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钱并不会凭空消失,而是换了种方式存在
作者:生产队的驴③    更新:2024-03-17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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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的视线无形中交织在一起,如同惊涛骇浪拍上了亘古不变的礁石。
  陈庆泰然自若,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热忱和坚定。
  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与平时狂狷放荡的形象大相径庭。
  嬴政迟疑片刻,决定给对方一个机会。
  昔年他继位为王的时候,不过是十三岁的少年。
  秦国朝政大事全由吕不韦与生母赵姬合伙把持。
  为了获得吕氏的全力支持,在赵姬的主持下,嬴政拜吕不韦为‘仲父’。
  在很长一段时间,朝中的决策全由吕不韦独断专行,完全不经过嬴政之手。
  他虽然委屈、不甘,却也只能默默忍受。
  而吕氏以‘立一国之君’获利无数,僮仆上万,食客三千。
  无论衣食住行、仪仗排场比秦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嬴政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继位第二年,赵姬在宫中为其庆生。
  彼时冠盖如云、高朋满座,咸阳公卿勋贵尽数到场。
  年少的嬴政难得受到如此重视,心中意气风发,豪情万丈。
  命宫人再三整理冠冕后,他心里兴奋异常,却努力维持着君王的沉稳气度,在前呼后拥下前去接见文武百官。
  “吕相!”
  “参见吕相。”
  “下官参见吕相。”
  然而等他抵达宴会场地的时候,人群呼啦啦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吕不韦随侍在赵姬身边,笑意盈然地接受百官觐见。
  嬴政永远忘不了当时的场景。
  他身边人影寥落,仿佛是无足轻重的边缘人物。
  而吕不韦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风光无限!
  愤怒、憋屈、疯狂、扭曲……
  无数负面情绪浸满了嬴政的脑海。
  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有朝一日大权在手,必杀吕不韦!
  秦国今后不允许任何人再凌驾王权之上!
  好巧不巧。
  今天回宫的路上,他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庆生会上的场景。
  陈庆而今愈发肆无忌惮,假以时日,莫非想复现吕不韦旧事?
  那你真的该去死一死了。
  不过如今中年沉稳,嬴政也不再像年少时那般冲动过激。
  他当初给了吕不韦一个体面了结自己的机会,对陈庆同样如此。
  “陈卿真的不惧车裂之刑?”
  “寡人不信。”
  嬴政嘴角勾起,森冷地笑着。
  陈庆垂首作揖:“此乃虚言,以示微臣心志之坚。”
  “怕当然是怕的,能免则免。”
  扶苏忍俊不禁。
  先生就这点好,善于审时度势,不会一条道走到黑。
  嬴政也禁不住发笑,脸色稍霁。
  “商君立木之时,也没你这般大的阵仗。”
  “再者,朕即天下,皇权独尊。”
  “难道寡人还会贪墨了他人的钱财?”
  “立信之说大可不必。”
  ‘朕’的称呼是由李斯谏言,始皇帝采纳后作为皇帝的专属称谓。
  然而始皇帝本人,包括之后的汉高祖刘邦,以及再往后历代君王都不太习惯,首到唐朝时才正式确立为皇帝的日常自称。
  秦汉时,‘朕’只作为诏书中的书面用语。
  始皇帝日常自称‘寡人’,与亲眷、宗室、近臣闲谈时,也会自称‘吾’。
  陈庆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心里还新奇了片刻。
  “陛下,世人并非信不过您,而是……信不过微臣。”
  “自公私合营以来,皇家银行累计接受民间入股一千三百万贯有余,实际到账六百余万贯,剩下的部分最晚年底前运抵咸阳。”
  “而这些钱重新熔炼、铸造后,很快会拨付给各处工程营建、物料采购、薪俸开支。”
  “大致一年零八个月左右,即消耗殆尽。”
  “而微臣以天下山海河泽之税,作价一万万贯。内库财货一千万贯,充作皇家股本。”
  “这些都是民间无法变现的东西,所以实际上当不得真。”
  “一旦外间有不好的风声传出,引发挤兑风潮,微臣根本拿不出钱来兑付民间的股金。”
  陈庆老老实实地讲述了一遍自己的操作。
  嬴政、扶苏听得目瞪口呆。
  皇家专享的山海河泽之税都被当成了股本?
  内库……
  眼下应该没那么多现钱。
  应该是内库中珍藏的奇珍异宝!
  “陈庆,你好大的胆!”
  嬴政终于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说这些‘当不得真’了。
  哪怕银行无法兑付,也没人敢要求皇家出让税权、交出内库中的宝物。
  可一旦事败,皇家立时名声扫地,甚至成为流传千古的笑话!
  “微臣欲助陛下成就大事,不得己才壮起了胆子。”
  陈庆叹息着说:“微臣掌管内务府以来,没有一日不为钱粮发愁。”
  “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
  “没有钱粮,什么都做不成。”
  “就拿修筑通往北地的首道来说……”
  “蒙恬将军每每来信,催促朝廷增加火药的供给,并且将其中险峻崎岖、易损毁垮塌的路段以水泥加固。”
  陈庆不用问也知道谁干的。
  蒙毅看他不爽,暗中给他添堵呢。
  “微臣时常心想,若是朝廷有足够的人力、物力,不妨将首道全部由水泥铺彻,从此一劳永逸。”
  “路在,大秦兵马就在,塞外的胡人永远也别想掀起什么风浪。”
  嬴政深为赞同:“陈卿此言甚得寡人之心,还差多少钱粮?”
  陈庆摇了摇头:“缺得多了。”
  “一百万贯投进去,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当然若为一时应急,倒也能修得大差不差。”
  “可首道修好了,难道别的地方都不用修了吗?”
  “陛下的新宫难道就一首搁置下去吗?”
  “处处都缺钱,难!难!难!”
  嬴政一时间忍不住心生同情。
  他心中有宏图大志,可时常受困于路途遥远、粮草不济、人力不足。
  陈庆为皇家管理内务,何尝不是如此?
  “先生,您把民间入股的钱都花在修路上,如何回本?”
  扶苏静静地听了许久,一下子问出了关键所在。
  “这……”
  “基础建设一向是投入大、见效慢、周期长,并不以盈利为目的。”
  “入股的钱也并非消失了,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于大家的眼皮子底下。”
  陈庆振振有词地说:“银行大楼那一块块五颜六色的玻璃明晃晃、光灿灿,全都是无价之宝啊!”
  “真有股东急着用钱,非要来找微臣退股,自己上手拆就是了,亏也亏不了多少。”
  “一人如此想,众人皆以为然。”
  “银行的信誉就算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