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爷们
作者:香朵儿    更新:2024-03-22 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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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娘,额娘,老头子又来了,”已经五岁的小包子颠着肥短腿跑进暖阁,一个猛儿地扎进正窝在软榻上看游记的喜宝怀中。
  随后大跨步进来的弘历阴沉着一张脸,怒吼道,“爱新觉罗.永玥,你叫朕什么?老头子?你敢叫朕老头子,朕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今个朕要是不办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龙颜不可犯,”
  龙颜大怒,这要是换做皇上的其他儿子,早就吓的跪地求饶了,当然了,前提是也有人敢喊他老头子。
  可这小犊子不仅喊了,且在他的爹龙颜大怒时,一点悔意、惧意、怕意、歉意都没有,不慌不忙地从他额娘怀里爬出来,从容淡定地说,“皇阿玛,儿臣唤您老头子并非不敬,而是大敬,”
  弘历的脸顿时扭曲了,牙齿咬的嘎嘎作响,未等他放狠话,就听小包子背着手,一派凌然大气道,“万寿无疆之谓老,顶天立地之谓头,经纶满腹之谓子,简称为‘老头子’,儿臣叫您老头子,是乃大敬,”
  喜宝放下手中的游记,一脸欣喜加得意地说,“皇上,你听听,咱儿子多有文采啊,我看以后谁还敢说我儿子不学无术,我儿子明明就是文武全才嘛,他肚子里的墨水不比他那些兄弟少,只是行事低调不爱张扬而已,是吧,儿子,”说着,捧起小包子的嘟嘟脸,吧唧给了个奖励的亲吻。
  弘历被气乐了,后宫乃至前朝谁不知道六阿哥是个野阿哥,上树抓鸟,下塘子捞鱼,舞枪弄剑,比野、比蛮、比横,谁敢与他争锋,至于文采?一看书就头晕眼花肚子疼的主,肚子里就是有点墨水,那也是歪墨黑水。
  小嘴巴巴的,一嘴都是歪理强辩,还文武全才,尽鬼扯!弘历觉得贵妃睁眼说歪话的本事也是越来越强了,再看小包子,打蛇尾上的,又是一个扎猛地扎进他娘怀里,跟个小牛犊子般拱啊拱啊,蹭啊蹭的。
  弘历的脸又黑了几分,拱毛啊,你娘怀里是有奶啊,还是有糖啊!
  一个箭步走过去,拎着后领子一甩手给丢了出去。
  小包子也是被摔惯了,一个打猛儿地爬了起来,鼓着腮帮,瞪着凤眼,双手一背,拉起了架子。
  又来了,喜宝扶额,“永玥,你要干嘛?他可是你皇阿玛,”
  小包子拉开了架子,奶声奶气地说,“战场无父子,武场无师徒,我要向皇阿玛挑战,跟他来一场男人间的决斗,”
  弘历乐了,一副‘你放马过来,我等着’的架势。
  “本来你们男人间的决斗,我这个做女人的不该阻拦的,但今个不行,或者你们可以换个场地决斗,”喜宝用手中的游记敲着桌面,引起二人的注意。
  “为什么不行,以往也是在这里决斗的,”小包子绷着脸严肃地说。
  “是啊,朕速战速决,不耽搁你看书,”弘历说,一点都没有以大欺小的不好意思。
  “胡太医这会怕是要到了,你们爷们等他走后再决斗吧,”
  “额娘,你病了?哪里不舒服,”小包子急了,一脸担忧。
  弘历一看,好么,他儿子把他的台词给抢了,脸一绷,黑他道,“宝儿,是不是这混犊子又做了什么事把你气到了,”
  不养儿不知父母苦,弘历儿女好几个,之前还真没为哪个头疼过,自打有了这小崽子,他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儿子就是父母前世的债’,前面几个儿子加起来都没他一个难教,太闹腾人了。
  “不孝子,还不赶紧过来把你做的好事一一道来,然后给你额娘做个深切的检讨,”
  大清以孝治国,骂她儿子不孝子,喜宝不乐意了,小眉头一皱,“皇上,您说什么呢?臣妾承认永玥是淘了些,可孝心一点都不比其他阿哥少,人都说一岁看大,七岁看老,他可是从一岁时就知道要孝敬长辈的,连太后都说,玥儿是个有孝心的,”
  皇上一听,那叫一个呕啊,太后说这小混球有孝心,那是因为她跟这混犊子接触的少,还没看透他的本性好吧,这混犊子,别看虎头虎脑的一副混霸王样,其实心眼鬼的很,当年大家都以为他将书给四阿哥,笔给他,绒花给太后,簪子给皇后是出于孝心,扯,他就是怕人家跟他争,拣了几样自己不喜欢的堵她们嘴。
  而将那串红玛瑙佛珠儿给他额娘,是因为他心里清楚,他额娘宠他,惯他,那串佛珠儿给了他额娘,跟他自个抱在怀里没两样。
  这种事,他当做不知情也就不往外抖露了,小犊子名声不好,也就这点值得让人夸耀和吹捧的事迹了,可儿子什么本性,你这当娘的能不清楚么?好么,人家夸多了,她自个也就当真了,回头还拿这个来给那犊子开脱。
  你说有这样护犊子的额娘,这儿子能往好了学?
