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节
作者:黄敬友    更新:2024-03-09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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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近林一孔房间时,正好听到自家老倌和林一孔爸说的那些话,一下子也明白究竟是一件男女之间的事情了。
  死老倌头,有你这么讲自己老婆的。他们做得,我为什么不可以讲得。她躲在暗处一直听到结束,才赶在老倌进门之前回到家。
  死老倌头,你怎么一会儿阿屎一会阿尿,不会一起阿阿了?三伯也随口说,刚才没拉干净,看见林一孔打人,急着去劝了,不劝的话那个裁缝会被打死的,眼睛都快打瞎了……
  为啥啦,林一孔不是很温和的细佬嘛。老婆明知故问,看老倌会不会对自己讲点实话。
  那个裁缝……那个裁缝揩油林一孔老婆的衣料,还想多收缝衣的钱,吵起来了想欺负女人,林一孔当然要出头。
  死老倌,编故事编得像死了,以前就这样编了一辈子了。女人摇摇头睡去了。
  第二天,三伯的女人一早出门就听到林常富家的二媳妇说昨夜林一孔不知在和谁吵架,她忍不住就说林一孔是在打裁缝,嘻嘻,那裁缝和林一孔女人轧姘头做那种事时被发现了……
  ???
  十五、人言可畏
  林一孔这边刚闹出糗事,就害得他到学校去上课被嘲笑个没玩没了,甚至到辅导区去业务进修或政治学习的时候,都有那些嘴尖厉女老师刻薄他一番。表面听起来也只是一般玩笑,比如,怎么啦?娘子红杏出墙啦?或者,林一孔你是不是肾功能乏力啦?等等,让当事人难受到要死要活。本来这一套应该是种地佬和闲聊婆孵太阳时的死话,现在却公开在有文化的学校老师之间随意指说,真是让林一孔难堪到极点。
  有一次,林一孔还看到自己的母亲出门时被指指点点,那些尖嘴婆说出的话比自己学校同事说出来的味道更是可恶百倍。也不是没有理由如此,只能怪文化大革命已经七个年头了,却还只有八个样板戏,还有少得可怜的朝鲜、阿尔巴尼亚或者罗马尼亚的电影,谁都感到了生活的枯燥,更何况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自然一遇到有些腥味的话题,就会不顾场面,就会无限放大,人们是取了乐子,说出去的腥话像鸡血一样供自己供别人提神醒脑,只是苦了这样的当事人。
  中国的老百姓素来以做看客为享受,城里和农村一个样。但凡村里家中有夫妻之间感情出现问题,或者某一方出现出轨嫌疑的时候,他们边上的好些人会打了鸡血一样顿时红了脸粗了脖子地交流各自听到和自己猜测的种种故事。他们的无聊心思得到了暂时的满足,却会将当事人推到无路可走。大城市会出冤死的阮玲玉,偏僻的乡下同样会有寻死的女人,蓝湖岭就有一个小媳妇,丈夫捕风捉影的几句话,加上婆婆的白眼,一个聪明伶俐如花似玉的女子就投深潭死了。后来,林一孔和几个后生还一起去看热闹一般看女方一百多乡邻亲友来扒倒了男方的三间楼房,屋梁柱子连细椽子和完整的瓦片都被女方运走了。只是林一孔想不到,现在轮到别人来看他的笑话了。
  情况确实很糟糕。村里大人小孩似乎都知道了些什么。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说到最离谱的,说婉娣和裁缝早就在县城里生过一胎,怪不得婉娣嫁过来的时候两只奶就比别的女人大一圈。
  村里说说倒也罢了。学校里也传得沸沸扬扬。年级高一些的学生甚至当面油腔滑调说下流话:鼓鼓的奶被捏了,圆圆的屁股被摸了,白白的面被亲了……气得林一孔挥手打了两个捣蛋学生,一不小心,打掉了一个学生的一只门牙,自己的手也划破了皮。当晚,那个学生家长就不客气地找上门了。
  当着婉娣的面,那个学生家长说,你老婆偷人,你找我儿子出气呀。我也不是宠小孩的人,去年他闯祸,方校长把他打得鼻青眼肿我还谢谢方校长了呢。这事你应该知道的。可是现在你没有名堂打他呀,而且这个门牙长不出来了。
  林一孔又气又急,知道理亏,但还是嘴里不让,是你儿子先骂我的,我是老师,他怎么可以这么骂我。
  你也知道,现在村里谁不说你的事呀,这算骂你吗?小孩耳朵里听到太多了,自然会跟着学样,这又有什么呢?难道无风会起浪?难道你没有恶狠狠地打裁缝过?林一孔听了更是气得说不出话。自己的老婆就在跟前,外人竟这么恶心自己,一下子恍惚起来不知该怎么应话。那个学生家长见林一孔软下来了,就伸手说,我也不跟你啰嗦,要么陪10元钱,我给他装个假牙去。要么我到公社教委去讨个公道,到时候别怪我砸了你民办教师的饭碗。
