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九月二十六日。
  余杭，育婴堂。
  “咯咯咯！”
  清晨，嘹亮的鸡鸣此起彼伏。
  淡淡的薄雾笼罩在城中。
  “吱呀……”
  大明一袭干净整洁的粗布麻衣，走到育婴堂门前，推门而入。
  堂里飘着淡淡的饭香味。
  视线透过院子。
  孩子们老老实实的坐在饭堂中，等着吃饭。
  陈实端着一锅粥从厨房出来，见到大明，惊讶道：“大明哥？”
  他面露笑容：“大明哥，喝不喝粥。”
  “刚熬出来的，米都熬烂乎了，软的很。”
  大明闻言笑了两下。
  “我在家吃过了。”
  陈实点了点头，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大明身后，好奇道：“嫂子呢？”
  “她没来吗？”
  “你嫂子在家收拾院子。”
  大明脸上流露一抹温柔。
  成亲后，大明和婉儿住进了陈烨为两人准备的小院中。
  院子虽然不算很大，但胜在地段好，院内摆设、装潢精细。
  陈实点了点头，手里端着粥锅：“大明哥，我先去把粥送过去。”
  “去吧。”
  大明笑道。
  陈实端着粥锅，快步跑进饭堂。
  大明直奔厅堂。
  他知道陈烨早上有习惯，喜欢坐在躺椅上眯一会。
  等眯的差不多了，才会去吃早饭。
  “咚咚咚……”
  轻叩门扉。
  “爹，是我。”
  大明站在厅堂外，对里面喊道。
  “进来吧。”
  厅堂内响起陈烨懒散的声音。
  “哈……”
  陈烨坐在躺椅上，迎着初升的阳光，打了一个哈欠。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向大明。
  “怎么了大明？”
  陈烨知道大明来此的目的，但他仍是开口询问。
  大明走到陈烨面前，躬身行礼，声音雄浑道：“爹。”
  “我想去边境从军。”
  陈烨听后，沉默了一息。
  “你要去寻你的义兄？”
  大明点头。
  陈烨不禁轻叹道：“你刚成亲三天，就要去边境从军，找你的义兄，让婉儿独守空房。”
  “你好好想想，你干的这是人事吗？”
  大明低下头，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一方面是他的新婚妻子。
  一方面是他的结义兄弟。
  大明也很痛苦。
  他很想留在婉儿身边，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但是。
  熊山待他不薄，当年私自放走他，大辽国主震怒，将熊山贬为庶民。
  最近边关战事吃紧，不断有战报从前线传回来。
  余杭县募兵的待遇，也直线上涨。
  大明从别人口中得知，大辽三王子耶律景得势，任先锋军，没少带兵屠杀大武士兵。
  虽然大明在大辽时间不长。
  但他知道，三王子为人气量狭小，熊山被贬为庶民，肯定要被耶律景穿小鞋。
  大明想去参军，去前线，打听一下熊山的消息。
  若是可能，他要把熊山带到大武来。
  大明心中的痛苦与纠结写在脸上。
  陈烨闭上眼，身子后仰，冷冷道：“你如今已经成家。”
  “为人夫，以后还要为人父。”
  “你要做什么，我不拦着你。”
  “但是……”
  “还是那句话，你做事之前有没有站在婉儿的角度上想过？”
  陈烨语气加重，有些动怒。
  第一次，大明说对秀秀一见钟情，饱受思念之苦，想去见她。
  陈烨同意了。
  暗中派人保护，全当大明年纪小，分不清年少时的友情、爱情。
  第二次，大明想去草原见识一下。
  陈烨没有阻拦。
  好男儿志在四方，就应该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出去看看世界。
  但是。
  这一次。
  刚与婉儿成亲三日，就要去边境从军，去寻义兄……
  陈烨攥紧拳头，心情复杂。
  他理解大明的想法，但他又不理解大明的想法。
  “噗嗵……”
  大明忽然跪在地上。
  “爹。”
  大明咬牙道：“我舍不得婉儿，但是我也不放心我义兄。”
  “我求您应允，让婉儿和我一起去边境，做随军洗衣妇。”
  此话一出。
  陈烨闭着的眼睛猛得睁开。
  他从躺椅上坐起，深深看了大明一眼。
  陈烨明白了。
  大明这是想带婉儿一起走。
  义兄和妻子。
  二选一？
  不！
  大明他都要。
  陈烨深吸一口气，凝视大明。
  大明低着头，默不作声。
  陈烨身为玉叶堂之主，手段通天。
  让婉儿去做随军洗衣妇这种事，轻而易举。
  不过……
  陈烨看着大明，忽然笑了。
  “大明，起来吧。”
  “婉儿是我的儿媳，我怎么舍得让她当随军洗衣妇。”
  “你回去收拾，明天早上，你和婉儿一起去边境。”
  “具体的事，我来安排。”陈烨淡淡道。
  大明眼眶一红，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爹……”
  大明嗓音嘶哑，很是感激的说道。
  “起来吧。”
  陈烨从躺椅上站起，将大明扶了起来。
  “跟小灵说，让她跟着一起去。”
  “贴身保护婉儿。”
  大明红着眼眶，用力点了点头。
  “对了。”
  陈烨抬头看着比自己还高出不少的大明，笑道：“大明，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马上满十七。”大明很是恭敬的回答道。
  陈烨轻轻点头，伸手拍了拍大明的肩膀。
  “长大了。”
  “真是长大了……”
  陈烨感慨两句，挥了挥手：“去吧。”
  “嗯！”
  大明再次恭敬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厅堂。
  陈烨望着大明宽阔、魁梧的背影，目露深邃。
  大明真是长大了。
  让婉儿随军做洗衣妇。
  真不知道，这句话是有意说的，还是无意说的。
  陈烨望着大明离去的背影。
  初升的晨曦照在他穿着粗布麻衣的宽阔背上。
  恍惚间。
  陈烨仿佛看到一头猛虎，咆哮着，奔下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