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年关与灾民
作者:曲正一    更新:2023-07-05 22:09
  或许吴醒言的话没错,在他们这个时代战乱才是常态。即便各诸侯国之间不起战火,但各国之间为了攻打别人,或者说为了防御自身,经年累月的从民间搜刮民脂早已见怪不怪…
  当时有一种说法,过年被百姓们称为年关;年关年关,过年如过关。
  普通的小孩子对过年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脑子里无非想着的是;‘过年总算能吃点好东西了,没准自己还能弄件新衣服穿…’全然不顾自己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把这些好东西给变出来的…
  饥不饱食,手酸脚软,面带菜色。
  这些词汇,在当时可不是用来形容灾民的,而是大多数普通百姓的常态。
  地税,租税,人头税和徭役。
  每一种都能令田地里劳作的百姓们活扒去一层皮,毕竟地里的粮食一年的收成就这么多,等他们把各种税都交完了,剩下的余粮连果腹都困难。
  很多自家没有地的百姓,除了要交官府规定的限额外,还要给自家地主缴纳租赁的土地费用(一般是每亩地的四成粮,一些狠的能收到六成左右)。结果一年到头忙下来,发现自己家的粮食根本撑不到来年开春,有的人家里别说是撑到开春了,年前他们都撑不下去。毕竟如果能熬到明年开春,山上和地里多少还能长些野菜出来,最起码还能有口吃的。
  所以在这样家家都没有余粮的情况下,此时如果突然有一大批逃难的流民到来,可以想象民间会有多么的惨烈…
  …………
  思乡之情,对于百姓来说是难以割舍的。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谁也不会去走这一步。尤其还是在这样的寒冬时节,这些流浪的灾民,漫无目的的走在这冰天雪地里,一路上不知要冻毙多少人。
  没人说的清,这些灾民是从哪来的,他们又是何时出现的。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在了北方众国的边界上,并且规模大的惊人。
  面对这一突然发生的情况,不只是各国边境的百姓们感到紧张,就连各地的官府也全都被吓了一跳。
  毕竟在往常情况下,灾民的出现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们就像是候鸟一样分时节,一般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出现的几率大些,先是几股,然后逐渐有一个目标,最终汇成一大批流民。
  这些人并非是有组织,但大多都有一个目的。毕竟逃荒者绝不会去比自己家乡更穷的地方,更不会不分时节的乱走。
  像这次,明知越往北走越冷,但这些灾民就好像是中邪了一般。十冬腊月的天,大老远的从南边赶到了北地。要知道他们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位于中原大地的极北处了,往北只要再越过北方十国。那他们就彻底进入了荒蛮之地,那里全是异族的地盘,到时他们就算被当做奴隶那都是好下场,那些蛮夷不把他们剁碎了给牲口当饲料才怪。
  就在吴醒言他们住在先中己家里的第二天,有灾民入境的消息便在文水城里传了开来…
  “听府里的下人说,这些灾民好像不只是一个地方…各国的都有,真不知道他们来余国干什么!?”
  小乞丐手里攥着毛笔,脑袋撇向一旁椅子上的吴醒言,好奇的问道:“我小时候就听老一辈人说,余国地处极北,庄稼长势不好,这里一年下来所产的粮食跟南边的各国根本就没法比…他们逃荒到这里来,也没东西吃啊!?”
  ‘啪!’
  一根细细的竹条毫不客气的打在了小乞丐的手上,吴琳莺吃痛,毛笔一下子便掉在了地上。
  “教过你多少次了,笔不是这么握的!”
  吴醒言之前的空酒壶里,这会儿再次灌满了酒。此刻他正斜躺在椅子上,一手拿着酒壶在往嘴里送的同时,另一只手握着竹条。即便是在教训小乞丐,他也不忘把酒往嘴里送…
  “竹条一打就握不住笔,这说明你写字的时候,手上没用劲!你记住了,手不稳,字永远也写不好,以后写字的时候,即便是烙铁烫在你手上,笔也不能松!”
  吴醒言趁着酒壶离口的短暂间隙,继续补充道:“灾民的事不该你来管,你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把一些常用字给学会!”说罢,少年又歪头想了想,接着说道:“嘴巴也别闲着,每写一个字时,嘴里都念出声来,省的到时你记不住!”
  “哦…”
  吴琳莺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随即俯下身去将地上的毛笔给捡起来。笨拙的再次给毛笔添满了墨,又更加笨拙的调整了一下握笔的手势后,这才开始在字帖上继续临摹…
  “……”
  吴醒言嘴上酒依旧喝个不停,但心思却已不在小乞丐身上了。
  灾民的事,他今天一早就听说了。一开始他也挺纳闷,只不过他想不通的,却不只是灾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而是各地的上清宫道士们在干什么?他们为什么不管管!?
  官府对民间横征暴敛,这事放在哪国都不新鲜。可上清宫却是以民为本,底层百姓们民不聊生,这直接会影响到道士们的根基。他想不通道士们这回竟然会如此放任,此刻北方各国边境上聚集了这么多的灾民他们竟也不管,这实在是有违常理…
  ‘叮铃…叮铃…叮铃…’
  听着此刻前院大堂里,道士们做法事时所发出的铃铛声。吴醒言心中只觉得烦躁异常,一时间连喝酒的兴致都没有了…
  先中己的儿子死了,按理说婴儿夭折不宜把排场搞得这么大,草草找个地方埋了就可以了。道士们一般也不会为夭折的婴儿做法事。
  但先中己毕竟是思子心切,加之死的又是他的独子,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他还有钱。所以道士们这次也算是特事特办了,想必这也是他们头一次为婴儿做法事,因为并无先例可循的关系,以至于连铃铛都摇的有些不伦不类。这让从小生活在道观里的吴醒言听着这声音,怎么都感觉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