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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后来呢？后来呢？”禄祁听的正高兴，撑着小脑袋一晃一晃的，“云霜后来看到母亲了吗？”
  云霜低垂着眼，声音清清冷冷：“看过，她认不出本君。”
  “啧！真绝！”禄祁仰在美人榻上，翘着腿，“周大夫还真是有求必应。唉？那空净呢？”
  “死了。”云霜淡淡道，“不得超生。”
  禄祁刚刚喝的一口茶水一下子就喷了迢杳一脸。
  迢杳拿绢帕擦擦脸，一脸嫌弃：“禄祁，你好歹也是竹境之主，能注意点形象么？”
  “害！这不是震惊么。”禄祁不好意思地帮着迢杳擦拭。
  “……”浮凝无语。竹姥大人拉着师尊要听故事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妙。
  “这是为何？”禄祁收起帕子，一脸好奇。
  “因为他本信佛，不归八生门，动了凡心不悔过，被佛界挫骨扬灰，得其报应。”云霜语气平淡道，好似与她毫无干系。
  “若是周大夫保他，应该……”禄祁若有所思。
  云霜缓缓闭上眼，端正地坐在榻上养神，不回应竹姥的话。
  “南宫澈，你之所以给自己化名叫柳笙是因为父亲姓柳吧？”迢杳笑眯眯地问。
  云霜点了点头，平静地呷了一口茶，微微皱眉。
  立在一边的椿树仙子一惊，赶忙着去给云霜换了一杯温热茶水：“云姑大人用水。”
  “那，你带着浮凝来木境，不会只是跟我讲一下陈年旧事吧？肯定别有所求！”迢杳自豪于自己对云霜心里把控甚熟，“你说就是，就着咱们交情，我定答应你。”
  “浮凝来接受点化。”云霜朝着浮凝投去一撇，转而又回到玉杯中浮沉的茶叶。
  “是。”浮凝垂下头走到迢杳面前。
  “什么？！”迢杳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什么？！”禄祁也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两人异口同声。
  “为什么要找我？禄祁不配么？”
  “为什么要找迢杳？我不配么？”
  云霜倒是淡定得不像话，连头都不抬：“浮凝更需要一滴木本系的精血。”
  两人还是一脸疑惑和不平。
  “你为她做的双腿和膝盖骨都是樟木。”云霜终于抬眼，看着迢杳说。
  “好吧。”迢杳叹了口气，“可我灵气强横，坚硬如铁，厚重如树，这浮凝小徒儿能受得住？”
  云霜微微侧首看向浮凝：“若是这点都受不住，便不要在本君门下丢人现眼。”
  浮凝迅速跪下，向云霜恭敬地一拜：“师尊永生永世都是浮凝的师尊。浮凝绝不给师尊丢人。”
  云霜没再理会她，一门心思在茶中。
  迢杳割破手指，一滴至纯的精血滴在浮凝额间，散发着妖异的微芒，青光大罩，四散着叫嚣灵气的强大。
  浮凝咬着牙，暗自承受着，一声不吭，看到云霜起身，才想追过去，可是无奈于在接受点化，只能心静入定。
  “啊——”浮凝感到浑身胫骨都在寸寸碎裂开来，又重新组织，眼前出现了幻影残像，“师尊……”
  云霜到木境中就是来看看风景，顺便为浮凝点化的，再收的迢杳几盒好茶回去。
  迢杳所居的木屋周围，千百棵巨树参天，按着盛元阵法的排列组合，聚集了木境里浓浓浅浅的灵气，蒸腾在叶间，呼吸间都有灵气缠绕，可是云霜用内力避开，灵气怎么也无法近身。
  云霜之所以不亲自点化浮凝，是因为她早自封灵力，并不想为浮凝破戒，依旧我行我素地使用内力防身，而不是灵力。
  她本一身孑然，白衣来素裳去，那年早没了爱恨，还谈什么情仇。
  父母双亲，她许多年前早已没了，对这么两人似乎起不来兴趣。哪怕母亲就活色生香地站在她面前唤她一声“柳公子”，她心中也古井无波，没有思念，没有动情，只是淡淡有些悲哀。
  云霜拂袖而归，浮凝还跪着，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劫后余生。
  “嗯。圆镜。比虞音还厉害些。”云霜如同看一样物品一样看着浮凝，但眼底也露出一点淡淡的得意。
  “什么是……圆镜？”浮凝轻问。
  禄祁抢答道：“这个你可算问对人了！浮凝小娘子！我可是修行专家呢！
  首先，飞升上神是凡人修者的最高境界。
  到了神界可行不通，飞升后有劫雷，生死命数一半一半，若是没熬过这白雷千重，那就是身陨灵散，若是熬过来，也可以当个低级的小神。
  这去处除了羽神界，也就是帝君羽渊的地界，还有一些小位面，而八生门不收这些低阶，若是要进八生门，须修得真神，说到最后，还是要八生门内人点化的！”
  迢杳接着禄祁继续给浮凝科普：“刚刚浮凝小徒儿说的圆镜就是在飞升后头评定修为等级的标准。
  最低阶——凝知。这个我不大熟，没见过这么低阶的。
  依次就是——通化。唔，也很低级。
  而后是——空梦。这个还好基本上我们都是可以遇见的。
  接着——空镜。就是虞音被点化时的境界。
  然后——圆镜。可以说有点本事了。
  最后——平天。就已经修得大成了。差一步化为天地元神，和自然与融。
  至于最后的——与融，恐怕，只有周大夫的精血才能渡过来。”
  浮凝一愣，没想到自己只是跟在师尊身边，便有如此厚待，朝云霜感激地看了一眼：“师尊，你也是与融么？”
  云霜微微抬眼，没有说话。
  “云霜是周大夫亲自点化的，自然是如此！”禄祁笑得没心没肺。
  云霜不耐烦地睨了禄祁一眼。
  禄祁赶忙闭上了嘴。
  “师尊大恩！浮凝没齿难忘，浮凝愿永随！”浮凝向云霜拜了三拜。
  云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唯有平静和寂静。
  她向来不信那些永恒，只不过想要个跟随侍候的小童，为她料理一些麻烦事。
  “浮凝。可想斩断尘缘？为我八生门云镜首徒。”等了半晌，云霜终于轻启红唇，将手放在浮凝的头顶。
  （二）
  浮凝抬头看着笔直挺立的云霜，漂亮的紫瞳透着墨色，波光流转，一滴清泪划过脸庞。
  “愿意的，师尊。”
  “好。明日随我启程。”
  “哎哎哎！带上我一起吧，云姑！你最好了！”
  “阿澈，我已许久不曾……”
  一行四人，晚上各怀心事。
  浮凝听说要去中州，心下颤瑟，那是独立大洲，一州独据，商行繁盛，人流如潮，比南燕的整体国力强上许多，高手密布，就连东洲大国人要去中州，也要提前一年进贡达标，还得有通行令。
  普通的白中州通行令只有万枚，只能供一人通行；低级的红通行令只有五千枚，供五人或者一家人通行；中级的绿通行令唯剩一千枚，供一个凡间修行大宗门出入；高级的蓝通行令……似乎只有一百枚，大国国主才有，拥有此令的国家民众可以自由往来，非常罕见。
  浮凝不禁担忧，师尊向来独来独往，做事又低调简单，四个人能通过？能进中州么？
  云霜没有睡，坐在榻上打坐，运涌浑身内力，平静地闭着眼。
  迢杳自是开心的睡不着，只盼着快快到早上，能与云霜同行，似乎是件特别荣耀的事。
  而禄祁，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口水从嘴角缓缓流下，翻了个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