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还是不杀？
  似乎都是错。
  这名辽人，在亵渎他作为王的权威。
  可所有人都清楚。
  一旦辽兵真的打过来。
  王将不王。
  阶下囚都算是好结果。
  杨永看着面前的辽人探子，愤怒至极。
  他理解了那些被汉使侮辱过的王。
  也终于明白，为何汉兵会扫灭那么多国度。
  这口气。
  根本忍不了。
  此时若忍了，往后想起，恐怕都会为此屈辱的要死。
  “留下你的名字，孤成全你。”
  坐在王位之上已有一年多。
  此时的杨永，已有为王的威严。
  依旧想维系为王的体面。
  只是那辽人摇了摇头，而是似乎在嘴里念叨着什么。
  又似乎是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一只手放到耳朵前，另外一只手放到了耳朵后。
  “嘘，你们听。”
  辽人奇怪的举动，让殿内所有人都摸不到头脑。
  可偏偏的，殿内无比寂静。
  所有人都在屏息聆听。
  可又不知道聆听着什么。
  就在杨永彻底无法压抑住怒火之时，王城内突然传来了一声雷鸣。
  而后这雷鸣之音越来越多。
  通过开着的殿门，甚至能瞧见火光与浓烟在城内升起。
  那辽人当着一众人的面，猖狂大笑。
  “王爷的天兵已至，投降吧，留尔等全尸。”
  辽人话落，便有宫卫急匆匆的冲来。
  “大王！辽骑兵已经冲入王城内，直奔王宫而来！”
  “辽人会妖术，我们挡不住！”
  这一刻。
  杨永彻底慌了。
  这宫卫是杨家子弟，杨永认识，不可能背叛他。
  而且那爆炸声又如此的真切。
  “火药吗？”
  杨永喃喃自语。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每到开心的时候，总会燃放许多许多的烟花。
  为此他还在范阳城修建了几座烟花工厂。
  若非那些浓烟。
  杨永差点以为谁在城内放炮仗。
  都这个时候了，还放炮仗，在庆祝什么？为谁庆祝？
  不过这终究只是刹那的念头。
  此刻的杨永真的清楚。
  辽兵……
  真的打进来了。
  也正是因为辽兵就在城外，这个本应是密探刺探情报的辽人，方才敢如此猖狂的站在这座宫殿内。
  他的确可以轻易杀死眼前这名可恶的辽人。
  可这。
  又将会给抵达这里的辽兵，杀死他们所有人的理由。
  如这辽人所言。
  他会死。
  可他们，都会为之陪葬！
  这辽人配吗！
  他杨永生来尊贵，如今更是王，如何可能给一个身份都不明不白，甚至可能几年前还是吃不饱饭穷鬼的人去陪葬？
  可笑至极。
  杨永重新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望着下方心思各异的属臣，沉默的令人安宁。
  王宫内的地面已经震动起来。
  那是马蹄践踏大地的声音，强健有力。
  高丽也有马，却很难有如此气势。
  紧随其后的。
  是王宫外的爆炸声。
  以及厮杀声。
  不……
  那已称不上是厮杀，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辽兵来的太快。
  快的真如同从天上飞过来的一般。
  慌的不单单是殿内的人。
  就连他的侍卫，也生不起抵抗的情绪。
  逃跑的似乎比征战的多。
  “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杨永猛得仰头望天空中。
  “贼老天！为何要生出秦风！”
  “没有秦风，范阳世族就不会落败到如此地步！”
  杨永冲天嘶吼。
  吼过之后，杨永彻底冷静下来，冷静的可怕。
  甚至还有功夫整齐自己的王袍，恋恋不舍的抚摸着王座。
  最终那双手，握在了宝剑之上。
  目光更是死死盯着殿内那似笑非笑的辽人。
  “孤生来尊贵。”
  “死时，当有王的尊荣！”
  “你等，决定不了孤的命运！”
  “孤依旧掌控着一切。”
  宝剑出鞘声清脆回荡，明晃晃如水般的剑光在大殿内荡漾。
  这是把做工无比精美的宝剑。
  出自古之名匠之手，贵气逼人，锋利无比，最受杨永喜爱。
  杨永将剑尖抵在脖子上，身体猛得向前一靠。
  锋利的剑尖毫无阻碍的刺穿了他的脖颈，杨永感觉着发亮的脖子，已经逐渐消失的力气，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孤，生来尊贵。”
  “死，亦当尊贵。”
  杨永嘴角带着笑。
  当范阳卢氏落败之刻起。
  杨永便知祖宗基业已无法挽回。
  能做的，唯有去存续。
  存续世族们的力量，等到时机到了，再谋取大庆的天下。
  他杨永会死。
  可秦风总有老去的一天。
  但杨家的子孙，却依旧能够延续，背靠着这新的基业，兴许有新的机会。
  可如今。
  这一切，似乎都破灭了。
  没关系。
  他当了快两年的王，在高丽随心所欲，只要不去想秦风，自己就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王！
  即便如此死。
  也值了。
  “值了。”
  杨永含笑闭眼。
  他读过许多史书。
  知晓王侯死时，究竟会承受怎样的凌辱。
  生来高贵的他，受不了那一幕。
  自刎于王座之上，留下这最后一丝体面。
  也许未来有能活下来的杨家子孙，能够因此缅怀。
  首恶已死。
  辽人应该不会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吧。
  最多杀一半。
  另一半去当矿奴。
  可整齐挖矿，好歹还活着，还能存续。
  这也是他能为范阳杨氏做最后的事儿。
  杨永死了。
  当着那辽人暗探的面，死得不能再死。
  那辽人原本想救，毕竟活着抓回去比死了更有价值。
  奈何杨永死的过于决绝。
  “哎呀！”
  大殿内，辽人暗探气的直跺脚。
  到手的功劳，就这么飞了。
  莫非是自己做得过了？把一个王都给活生生的逼死了。
  后面进来的兄弟们……
  应该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吧。
  一时间，辽人暗探也有些拿不准了。
  特别大殿内诸多属官望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畏惧。
  似乎都觉得是他。
  逼死了他们的王。
  那辽人暗探望着殿内一群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属官，已经扔掉兵器单膝跪地的宫卫。
  还有那些仓皇逃走的人。
  最终目光扫过了所有人。
  “我没有想让他死的。”
  “真的。”
  跪在地上投降的人全部附和的点头。
  “大人所说，一定是真的！”
  听着这群人的称呼，那辽人沉默了许久许久。
  “我不是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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