  “你确定你这儿子只是淘了些,朕可是听说了他昨个上午让人挖了颖妃埋在桂花树下的桂花酿,下午把嘉妃养的鸽子给扒了毛,要人给烤了打算来个煮酒论英雄,前个上午将慧妃养的兰花给拔了,下午将纯妃的京巴狗儿给染了色,大前个……”话未说完,就见小犊子挥着小拳头,气哼哼地说,“背后打小报告者,非君子所为,被吾查到,必揍之,”
  “做了混账事儿不知悔改,还敢嚣张叫着要教训别人?爷今个非要让你长点记性,”弘历抬腿要踢他,小包子一闪身,避开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喝酒吃肉是爷们干的事,至于慧母妃那兰花儿,长的跟草一个样,儿子小,眼界不够高,纯母妃的京巴狗儿总是一色的,不好看,它还总来找咱小白玩,就得跟咱小白一个色,”
  小白是乾隆六年时在秋闱猎到的一只小白狼,当时他看到这小白狼时,脑子里就想起喜宝小时候养狼的趣事,一时兴起,就活捉了回来给她看,动物似乎对喜宝有着天生的善意,不管是以前在大院养的军犬藏獒,还是现在的小白狼,总是在第一时间就接受她的接近和饲养,那时,正好是大肥兔寿终的空档期,大小包子猛不丁地没了玩物,心里难过,喜宝见小白狼还是头奶狼子,就给带了回来,小包子是个念旧的,跟他娘一样恶趣味,待跟小白狼混熟后,就将毛给染花了,还叫小白。
  “你个小犊子,你还有理了你,”正习惯性地抬脚要踢包子时,就见他的贵妃拿一双泪汪汪的凤眼看着他。
  心一慌,挨了过去,“宝儿,你别哭啊,孩子不听话,咱好好教就是,你可千万别把自己气坏了,”又冲小包子吼道,“你个混犊子,你额娘都被你气哭了,你还梗着脖子站那干啥,当杆子呢?还不滚过来给你额娘认罪啊,”
  小包子看他额娘哭,他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吧,他跟他龙爹拗惯了,一张嘴,习惯性地驳斥起他的龙爹来,“您怎么不说额娘是被您气到的,慧母妃说您夸五哥幼聪慧学,嘉母妃说您夸七哥乖巧懂礼,颖母妃说您夸八弟聪明好学,纯母妃说您夸九弟乖巧可人,到了儿子这,却是不学无术、混犊子,儿子虽不才,却也是少习马步射,武技颇精,有侠义之风,儿子立志要做大清的大将军王,可阿玛你重文轻武,嫌弃儿子,儿子是额娘的亲儿子,额娘自要为儿子抱不平的,就算儿子淘气,扰了各位母妃清雅,可四哥呢?四哥可是博学多才,娴习满语、汉语、蒙古语,熟谙天文、地理、历算,怎么也是个文武全才吧,也没见您对他有多宽待,”
  一溜话儿道出来,弘历算是了解了一些缘由,小犊子找那些女人的晦气,是因为她们说了些让他不舒服的话,小犊子是个记仇的人,你让他不痛快,他就让你更不痛快,而且还不带等时机的。
  不过,这话里的怨气听着很大一部分也是冲着他来的,这真是冤枉啊!
  就像喜宝说的,小犊子是淘是野,可他小身子养的多结实啊,哼哼哈嘿的,看着也带劲,儿子是她十月怀胎拿命换来的宝贝,母子连心,她愿意宠着他,惯着他,他也愿意宠着他们母子两,惯着他们母子两,有学问的儿子,他不缺,懂规矩的儿子他也不缺,唯唯诺诺、规规矩矩、为命是从的儿子他更不缺。
  为人父者,都希望自己儿子能在他面前敢在他面前展现出真性子,可儿臣,儿臣,身为帝王,他的儿子们是儿也是臣,因此有诸多顾虑,所以,这个敢跟他横,跟他吵,跟他干架的儿子便显的难能可贵起来。
  再加上喜宝的缘故,便有意无意地任其发展,甚至有些纵容,虽然这个儿子,他大多时候是很头疼,但大多时候,也因为他觉得很精彩,所以小包子的怨气也让他觉得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儿,怎么就不明白自己为人父的苦心呢?就是因为爱之深,才责之切的啊!
