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多钟。
  本打算休息的李阳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印刷厂。
  此时的印刷厂里，职工们正在清理厂大院。此前因为工厂欠薪，职工们的心思完全脱离，几个月下来厂区里面已经堆满了垃圾和生产环节产生的废料。
  车间之中，胡大胜正指挥着技术人对设备进行维护和修缮。
  按照李阳此前的嘱咐，他正在组织着全厂为复工做着准备——尽管，没有多少人相信厂子真的能恢复生产。
  “老胡，你说咱们这么干，有意义吗？现在除了林业局里面的那些报刊，咱们厂没有哪怕一份能够盈利的订单，咱们这把机器擦的雪亮，就差抛光打蜡了，可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放在这里吃灰？”
  “是啊大胜，差不多就行了。李总是个好人，心里有咱们职工。可是现实的情况也得考虑，不能就因为李总是个好人，咱们就他说什么咱们听什么嘛，意思意思算了。”
  “什么意思意思算了？”
  大步走进车间，听到几个老职工的絮叨，李阳随口问了一句。
  这一下，将拎着油布没干活的众人吓了一跳。看到李阳过来，更是直接化作鸟兽散去，忙活起设备来了。
  看到这一幕，李阳也没多想，只是对着胡大胜和车间里几个干部招了招手。
  “你们几个跟我来一下会议室，我有个事情要找你们商量。”
  “李总，什么事儿啊？”
  面对孙秀国的询问，李阳爽朗一笑，扬了扬手中的物件。
  “关于咱们厂日后吃的满嘴流油的大事儿！”
  看着他手中抓着的几张小孩子玩的卡片和一只空方便面袋，众人顿时二张和尚摸不到头脑了。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
  “这样的东西，咱们厂能不能做？”
  会议室里，看着李阳宝贝一样陈放在桌子上的piaji卡片，制版车间主任周红军皱起了眉头。
  他捏起了一张叮当猫的卡片，看着上面憨态可掬的哆啦A梦，露出了老人地铁手机的表情。
  “李总，你说的让咱们厂吃的满嘴流油的，就是这？”
  就这就这？
  周红军嫌弃的撇了撇嘴，“这东西咱们厂当然能做啊，这不就是在硬纸板上做彩印吗，不光是咱们印刷厂能做，就连那些个小印刷作坊都能做，这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啊。可要说指着这个小玩意扭转咱们厂的亏损，那李总你可就是纯属想多了。这东西和草纸盗版书一样，所有的印刷厂都能做，利润早就被挤没啦。”
  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一下，道：“小卖部里这么一大张，上面有几十个图案的卡，售价五毛钱。可你知道他们多少钱拿的货吗？这么一大张，就八分！”
  冲李阳使劲抖了抖“八”的手势，周红军弃之敝履般将沾着泥水的卡片扔到了桌子上。
  “一点儿利润没有，咱做它干嘛啊？”
  周红军这么一说，李阳愣了。
  他不是楞在自己的想法被打击，而是楞在piaji的成本上面。
  特么的，五毛钱一大张的piaji赚四毛二，五倍多的毛利，小卖部也太黑了！
  坑娃吗这不是？
  想到自己小时候为了这个东西贡献了那么多的零花钱，李阳牙根一阵痒痒。
  稳定了一下情绪，他对周红军点了点头。
  虽然这位老职工说的不客气，但是他说的情况却一点不错。
  不论是草纸，盗版书，还是这种小孩子玩的卡片，都有一个很明显的共同点——技术门槛低且同质化严重。
  现在是97年，改革开放已经完成了一截。市场已经不再是七八十年代那种物资极具匮乏，老百姓对各种商品都有强烈需求的时代了。
  现在市面上该有的东西都有，人民生活所需基本能够满足。
  想要在这个时代赚到钱，就必须把基础的东西，做出不一样的花样来。
  而李阳之所以如此的兴奋，就是想在卡片和方便面上面绣朵花儿。
  什么花？
  水浒卡，和小当家！
  .......
  印刷厂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除了那些根本没有盈利还得往里搭人工搭原料的林业局报纸外，没有一个稳定且长远的主营业务。
  而当下印刷最赚钱的业务，当属宣传册和商品外包装了。
  正是因为这个考虑，才让李阳在看到胡小宝和李小阳玩耍时候，突然想到了小当家方便面这个点子。
  当下，这种专攻儿童零食市场的速食面产品，可是还没有呢。
  恰好林嘉欣的公司也是做方便面的，诸多条件结合在一起，李阳觉得这个点子当真是天造地设般合适。
  会议室里，将小当家方便面的外部包装，以及水浒卡的构想和众人说了一遍，李阳已经是口干舌燥。
  “我说的清不清楚？你们如果哪里不了解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们讲一遍。”
  端起一个搪瓷缸，将里面的凉茶水一饮而尽，李阳对在座几人说到。
  一阵面面相觑后，还是负责制版的周红军挠了挠头，讷讷道：“李总，你说的这些我都能明白。可要是按照你说的，这个正面印刷水浒英雄卡通形象，背面印刷人物介绍和战斗......啊，战斗数值的卡片，以及那个那个......颜色鲜艳，排版活泼，能够立刻吸引小孩子注意力的外包装......这都是方便面的配套啊。咱们设计倒是能设计，生产也倒是能生产，可问题这玩应搞出来，咱卖给谁啊？”
  “当然是卖个能生产方便面的食品厂。”
  李阳想都没想，直接答道。
  啪、
  周红军一拍巴掌，“这部就结了？问题是咱们绥城市周边，也没有和咱们有合作关系的食品厂啊。再说，你这东西明摆着就是让食品厂专门出一款新产品的嘛。哪家食品厂能这么给你面子？”
  李阳乐了。
  事实上，正是了解过林嘉欣的公司情况，李阳才能联想到这个法子。
  这个小当家方便面和水浒卡的点子，可以说为了这点儿醋，专门包的饺子。
  “绥城市东门的美好食品厂。”
  想了想，李阳说出了林嘉欣公司的名称。
  “啥？”
  一听是美好食品厂，屋里几个职工都惊讶了。
  “李总，那家公司我们之前去拉过业务，而且不止一次。他们厂那女老总清冷的很，连门儿都没让我们进去。你确定，你能说服那家厂子给你业务？”
  “拉倒吧李总，人家美好食品是绥城市招商引资来的，怎么可能搭理咱们林业局的印刷厂？好家伙你都没看见，人家那公司的女老总气派着呢，来回开的黑牌小轿车。我们去的时候人家来回开车走，连正眼都没瞧过我们。”
  “是啊，这不现实。”
  看着众人纷纷打起退堂鼓，李阳无奈了。
  “这样吧，老周你现在就让美工师傅按照我的要求，把样板画出来个草图，然后我明天去一趟美好食品公司。行不行，明天就能有答复。如何？”
  看着李阳认真的样子，周红军叹了口气。
  “成，既然李总你这么说了，那我们就配合。”
  拿着桌子上李阳列出的，关于水浒卡和儿童方便面外包装的设计要求，周红军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李阳无奈的笑了笑。
  印刷厂亏损太久了，大部分的职工都没了心气儿。
  这种“不论做什么都肯定会失败”的躺平状态在印刷厂内部无时不刻的弥漫着，就像是加了倍的地心引力一样，让李阳觉得每向前走一步都有一股力在拉扯着自己。
  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