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来生恍惚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当下， 没吭声，原本想擦着几人过去，却见那最前头的青年，笑眯眯的朝着自己走了一步，挡住了一旁的路。
  复而再次喊了一声。
  “谢大爷？”
  谢来生一个激灵。
  终于明白这是在喊自己。
  来人正是谢昭。
  他身后，何乐等人站着，谢来生停下来，狐疑的看了谢昭，抬头，又低头，又抬头。
  他瞥见了谢昭的穿戴。
  手腕上戴着一块手表，瞧着价值不菲，穿衣打扮，虽然款式一般简单，但是用料可不简单。
  再加上身后跟着人，一瞧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来人不简单。
  谢来生心里头想着，脑袋里飞快想着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他扶着三轮车，原本想就这么过去，可面前青年终于再次往前一步，彻底将他堵死在巷子里。
  “哎……”
  谢来生挤了个笑脸出来，赶紧道：“您唤我呐？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没听得太清！”
  “您找我有事儿？”
  谢昭点点头，朝着对面的面馆看了一眼。
  下巴一扬。
  “谢大爷吃了没？一起吃顿饭？”
  得。
  谢来生知道这下是没法儿跑了，又馋那碗打卤面，当下点点头，认命跟着谢昭去了。
  也是。
  想想有什么好怕的？
  自己一个老头儿，家里头比脸还光，人能图自己啥？
  不管了。
  先吃碗面再说。
  这家的肉臊子面最好吃。
  放点儿自家做的黄豆酱，大油，酱滚一遍，细细的炒了，要放多一点肉，荤油多才好吃。
  最后放一点豆芽，一点葱花，放一点点水，好拌面，最后捞起来，浇在过了凉水的面上。
  啧！
  香！
  “肉酱面！五碗。”
  何乐和杜良麻七跟着谢昭来了，成刚和虎子则是留在了喜乐电器铺里头。
  等会儿林暮雨讲课完，还有的忙，离不开人。
  五人坐下，要了面，谢昭又要了一碗大肉和卤煮，放在谢来生的面前。
  咕咚。
  香味儿激发口水分泌，谢来生忍不住咽了一口。
  他怪不好意思，可谢昭却笑盈盈的将大肉和卤煮朝着他推了过来。
  “您先吃，面慢一些，吃点儿卤煮和肉，垫垫肚子。”
  谢来生也没客气。
  他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吃过大油大肉了。
  饥饿感混杂着极其强烈的欲望，迫使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一口下去，满口流油，那叫一个爽快！
  “说吧，你找我啥事儿？”
  谢来生吃了几口，抬头看几人。
  不过这话是对谢昭说的。
  他一眼就能看出谢昭是头头儿。
  谢昭笑道：“谢大爷，听说您之前是当倒爷的？道上喊您一声谢老哥，这次来，我是想问问您还想不想出山？”
  嘶！
  谢来生一口肉卡在嗓子眼儿，差点儿没把他呛死！
  “胡说！哪个王八羔子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诬陷我？什么倒爷？！谁干这种事儿？”
  谢来生赶紧摆手。
  “我可是好同志！咱共产主义坚定拥护者！这种资本主义做派，我是不屑做，也不可能做的！投机倒把！我最不屑了！小同志，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别听信谣言！”
  谢来生说得义正严辞。
  谢昭没吭声。
  没一会儿，忽然间对面一个年轻人再次抬头看了他一眼。
  是何乐。
  面上来了。
  他慢吞吞接过了一碗面，当着谢来生的面，搅匀，道：“谢叔，我是何家的，你六年前卖了一个收音机给我爸，你忘了？”
  谢来生：“……？”
  一些记忆开始回笼，何家。
  东边巷子那块儿。
  以前谢来生刚刚做倒爷的时候，走街串巷偷偷卖东西，东边巷子就是他最先去的地方。
  那时候倒爷少，他最先做，进货量大，又便宜，因此客户一茬儿接一茬。
  至于何家。
  他是有印象的。
  因为是最早照顾自己生意的。
  眼前的年轻人是何家的？
  得。
  这就好比当着面，谎话被撕破，不过谢来生半点尴尬没有。
  他拿了一碗面，摆在自己面前，咳嗽了一下，面色不改。
  “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现在我可不干了，我现在是良好公民，靠收破烂过日子！我不干了！”
  何乐顿了一下，下意识朝着谢昭看了过去。
  现在有些尴尬，事情陷入僵局，何乐没想到以前一张嘴能说出花儿来，胆子大得不得了的谢来生，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
  油盐不进。
  打死不认。
  现在怎么办？
  谢昭笑了笑，没吭声，朝着几人看了一眼。
  “先把面吃完，你们吃完先回电器铺去，打声招呼，就说我晚点儿回来。”
  何乐三人点头。
  接下来，吃面，谢昭见谢来生吃得狼吞虎咽，于是又喊了一碗鳝丝面。
  谢来生也不说话，接过来就是吃。
  吃完后，何乐三人起身离开。
  这边，谢昭等待谢来生吃完，见他心满意足擦擦嘴，打了个饱嗝儿，这才笑眯眯问道：“谢叔吃饱了？要不要再来一碗？”
  谢来生吃饱了，脑袋也清醒了。
  盯着面前两个空面碗，还有一大碗空了的肉，一下子面皮燥热起来。
  他不好意思赶人了。
  “吃饱了。”
  谢来生道：“不过这可是你请我吃的啊！倒爷这事儿没得谈，我现在不干这个行当了！你别用这两碗面要挟我！”
  谢昭没说话，起身付钱。
  谢来生骑着三轮车准备走，谢昭就默默地跟在他后头。
  走街串巷，拐了几个弯后，人家也偏了，周围声音渐渐淡去，地上的路面也泥泞起来，路边有了荒草，也有废墟。
  谢来生停了下来。
  谢昭也跟着停了。
  谢来生到家了。
  他把三轮车推进去，见谢昭还跟着，面皮子一抖，终于忍不住道：“你准备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谢昭耸耸肩。
  “到你想谈一谈为止。”
  “我不想谈！”
  “那我就一直跟着。”
  谢来生差点儿没翻白眼翻过去！
  嘿！
  这年轻人！
  瞧着人模人样，怎么还这么不要脸不要皮？
  得得得！
  谢来生一把将自家门给推开了，对着谢昭冷哼道：“不嫌臭你就进来！别怪我没提醒你！”
  谢昭笑了笑，道了声谢，跟着谢来生后头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