做个淑女,也比成天跟着大哥学那些毒辣阴险的说话强吧!”
  “唷呵!给点颜色你还当大红了?那好希恩,从现在起,你就和梅尔玛斯殿下一起单独行动,虽然我原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但有你自己同意就更好了。”
  迪奥这一次的反击实在是厉害,希恩立即就满面绯红地惨叫起来:“大哥!你在想什么哪?居然让自己的妹妹和一个男人单独行动,这不是太危险了吗?”
  “只要你不偷袭他,我想危险性并不算太大。”迪奥的回答半是认真半是调侃,所以希恩才更加吃不消。
  她当然知道,梅尔玛斯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她的对手,想偷袭她根本不可能,更何况从目前情况看他还是个正人君子,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
  所以被迪奥这么一说后,倒好象是她有发花痴的可能去偷袭梅尔玛斯,虽然和迪奥对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被迪奥贬低到今天这种地步,而且还找不到可与之相当的话回敬倒还是首次,至此希恩才明白,以前迪奥跟自己谈话时很可能根本没发挥出全部实力。
  一时间,希恩陷入了尴尬至极的境地,一方面是找不到可以压过迪奥这一句的话可说(迪奥在男女关系上倒也是正人君子),另一方面则是更怕反击之后迪奥会说出更可怕的话。
  但很快就有人来帮她解围了,这个人当然是将和她一起同行的梅尔玛斯:“迪奥先生,我想希恩小姐并不是这样的人,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的,一起行动不会出什么事的。”
  “是吗?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要花几天时间在这里草拟一个行动方案,殿下和她到时就按计划行事吧。”迪奥这回倒是出奇地给梅尔玛斯面子,和颜悦色地没再接着让希恩窘迫下去,但事情也就此被铁板钉钉。
  可也就在同时,他才开了个头的话题居然也莫名其妙地半路刹车,让人更加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所以现在众人还是只能按他说的去做:“这一次大家必须分开行动,理由等我把一切都想好再说,所以现在没事了,解散休息去吧。”
  ******
  魔族皇都菲里,在非魔族的其他种族看来,它就是邪恶恐怖的魔族所聚集的罪恶核心,所有灾难与祸害的根源地,这个地方一定是常年被暴雨雷电所环绕的不毛之地,住在这里的人个个都是狞恶可怖的妖魔鬼怪,别说走进来,只要一接近它的势力范围就会被邪恶所污染吞噬,堕入永远无法回头的深渊之中。
  然而事实当然不是如此。
  菲里不仅是魔界地理气候环境最优秀的城市,还是最发达的大型综合贸易都市,城市中除了有数不清巍峨雄壮的高楼大厦外,还有着成片覆盖着各类植被的农林实验基地,一切有关如何绿化魔界的研究工作都在这里进行,生态环保效应在这个城市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从某种意义上说,菲里的城市发展水准并不比菲迪兰城差多少,说是不毛之地确实很过分。
  同时,居住在这里的居民也都是来自魔界各地的精英人才,除了那些天生就不怎么俊美的种族外,百分之八十的人光就相貌而言,都可以称得上是标准的俊男美女,因此认为这里住的全是怪物的说法,更是一个足以笑死几船人的弥天大谎。
  与之相对应,其作为魔界政治军事核心的主要建筑,魔族皇宫也建设得金碧辉煌气势宏伟,当然它的外观和风格肯定是以魔族的审美观为主,单论规模和占地面积还比菲迪兰皇宫大出了两三倍,尤其是矗立在皇宫正中央那座高达一千三百五十米、名为“魔眼”的高塔,更是作为魔族皇宫的显著标志闻名于世。
  所以一句话说,菲里并不是什么可怕恐怖的地方,相反还是一个极为发达先进的现代化城市,而此刻正统治着这里的人,就是现在正从“魔眼”上俯瞰着这座城市的前魔族大皇子,刚刚宣布登基为王的突雷斯-撒旦。
  从外表容貌上看,突雷斯和梅尔玛斯几乎可说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只不过突雷斯的眉宇之间多了一丝阴戾之气,还有就是在颔下留了一撇相当性感的小胡子。
  毫无疑问,突雷斯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把自己和弟弟区分开来,不然即使是跟随了他多年的部下,在没胡子的情况下看到他和梅尔玛斯,也必然会短时间内无法分辨谁是谁。
  而现在他正皱着眉头思考的问题,也和他这个极为相象的弟弟不无关联。
  “还没有第五特种部队的消息吗?”在身前公文桌上的那堆报告中翻了一翻,突雷斯失望地发现,自己最想看到的那一份偏偏没有,于是他的神情就变得有少许不耐烦起来。
  “没有,他们追击进人界,发送了一份‘目标已锁定,开始排除行动’的报告之后,就失去了一切联系。”站在突雷斯面前报告的人,是已经跟随他有两百年之久的军师加尔,所有和突雷斯有关的人中也只有他胆子最大最沉着,即使是在突雷斯盛怒之下也能不卑不亢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所以他担任现时的御前秘书官兼突雷斯的智囊,是再合适不过了。
  “饭桶!草包!该不会是被梅尔玛斯给干掉了吧?”
