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非洲有一种犀牛，受伤几天后才感到疼痛。毕业第三天，我一个人在出租房坐着，就那么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毕业了，从心底泛上一阵无力向四肢百骸缓慢传导，像打麻药后拔牙，一种钝钝的痛，一种被抛弃的茫然无助让我失去支撑，巨大的窒息感让我憋闷。那种经时间发酵的离别情绪，让我想嘶吼，我抓紧床单，咬着牙，大口大口喘气……
  毕业三天了，我徘徊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感觉熟悉而陌生。从走出校门打那天起，我就拒绝踏进学校，决绝的让自己吃惊。宁可站在校门外等陌陌，躲躲闪闪的神态向一个送也送不走的客人。别扭、尴尬，生怕熟人碰见，其实也没有什么熟人了。等的时间长了，一遍冲刚出校门的女友发火一遍快步离开校门。
  “我下课就跑出来了，课本托舍友拿回宿舍，老让别人拿东西，我都不好意思了。”
  陌陌跟在后面委屈的解释。
  房子租在一所中学附近，租金比较便宜。60元一个月，加水费电费一个月也就80元，里面比较简陋，只有一张单人床。
  毕业这一个月花下来，家里给的生活费早没了——尤其让人闹心的是：借了学校图书馆一本书，看完后就扔在宿舍床铺上，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顺手牵羊拿走了，我们宿舍人来人往，根本无法确定是谁拿的。按规定35元的定价五倍赔偿，175元飞了。死皮赖脸磨蹭了半天还是换来一张照章办事的脸。不赔不盖章，不盖章就领不到毕业证，东挪西凑凑够了赔偿金，交的时候手抖的像秋风中树叶——苦呐，一本破书，恐怕还是盗版的，妈的。之前动了脑筋，想找个人用萝卜刻章摁了了事，权衡再三，还是没敢冒这个险。
  租好放在兜里只剩餐巾纸一沓，所幸默默饭卡里有奖学金，下课自己吃完饭再打上一份提一份到出租房。有时候也到校门口等她一起到附近餐馆吃碗素面，两元一大碗，挺实惠。当然，是她掏钱。
  我脚步慢下来，对跟上来的默默说：“你等会儿，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手机停机了，到公话超市拨通家里电话，妹妹接的。
  “阿舍，大和妈在吗？”
  “在呢。”
  “叫妈接电话。”ŴŴŴ.biquka.com
  母亲接上电话就问：“哈哥（我小名），你啥时候回来？”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不回来。报社里找上事了，要等一段时间，估计过几天就可以上班了。”
  “你大说叫你把支教报上名，教师的工作稳定。”
  “报那干啥，我把工作找上了。妈给我打点钱，我没生活费了。”
  我听见父亲咳咳的接过电话。
  “哈哥，把支教报上名，教书稳定啊。”那几年国家有三支一扶政策，应届毕业生都可以报名，每月发基本生活费。
  我一下子烦躁起来：“一个月600块钱，有啥意思，只要我到报社站住脚，比教书好的多。”
  我犟起来六亲不认。父亲听见我发火不再说话，告诉我后天是县城的集，他坐三叔的班车给我打钱。
  公话超市外，默默还在赌气。
  “好了好了，别这样——家里一心让我回乡里支教。”我告诉陌陌。
  一想到家里心情就低落。
  陌陌看我脸色不好，小声安慰：“别多想了，家里人也是好心。其实飞飞，我也不想你去教书，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在报社里干的出色。”
  “唉，这家报社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其实摆在这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生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支教，一个月600元钱，期限两年。在这两年可以参加乡村特岗教师考试，考上了可以教3年，每月1250元，三年完了呢？不知道。2006年是第一次特岗教师招聘，大家都不了解。支教的两年考不上呢？那就玩去，该干啥干啥。
  到了房子，门一关就是二人世界，我喊陌陌：“陌陌，过来让哥哥抱抱。”
  “就抱抱这么简单吗？”
  “那你还像干嘛，我可是个纯洁的男人。”
  当然，抱在怀里想法就改变了，也绝不仅仅是抱抱那么简单了。正在忙活时床闷响了一声，床中间陷下去，查看才发现床板断了。
  “这破船，他奶奶的——”我颇为扫兴。
  “房东不会让我们赔吧？”
  “赔个屁，是她的床质量不行，责任不在外面。我们不过是在上面比轻还轻的做了几个动作而已，我不告她影响了兴趣她就烧高香吧。”
  “去你的。”
  我俩叽叽咕咕在床上笑做一团。完了还是在房东不注意的情况下，在院子里抱了一堆砖，顶在床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