  婉娣一听,赶紧掏出10元私房钱要给那人。可是林一孔仿佛一下子回过神来了,一把把钱夺了回来。婊子,算你钱多啊。我偏不给。方校长已经找我谈过话了,教委也知道你我的事了,早晚我这个民办老师会被赶回家的,你省下这10块钱吧。
  学生家长气呼呼地走了。婉娣也气得趴在桌上哭。林一孔被她哭烦了,又恶狠狠地骂了几句。这么一来,婉娣气爆了。
  好,你狠你狠。我是婊子。好,这个儿子也是婊子生的,我回城里当婊子去,我去嫁给那个裁缝……
  女人一撒野,林一孔就没辙了。他呆呆地站着,站到半夜,腿一软又跪下了,一动也不动。婉娣看得有些心酸,但也没有劝他一句。毕竟她自己也不好过。
  过了一些时候,远处有公鸡打鸣了。天还很黑。林一孔摊开了一张纸,想写些东西,又没写。他对着婉娣说了一句,我不在了你不能带走儿子,否则我的魂会缠死你。
  林一孔说完这句吓人的话就真的打起呼噜睡觉了。他这些日子其实很累很累,想彻底了之后,倒能安眠了。婉娣心里怦怦直跳,看着睡了的男人和儿子她心里也苦死了。她很想把手搭在男人的胸口轻轻地抚摩,希望自己能让男人宽些心,但想起这些天受过的冤枉气,她又把手缩了回来……
  就这么过了几天,林一孔终于也做完了想做的一切,给好朋友写了信,给婉娣写了信,给爸和娘写了信,一起送到公社邮筒投了,过几天天,这些信就会到他们手里。最后的一天夜里林一孔本来想再和婉娣亲热一次,但看到婉娣那张阴沉沉的脸,他狠狠心控制住了自己……
  婉娣说了狠话之后,看到男人很萎靡,越来越有些后悔,每当她觉得男人不再理睬自己的时候,她也伤心。她努力稳定情绪,一会儿抱儿子说说话,一会儿出去跟婆婆说说话,一会儿又拿起印好的那些纸张装订小册子。但林一孔始终板着面孔。
  第三天一大早,婉娣起床时,男人已经不在身边了。对面厢房的门是开着的,进去一看,没有人。看着凌乱的家,看着那些男人留下的课本、小册子,婉娣趴在桌上哭了……
  十六、钻空坟
  林一孔乘天没有大亮就拎着一瓶乐果往坟山头走,他没有想到身后远远有个人影跟着,这个人就是上海知青林有生。林有生已经代课结束了,多数时间跟着小队干农活,但不是每天出工,他很相信他那个当教导主任的姨丈的话,说过几年还是要恢复考试的,趁现在空,多看些基础文化书籍,多练练书法。至于出工嘛,家里反正每个月会寄生活费来,愿意做就当锻炼身体去做一些,不愿意就少做一些。
  那天林有生的小表妹过来嬉耍,就是那个姨丈的女儿,林有生在写毛笔字。表妹才四岁,在一边用手抓苍蝇,抓住了一只就大叫起来,要给大表兄看。林有生不相信这么小的孩子能抓到飞舞的苍蝇,就随口说了一句,你要是能抓到活苍蝇,阿哥就给你去买糖吃。结果表妹手一摊,一只小苍蝇飞了出来。林有生认输了,赶紧出来到供销社去买糖。他在供销社看到林一孔买了一瓶乐果,脸色很不好。因为早已经听说了婉娣和裁缝的风传,也知道了林一孔的遭遇,所以林有生起先没有主动走上去和他打招呼。但是等林一孔把乐果瓶子装进一只布袋往山上走时,林有生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有些担心林一孔受不了打击去走绝路。
  林有生把表妹吃糖的事放下了,一路跟着林一孔往山上走去,又怕被他看到,就隔着林一孔一段距离。但林玉生毕竟对这里的地形不熟,七弯八弯最后就把林一孔跟丢了。他又不敢乱叫,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在山里乱转。毕竟是坟山,他很不适应这种环境,甚至有些害怕。但想到林一孔可能会自杀,他一家对自己是那么好,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这么见死不救。想来想去想不出头绪,只好赶紧往林一孔家去叫告诉婉娣去了。
  蓝湖岭的坟都在坟山头,有很大一块地方,白天不大会有人从那里走。除了大队规定的分地块砍柴草的时候,除了清明冬至和落葬的日子,那里基本上是冷冷清清的。
