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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臧一直觉得自己的睡眠很浅，没想到还是做梦了。
  梦里的内容，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马车的帘子没有密封，小窗吹过来的风一吹，他竟然有些冷，而且是冷到开始发抖。
  抖了两下之后，他终于醒过来了。
  一醒过来，他赶忙看了看身边的人，他在找萧笠。
  萧笠理应在他的身旁，的确，现在确实在。
  一个可以容纳四个人的宽敞的轿子里，宝臧和萧笠分别靠着窗户，中间坐着的，是贝贝。
  贝贝没有睡着，他被宝臧惊醒的动作吓到了：
  “宝哥哥，你醒啦。”
  “嗯，是的。我醒了。”
  “宝哥哥，你热吗？你好像出汗了。”
  贝贝看到了宝臧额头的汗。那是汗，可惜了，不是热汗，而是冷汗。
  宝臧没有否认，而是看着他边上的萧笠道：
  “你家药师睡着了？”
  “好像刚才还是醒着的。药师可能睡着了吧。”
  贝贝还是个挺贴心的孩子，原本说话的声音就不大，在瞄了一眼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真的睡着了的萧笠之后，瞬间声音轻了几度。
  “好吧。”
  宝臧摸了摸后背，居然出了那么多的冷汗，已经有些湿漉漉的了。
  他记得他刚来的那一天很热，现在倒是没有那么热了。但他出了一身的汗，粘腻的滋味，是真的很不好受。
  可是，更不好受的感觉，是在他的心里。
  ……他记得梦里的每一个场景。
  每一幕，都像是真的一样，那种现实和梦境交织的感觉，让他分不清楚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梦中的他，不知道看到的吴教授是谁，的确啊，的确，若是初二的时候，他的确不可能认识萧笠。但现在，他认识了，回首的时候，心里多了几分后怕。
  为什么后怕呢？
  因为最后一幕，梦境中的最后一幕，是真实的。
  之前所有的所有，没有穿越过来的宝臧的确是不知道的，就像是一场梦，梦里什么都可能有。
  可是最后一幕，最后一幕，他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释怀，因为——那是真的。
  宝臧记得那一天，那一天，他无缘无故走上了一条校园里很少有人走的路，那是一条被冷落的路。
  使用率不高，是因为这条路离教学楼太远了。
  而他，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走上了那条路，一个人。
  是跑着跑着，忽然发现自己在这条路上。若是有之前事情的铺垫，那天也不会那么奇怪，那天他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那天的诡异让他深深地记住了。
  一个人，一条路，一个墨镜，还有墨镜上的字。
  “莫忘。”
  “莫忘。”
  “莫忘。”
  他喃喃，越是喃喃，心潮越是难平。
  那是平凡的一天，也是绝对不平凡的一天。这一天他记得。
  他无论如何也都不会忘记。
  宝臧的心跳得很快，此刻他就像是找到了多年未曾解答的问题的答案一般，激动之中夹杂着些许的兴奋，还有惆怅。
  还有……还有恐慌。
  根据他的判断，这所有的事情……梦里的所有的事情……
  “——都是真的。”
  他喃喃道，让自己清醒一点，面对这个事实。
  “什么真的假的？宝臧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这可恨的声音，除开来萧笠还能有谁？
  “萧——吴药师！我有问题想要问问你！”
  “有什么问题天亮了之后再问也不迟啊，这么着急做什么？”萧笠瞅了一眼宝臧，似乎对于他格外激动的样子不屑一顾。
  刚刚睁开来没有一分钟的眼镜又闭起来了，他倚靠在马车的木板上，似乎颇为倦怠。
  “你心跳好快。”他打了个哈欠，如是说道。
  宝臧摸了摸自己心脏所在的位置，心理只道：
  我心跳快是有原因的。
  如果我们换一下位置，指不定萧笠的心跳会比宝臧自己还失控。
  “我知道。我就想问你，你有没有，从前有没有见过我？”
  萧笠听到这个问题，首先皱了皱眉头：
  “我见过的人太多了，不记得有没有见过你。
  还有，你是不是还没有睡醒，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宝臧稍微想想，确实，如他所说，这个问题好似是有一点点奇怪了。
  “我这么说吧，你是不是有个女……”他刚想脱口而出女儿，仔细想想，未必就是女儿，可能是侄女也未可知，他这样说不太合适，他于是道：
  “你知不知道林林？”
  “什么林林？你说的是哪个林林？我倒是认识许多姓林的人。”萧笠笑了笑，对于他的问题颇为不以为意：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嗐，做噩梦了就喝点热水冷静一下，我这里没有热水，只有美酒一壶，你要不来点？”
  虽然是问句，但是萧笠却很是果断地将放在身边的酒壶扔给了宝臧：
  “最好把自己灌醉了，这样就能少想一点东西了。”
  萧笠又到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老年人了，熬不动夜了，啥事明天说。”
  他闭着眼睛准备去见周公的姿态，倒是相当坚决，大抵就透露出来一种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甭想阻挡老子去见周公的意思。
  宝臧接过了扔过来的酒，这酒大概不久之前被开过，泄露出来了些许酒的香气。
  他捏了捏酒壶，又看了看闭目养神的萧笠，终究什么也没再问。
  酒壶中的酒，掂量着份量，相当足。
  可是他没有心思喝：
  “酒喝了，也不能解决愁。”
  有句话说得好，借酒浇愁愁更愁。
  酒精怎么可能解决他的问题呢？
  他苦笑了一下，摸着酒说不出话来。
  窗户的布帘，偶尔被风吹起来，能够透露出来外面青黛色的夜幕。
  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算是我喝了手里这酒，睡了个不错的觉，烦恼还是不会被解决。
  他向来都是知道的，酒不能解决问题，倒是能够拖延问题。
  明天，脱离了酒精的作用，他还是会烦恼。
  其实，有什么烦恼的呢？他问自己。如果他足够相信自己的判断，真的足够相信自己的判断的话，就会知道，就会知道——
  他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需要再问其他人。
  他看了看萧笠，他眉目舒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或许已经睡着了吧。
  “宝兄弟是吧？坐噩梦了是吧？
  听吴大人的吧，喝点酒，舒服点就能睡着了。
  这马车虽然还算是不错了，但说起来自然是比不上软榻的。
  将就一晚，明天我们就到了。”
  驾车的人，似乎听力不错，听他的话，似乎屋内所有的话都被听了去。
  也是，这人看起来就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听力好些也不奇怪。
  “嗯，谢谢了。”
  宝臧对着布帘说道，声音不大，但他知道，外面驾车的人，听得见。
  “没事，小事情。”
  夜，似乎还很长。
  宝臧喝了两口酒，辛辣伴随着说不清楚的清香，入喉，清爽入腹，带来的是倒是身体的温热。
  ……确实舒服点了。
  虽然这酒，在解决烦恼这件事上，确实没有多大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