  真是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里欲喷喷不出,欲咽咽不下。
  “宝儿,你也是这么想的么,”皇上觉得很受伤。
  喜宝嗔了他一眼,“你当我跟咱儿子一样不知好歹啊,他啊也就是嘴头上跟你过不去,其实心里最崇拜的还是你,这个,想来您也是知道的,我也就不一一举例说明了,”
  皇上心里畅快了,也认同她的话,可嘴上却说,“混犊子的,生来就是为了让爷生气的,”
  喜宝瞪了他一眼,“咱玥儿才五岁,平素混惯了,您若跟他计较,您就输了,再说,孩子这脾性,自然有我一份功劳,但也少不了你的刻意纵容,孩子就这孩子,您要不乐意啊,就去找不让您生气的,反正我瞧着儿子是好的,”
  皇上忙陪笑脸道,“我瞧着也是好的,”
  喜宝将小包子唤了过来,揽在怀中,刮了下他的小鼻子说,“小没良心的,额娘可要为你皇阿玛说句公道话,他可是常跟额娘说,几个儿子里,属你最像他,要不怎么会亲自指导你骑射和布库呢?还有你的小马儿,可是你皇阿玛亲自给你挑选的,你屋里的弓箭、木剑、玉雕宝剑儿,哪个不是你皇阿玛送你的,就你做的那些事儿,换做你哪个哥哥弟弟,都是被罚的命,要不是你皇阿玛给你兜着,就是额娘这儿,也不能轻饶了,至于大将军王么,人可不光武艺超群,也要精通战术、兵法、计谋、调兵遣将、运筹帷幄的,那些都要在书本中学的,所以啊,大将军王,都是文武全才的,你现在小,咱们由着你玩闹,”轻抚自己的小腹,柔柔地笑着说,“之后日后做了哥哥,就得像你四哥一样,为弟弟妹妹做好榜样,”
  弘历见她这般姿态,不禁有些激动地问,“宝儿,你是不是……”
  皇后自滑胎后,这几年来也是怀过两次孕的,只是最后都没落住,这几年来,后宫嫔妃没有一人生下一男半女,这个中缘由固然跟皇后脱不了干系,但皇后无嫡子,为了后宫安定,前朝安稳,他也不会让太多妃嫔生下子嗣。
  这几年来,后宫倒是没怎么填新人,大选的秀女也多半都栓了婚,只新封几位贵人和常在,另,魏贵人封为令嫔,福贵人封为怡嫔,海贵人封为愉嫔,婉贵人封为婉嫔。
  虽是晋了位,但为了配合皇后,很少宠信后妃,尤其是满妃,更是要避着的,至于喜宝,一个六阿哥已经让皇后一脉忌惮了,若是她再先皇后生下阿哥,那皇后的处境就更难了,前朝、后宫也会大乱。
  他也动过想冷冷贵妃的念想,可总是自己先忍不住那相思之苦,虽然他没说什么,却也知道喜宝猜到了自己的用意,果然就听暗卫说,贵妃房中有挂避子香囊,点上了避子香,每次事后都会喝避子药,那么怕苦的人,为了不让他为难,也喝起了苦汤药。
  他心里不难过是假的,还有六阿哥,那么漂亮灵气的孩子,为了避开皇位之争,硬是被贵妃有意的娇宠和刻意为之的纵容长成如今的野阿哥,横霸王。
  话挑明了说,他对小包子也是有一份亏欠的。
  直至去年三月皇后生下九阿哥,之后,他命人停了喜宝的药,调理了一年这才怀上,他自是喜不胜收,多怕她因为喝了太多的避子药而伤了身子,再无法受孕。
  “近几日我总觉得胸口闷的慌,算算日子,信期晚了近半月有余,让玉簪粗粗把了下脉,确是喜脉,想来还得让太医确诊一番,”喜宝笑着说。
  “来人啊,赶紧宣太医,”
  “想来太医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了,”喜宝嗔怪道,“若非你爷俩斗气,这会儿都确诊完了,”
  果然,就见容嬷嬷领着胡太医在殿外等候,就等主子宣了!
  “回皇上的,贵妃确是喜脉,只是时日尚短,需静养,”胡太医看过脉后,回道。
  “是吗?哈哈,吴书来,赏,重重看赏,承乾宫里,人人有份,”
  “谢皇上赏赐,”
  待人都下去后,弘历欣喜若狂,将喜宝捞过抱在怀中,“宝儿,宝儿,朕又要当皇阿玛了,朕又要当皇阿玛了,”
  “皇上,玥儿还在呢?”喜宝推搡着他。
  “额娘,我要当哥哥了,是不是,”小包子倒没空搭理他欲耍流氓的龙爹,而是眨巴着一双清亮的凤眸,问道。
  喜宝轻捏他的小脸,柔声问,“玥儿喜欢么?”他这儿子醋劲大着呢?
  “喜欢,儿子要当哥哥了,等弟弟生下后,我会疼他,我会带他玩儿……”
  弘历插话道,“疼就行了,带他玩儿就算了,”一个鬼见愁阿哥就够让人头疼的了,再来一个,后宫怕是永无宁日了。
  “额娘,皇阿玛又嫌弃您儿子了,”小包子控诉。
  “皇上,你就真的这么嫌弃我为您生的儿子么?”喜宝眨巴着眼睛苦哈哈地配合他。
  “……”谁说他儿子是个只知横冲横闯憨傻没心眼子的混不吝,他儿子明明就跟他娘一样,是个肚里黑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