  林一孔两天前来过一次,他想死在这里,但他在信里告诉所有的人,自己到外面闯生意去了,10年后发了财就回来,现在没有脸面留在蓝湖岭。村里倒是有几个活络的人到上海到广州做塑料生意去了,不到三年就盖起了全村最高的楼房。林一孔这样做可以让家里的人只有担心没有伤心,更不会绝望。他知道坟山头上有几座空坟,他们都是因为举家迁居到县城或者市里去了,老人死后不会葬回来的。有一座不错的坟,是一位老太的,他男人在台湾,两个儿子帮老娘修了坟之后到大陈岛当了渔民,老娘到大陈岛看儿子,结果坐的摆渡船翻在海里,一直找不到尸首。后来两个儿子就往坟里塞了一些老娘旧屋里的日常用品和穿着过的旧衣,有往坟里放了几包干石灰,立了一块碑牌。从那以后两个儿子就定居到大陈岛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林一孔看中的就是这座空坟,自己早先听村里人说起过这其中的一些故事。他很容易就拆下了坟口的十几块砖,用一只破碗从岩石上接了一些水,拌了一些黄泥,贴湿每一块砖的四边垒在坟口。然后他就拿着乐果钻进坟里,脚朝里头朝外,趴着先重新砌砖,一块一块小心地垒,眼下不能被别人看出破绽,过几天别说破绽,就是破洞也不要紧了,坟山头上有不少坟被小动物钻破的,清明冬至时家里人看见了自然会修理。
  坟里很黑了,但没有闷,大概有小缝隙。不过这怪味道真是有些难受,好像里面堆了不少石灰,石灰放时间长了就有这种味道,林一孔想到有一次帮大队里造房子时闻到过这样的石灰味。当时他皱着眉头靠近石灰干活还被旁人笑话,说他像个大少爷,不像是干重活的农民细佬。大队干部听了笑话倒也真的照顾起他来,让他到大称那边去称黄沙石子和砾灰的重量,不再让林一孔做抹灰工……
  想到这里,林一孔露出了一声笑,苦笑。现在想想,年轻时做点苦工嘻嘻哈哈那是多么开心的事情。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唉。终于躺妥当,他打开了乐果的盖。我要死了,不知道死了之后儿子会不会留在我家,婉娣会不会真的狠心到底,难道她真的敢回到仇家身边去过日子,难道真的会嫁给那个裁缝。不像,要真是那样,那个裁缝也不会那么狼狈逃走。
  脑子里不知怎么跳出裁缝来之前一天夜里婉娣和自己最后一次的亲热的场面。那一晚,他们俩在做那事之前抱抱摸摸好长时间还没有做,婉娣一定要说说话,说要多过一些时间之后再做才有意思。
  那晚由婉娣起头说到蓝湖岭一带的方言,虽然两人都是诸县人,城里的很多词语和蓝湖说的不一样,婉娣说你们蓝湖岭的话里带头的字眼特别多。林一孔一想也还真是如此,比如说表示时间的词吧,早晨说成是库晨头,中午说成是日昼头,下午说成是晏界头,傍晚说成是黄昏头,晚上说成是晚头……每个时间段的词语都带头,一个不少,婉娣一边举例一边笑着,似乎有些看不起农民语言的神情来。林一孔也笑着摸着抱着听婉娣的总结。也的确这样,蓝湖岭不仅仅只是表示时间的词汇里带头字,连很多称呼里也带头字,比如后生,姑娘,小毛头,老司头,手节头,脚宽头等等,而城里的词汇里根本没有这个头字,就说是黄昏、酷晨、后生,除了小毛头的称呼一样,别的都和城里人说得有区别,但好在大家都听得懂。想不到婉娣还能发现蓝湖岭方言的特点了,他装作很赞赏的样子表扬婉娣有语言功夫,如果能读完高中啊也可以当老师的。就这么一边拍马屁,一边又说婉娣讲得确实不错,比如这是你的短裤头,说着就乘机脱下了她的最后一条短裤头……
  不多想了,猛地就是一口喝,直呛。药性真可以,马上时空挪移起来:平时那种鸡毛蒜皮的事算啥呀,多少人为点蝇头小利争啥呀,傻呀!你们比我林一孔顺风顺水多了……这么头朝天躺着喝,呛得厉害,看样子,这么躺着喝不完,那可不行。上身尽量抬起来一些,上身一抬,脚也要抬。还没有再举瓶子喝第二口,林一孔突然感觉脚跟下有东西咯着了。脚往下放放,放不下,好像……难道有个小猫狸什么东东?坏了,死也不怕的林一孔此时怕了起来,他可不想刚死就成为野兽的美餐。人一怕手就乱挥起来,刚砌平的砖即刻倒下。
  林一孔迎着光线扭头找脚下的猫狸或者别的野兽,手早把乐果扔在一边换成了一块结实的砖。没有猫狸什么,有的话能看见它们的绿眼光,没有。那一定是那两个儿子当年塞进来的衣服。也不像,衣服早化成泥粉了。再用力蹬蹬,像一只包裹。两脚用力夹住往外提,看清了,一只旅行袋,有些破旧了,但一定是旅行袋。
  接下来,林一孔说什么也不肯死了,他还担心刚才那一口乐果会不会毒死自己呢。想也不至于有那么大毒性,只有一小口。他赶紧出坟,找到刚才接水的岩石,好好漱口漱口,但就是呕不出来,能呕出来就最安全了。不过林一孔是有文化的人,一小口肯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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