  突雷斯生气地一伸手,堆在面前的报告书就在怒火中洒的一地都是,而加尔则刚好相反,以极其冷静的态度弯下腰,将散落一地的文件一份份收拾起来,重新送回到桌子上叠好:“有可能,但以他现在的情况,已经无法对陛下构成任何威胁了,所以陛下也不值得为这件事生气。”
  如果换了别人,突雷斯可能会当即怒喝一声“你怎么知道他不构成威胁”,但说这话的人偏偏是加尔,哪怕天塌下来都不动声色、无论何时都能理性思考问题的智囊军师,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突雷斯就好象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加尔的话是否真的有道理。
  “……那你认为,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想了一会后,突雷斯不得不承认加尔的话有道理,自己过于看重与梅尔玛斯的过节,执着于宣泄得不到父皇青睐的怨恨,确实是有一点本末倒置,于是他这么问道。
  加尔冷冷答道:“第一,把桌子上的文件批阅完,这些是一刻也不能容缓的军国大事,臣能给陛下想办法提建议,甚至能代替陛下处理这些事情,可是作为最高统治者,还是要作出是否采纳它们的选择,并以自己的皇权下达正式指示,这是臣不能代替也不敢替陛下做的。”
  “第二,把陛下的自我称谓从‘我’换成‘朕’,陛下现在已经是魔族之王,这点自觉是必须的,不管是行为还是语言,都不能再象以前那样了。”
  听完加尔的两点建议,突雷斯只能苦着脸望着那堆文件,长叹一声:“呵……你说得有道理,但我,不,朕为什么觉得,坐这个皇位开始有点无聊,也许当初不动手,就让梅尔玛斯当皇帝会更好呢?”
  加尔的回答只有一句,依然还是冰冷却无懈可击:“那很简单,这是陛下为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而付出的代价,但若不这么做就会失去权力任人宰割,这是您所期望的吗?”
  突雷斯立即肯定地摇头:“当然不,朕才不想变成要看他人脸色行事的可怜虫,那样还不如死了好。”
  “那陛下还犹豫什么呢?”加尔的话语中突然充满了魔性的诱惑,令已然是魔族之王的突雷斯也不禁怦然心动起来,“先前臣对陛下所提的那件事,正是为了使陛下成为号令天下的唯一存在而设计的,陛下为什么始终就不能拿定主意呢?要知道,这个机会一纵即逝,现在不下决定就要错过了。”
  “可是万一失败,其结果是什么样,你该很清楚……”很显然,加尔所说的这件事不仅有着巨大的诱惑,还有着与之相对的巨大风险,连弑父篡位的突雷斯都如临雷池,到了这时还是举棋不定。
  加尔的眼中首次闪过一丝焦灼的神情:“陛下!请您想一下梅尔玛斯现在的处境!他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因为他在该动手的时候没动手,这才给了我们机会,如果当初您象今天这样优柔寡断,现在我们的位置将绝不会在这里,而是在三十公里外的死囚牢里!”
  不得不说,加尔这记重药实在是下得恰到好处,最受不得刺激的突雷斯好似挨了当面一耳光般,从座位上直直地跳了起来:“朕当然知道临阵无法决断的害处,也知道有时也是需要冒一点险的,可这次事关重大,朕也需要一些思考的时间啊!”
  “明天,天界方面就将按照原定计划展开,路程所消耗的四天除掉后,我们执行计划的时间只有目标停留的短短三天。”加尔伸出三个指头,淡淡地说道,“臣并不想逼迫陛下,但如果陛下决定要做这件事,我们也必须要在明天把行动部队派出去,所以现在可说是刻不容缓,陛下再不下决定就只有取消它了。”
  突雷斯的面色时青时白,显然是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斗争--因为加尔的判断分析一向都合情合理,时间也总是计算得分毫不差,他这么说就肯定是时间紧迫。
  大约五分钟后,内心天人交战的突雷斯终究还是没能抗拒住诱惑,又或者说是血液中所包含的冒险天性使然,终于下达了正式行动的命令:“好吧,朕批准这个方案,一切就由你全权负责,放手去做吧,加尔。”
  “臣遵旨。”
  ******
  “离家出走?是谁把这个念头塞进你脑子里去的?”菲奥拉吓了一大跳,她根本没想到塞蕾妮会有这样的打算,整个人都显得很惊讶,“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只为单纯的撒娇出气,应该还有其他的方法,没必要选择这个极端的法子,我们又没有值得出走去寻找的目标,这样做不太妥当吧?”
  塞蕾妮嘿嘿一笑:“我刚才去见过谁,就是谁教我这个法子的,虽然母后在一些事情上显得小家子气,但她有些事情还是看得很准的--譬如在对付迪奥这件事上就是这样。”
  菲奥拉奇道:“看得很准?这怎么说?”
  “迪奥不是那种会被一张纸头捆住的男人,他之所以会暂时退缩或逃走,只是在争取时间思考,一旦他想到能摆脱麻烦的办法,你们被忘记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对付这种男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跟住他吃定他,让他没办法摆脱你们,每天每刻都被你们包围缠住,最后乖乖地投降认输,在名义和实质上都和你们成为夫妻,所以你现在也不要管我的事情了,快想办法找到并跟住他才是最重要的!”
  塞蕾妮居然是个模仿的天才,这番蒂拉对她说的话不仅一字不漏地重现了一遍,连蒂拉说这话时的口气神情都扮得别无二致,菲奥拉看到这一情景,差点当场笑了出来,可在仔细咀嚼过话意之后,她的俏脸陡然蒙上了一层红晕:“名义和实质上都成为夫妻?这、这也太……”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临门一脚罢了。”与较为害羞的菲奥拉不同,塞蕾妮对此只是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但这等找到他再决定也不迟,菲奥拉,我一个人没办法掌握他的位置,而且我和你都是在婚姻证书上签字的人,所以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去,只要能借助你的智慧找到他,我自有办法把生米煮成熟饭。”
  听到“生米煮成熟饭”这个词,菲奥拉的脸更红了,但她的理智告诉她,蒂拉所说的不无道理,虽然还不能确定迪奥是否是个无情之人,但若能追上迪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最起码变心的情况也不会那么容易出现。
  因此在思忖片刻之后,菲奥拉微微点了点头:“那好,我们马上开始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