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明伦私塾
作者:酒心汤圆    更新:2021-11-16 02:43
  于氏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身形挺拔,穿着藏青袍子,眉下是深不可测朗目的青年男子,缓缓踱来。
  于氏皱了皱眉,嘀咕:青芦村何时有了,这样一位俊郎君?
  “你是谁?”她问。
  来人淡淡睨了于氏一眼,双手抱胸:“虎头师傅。”
  “虎头……师傅?”
  于氏怔愣片刻,倏然反应过来。
  虎头师傅不就是,拿走九十多两拜师银子的,那个混蛋嘛!
  “好啊!看你长得人模狗样,原来是个不要脸的骗子!”
  于氏气势汹汹的指着寸刀,唾沫横飞。
  “我警告你,识相的把银子还回来,不然……”
  “不然?”寸刀轻呵。
  骤然,他的手从腰间抹过。
  指间捏上两把,森白的柳叶刀。
  柳叶刀锐利的刀口,反射着寒芒,晃了于氏一眼。
  于氏叫嚣的尖锐嗓音,骤然卡住,磕磕巴巴的问。
  “现在骗子,还随身带刀的哈?”
  寸刀懒得和村妇呈口舌。
  他的世界里,谁弱谁闭嘴!
  “咻——”
  寸刀突然出手。
  森白的柳叶刀,以匪夷所思的弧度,从众人所站的间隙中,急速掠出。
  “噗噗——吱!”
  一声惨叫响起。
  刀身入肉的声音传来。
  众人愣愣回头,朝身后看去。
  只见两把飞刀,嚣张的将一只灰皮老鼠穿透,钉在墙上。
  血从老鼠的尸体上溅出,滴答滴答淌了下来。
  于氏惊恐地瞪大了眼。
  她不怕骗子,但是她怕刀刀见血的骗子!
  虎头看着血淋淋的老鼠,不但不害怕,还无比兴奋。
  他崇拜的看着寸刀,只想早点学会,寸刀师傅的本事。
  大壮看虎头着迷的眼神,他纳闷的皱皱眉头。
  他不明白,这样毫无美感的画面,有什么好痴迷的?
  大壮撞撞虎头问。
  “你干嘛想学飞刀?”
  虎头奇怪一向聪明的大壮,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他舔舔嘴唇。
  “要是我能学会师傅的本事,就可以去田里,扎田鼠烤着吃了!”
  离得近的人,都听到了虎头的,豪言壮语。
  虎头见众人皆露出,震惊的神色,又得意的补充一句。
  “到时候,想扎多少田鼠,就扎多少田鼠!”
  季婈憋着笑,同情地看了眼,神情龟裂的寸刀。
  寸刀此刻,无比痛恨自己的好耳力。
  他寸刀唯一的徒弟,学他冠绝天下的飞刀本事,伟大的志向……
  竟为了去田里扎田鼠???
  ……
  谢老爹和谢大娘等人,知道寸刀是来找,季婈治病的。
  可他们闹不明白,怎么现在,这人就成了虎头的师傅了?
  不过他们看寸刀一出手,于氏顿时吓得跟鹌鹑一样,不敢作妖。
  他们对寸刀的好感,骤然蹭蹭涨。
  谢大娘拉着寸刀的手,亲切的开口。
  “你叫寸刀是吧?昨儿就来家了,昨晚在哪落脚啊?”
  杀手出身的寸刀,极少与人亲近。
  更别提被一个大娘,拉着手说话了。
  他表情有些不自在,干巴巴的回答。
  “昨晚在门外大树上睡。”
  树上睡?
  除了季婈和谢显华外,剩下的人都呆了。
  人怎么可以在树上睡呢?
  不怕掉下来?
  谢大娘顿时脑补,一个无家可归,身患重疾的可怜孩子,风餐露宿的画面。
  她叹了口气,怜悯的拍拍寸刀的手。
  “你这孩子,也是可怜。”
  谢大娘顿了顿,语重心长的吩咐。
  “以后别在外头睡啦,你是虎头的师傅,就当这里是你的家。”
  家?
  寸刀眸色微闪。
  ……
  缩着脖子,不敢吭声的于氏,看到谢大娘亲切拉着寸刀,说话的画面。
  她眼底闪过一道愤恨的光。
  谢家一家子,都是坏种!坏种!!
  她正儿八经的亲家嫂子,谢家对一个外人,都比对她好!
  于氏的心疼得跟刀剐似的。
  九十多两银子啊!
  可她现在不敢闹。
  刚才在寸刀出刀时,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只要她敢动,那两把森冷的刀,会扎在她的脖颈上!
  一想到钉在墙上,血淋淋的老鼠。
  于氏蓦然打了个寒颤。
  她的心砰砰直跳。
  谢家不能久呆了,一定要尽快将季婈,藏银子的地方弄清楚。
  得了银子赶紧走!
  到时候她来个死不认账,谢家能怎样?
  还能休了包氏不成?
  就算休了包氏,关她何事?
  季婈和谢显华,一直留意着于氏。
  此刻他们看到于氏,眼底疯狂的贪婪和算计。
  他们默契的对视一眼,知道重头戏,这就在这几天了。
  “我看时间不早了,让孩子们早点去镇上吧。”
  谢老爹提醒还拉着寸刀,不停絮叨的老伴。
  谢大娘一看天,红色的太阳快一竿了。
  她“哎哟”一声,催促众人:“你们赶紧去,别让我给耽误了。”
  大壮和虎头当即爬上牛车。
  于氏见状,马上朝大牛二狗三蛋眨眼。
  三兄弟会意,也跟着上了牛车。
  包氏一看,三个娘家侄子都上车了?
  她顿时发愁。
  她只有一两银子啊!
  听说上私塾,一人半年,就得交二两银。
  包氏期期艾艾的看着季婈。
  “季婈,你能帮大牛他们,把费用交了吗?”
  于氏闻言,脸上神情。顿时满意得很!
  季婈看着包氏,嘴角噙着浅笑,缓缓点头。
  “你答应了?”包氏惊喜,压在她心中无形的大石,瞬间消失。
  季婈问:“那二嫂什么时候还?”
  还?
  包氏呆住。
  谢显华在一旁肃着脸点头:“我们分家了,二嫂。”
  于氏闻言,当即一把攥住包氏的手,哀戚戚的问。
  “你就忍心你的亲侄子,去不了私塾?”
  包氏双唇嗫喏,一时没了主意。
  季婈叹息一声,再不忍逼包氏,想要改变一个人固有的认知。
  不能一蹴而就啊……
  她拍拍谢显华:“走吧。”
  谢显华嘴角微勾,这丫头啊,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摇摇头,甩动牛绳。
  牛车慢悠悠地,朝汾通县的方向前行。
  谢显华看了眼,在牛车上打闹的大牛等人,小声问季婈。
  “真帮他们出银子?”
  季婈闻言,当即俏皮地,朝谢显华眨眨眼。
  “我打听好了,我们去的私塾,叫明伦私塾。”
  明伦私塾?
  谢显华眼底流光划过,笑意顿时从眼尾溢出。
  明伦私塾,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除了收费贵不说,先生收学生,还要看眼缘。
  非诚实守信者不收。
  非正直谦虚者不收。
  非坚强执着者不收。
  不过即使明伦私塾规矩多,还是有很多人,挤破脑袋也要进明伦私塾。
  说到明伦私塾,不得不提一人。
  创办明伦私塾的——沈秀才。
  现年不惑的沈秀才,可是个风流人物。
  沈秀才从小饱读经书,六岁乡试考了个第一,得了解元的名头。
  六岁的解元秀才!
  完全可以傲视,整个焱昌国。
  大家一致认为,以沈秀才的才学,以后状元都不在话下。
  却不曾想,沈秀才考乡试时,还没进考场,突然高烧不醒。
  等他醒了,人家已经考完了。
  沈秀才只能再等三年,反正他年纪还小。
  三年后沈秀才,再次赴考。
  哪知道,路上走着走着,突然掉进一个深坑里,摔断了腿。
  这一耽误,沈秀才又不得不,再等三年。
  又三年后,沈秀才再赴考场。
  没进考场前,那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这一次他终于如愿,进了考场。
  沈秀才信心满满的挥毫泼墨,认为案首对自己来说,简直信手拈来。
  结果,快要到交卷时……
  突然,他身后的墙头上,一块砖头莫名其妙砸下来。
  砖头砸破了沈秀才的头,卷面也因血渍浸染,成了废纸。
  沈秀才一惊一气之下,当场晕了,被人抬出了考场。
  最后在场考官,看过沈秀才卷子。
  沈秀才的趣÷阁力含意深远,内容渊博,文辞美妙!
  给他一个案首都不为过。
  可惜……
  沈秀才这次醒了后,认定自己与考场犯冲,也绝了走仕途的念头。
  不久后,沈秀才在汾通县,开了家明伦私塾。
  汾通县的私塾不少。
  明伦私塾开设后,却没招到生源。
  大家皆认为沈秀才,在仕途上霉照顶。
  所有人都怕跟沈秀才学久后,身上也沾了沈秀才的霉运,跟考场犯冲!
  最后沈秀才一气之下,干脆挑了几个家境贫寒的学生,免费教。
  来年他马不停蹄的,赶几个学生下场。
  什么都不懂的穷家子,学一年,就能考上童生?
  无人不笑话沈秀才。
  可看笑话的人,很快被打脸。
  五个明伦私塾的学生,横扫童试廪生名额!
  明伦私塾一鸣惊人!
  众人疯狂了!
  家里有孩子的,争相往明伦私塾送。
  明伦私塾的门槛,在急短的时间内,生生被人磨凹。
  那盛况可以写进县志了。
  沈秀才却一律拒之门外。
  并列出一二三不收的条件来。
  谢显华自从决定,走读书谋功名这条路开始。
  他对明伦私塾,便神往得不得了!
  一个时辰后。
  谢显华赶着牛车,停在明伦私塾门前。
  入眼是一座雅致的,小四合院。
  暗红色的两扇大门,微微开着,隐隐传来院中童子的读书声。
  季婈拾级而上。
  她推大门,便见到院中摆放着,整齐排列着二十几张小桌。
  地上铺着席子,席子上,扎着总角的小童.
  小童们正摇头晃脑,跟着一位中年男子背诵。
  中年男子,穿着本白水墨袍子,带着书生帽,留着美髯。
  举手投足间,无不温文尔雅。
  “你找谁?”
  中年男子终于发现季婈,温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