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立时看向门口。
  温王府守备森严，能够一路闯到这里来的，只可能是太后的探子。
  温王脚下未发出任何声音，手缓缓握上了多宝阁上放的细刀。
  “殿下，是臣妾。”一道婉转莺啼的女声响起。
  徐氏神色讪讪，进房对着慕箫慕榕见礼。
  她本是听说慕榕来了，欢欢喜喜来同她说说家常话，却不想在门口听见了这些。
  “殿下，臣妾方才听见大旱一事。这些日子王府下面的庄子的确延送了粮食，应贡上的鹿、麂一应没有，想来应是灾情严重了。臣妾这就下去安排，清点庄子存粮。”
  徐氏看似娇弱，可外柔内刚，听到灾情也不慌不乱。
  温王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补充道：“还要提醒城中官绅准备粮食。”
  如今这情形，没时间留给徐氏和慕榕闲聊了。按计划，三人如今首先要查清楚城外各庄子缺水情形、存粮如何。
  一会儿工夫便已过午后，温王换了衣裳。三人皆身着男装，为城中粮庄的典卖人员打扮。
  马匹一路狂奔，直至最近的王家庄。
  这王家庄中不过稀稀落落几个人，大约是天热，几个赤裸上身的农家汉子躺在树荫下乘凉。
  “你们里正呢？”温王翻身下马。
  “你们是来买粮的？”几个人一下精神起来。
  每年城中收粮的人都是这身打扮，农汉露出牙齿笑得憨厚，“在里头，顺着往里走。里正，有人买粮来！”
  农汉推开一扇黑漆木门，里头是二进小院。
  可见这里正在当地颇有名望，才能置下这般家业。
  慕榕环顾一圈，两旁的石沿上放着数十个水缸，里头的水都被打满，到最后几个缸时里头已经一片浑浊。
  这里……也缺水得厉害，这般浑浊的水也在用。
  慕榕默不作声，盖上水缸的盖子。
  “你们粮食怎么卖？”
  慕箫探头，看了眼旁边院里堆放的粮食。
  “我们这儿都是些中白米，不过一贯十文。”里正老老实实回答。
  慕榕高看他一眼，自在红妆阁做生意以来，自己不知道遇见多少奸狡之人，这里正倒是个老实头。
  她上前一步道：“我给你一贯三十文。你们这儿的粮食能卖多少，我全都要。”
  大旱将至，多多储粮才是上上之选。
  “这……”
  里正一脸为难。
  这价钱在别的年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价格了，可是……
  里正迟疑着道：“今年收成实在是差，几位……”
  “两贯。”温王朗声，“你若还觉得亏，我再出高些。”
  两贯？这价钱可是前所未有的！
  里正瞪大双眼，心动不已，却迟迟没有说话。
  许久，黄褐色皮肤的农汉才叹息着摇摇头：“实在不是我们故意不卖，几位是打城里来的，晓不得这乡下情况如何。打从两个月前，天就不下雨了，地里荒得不行。”
  “现在活着的庄稼都是乡亲们天不亮进山挑水灌着，才勉强供活的。大部分的庄稼都枯黄了，今年指不定得闹饥荒了。”
  “这里头的粮食都是村民们的保命粮。他们信我，把粮交到了这儿。我如果为了钱把粮给卖了，饥荒一来，再多的钱都买不到粮食。”
  里正蹲在地上，手拿着旱烟猛吸一口，“卖不了了。”
  慕箫三人转身到了角落，三个人紧紧靠在一起。
  “你怎么看？”温王微微挑眉。
  这老汉究竟是为了卖更高的价钱还是？
  “不像。”慕箫摇摇头。
  农民靠天吃饭，对这些最为敏感，作为里正自然也是要留够村民们的保命粮的。
  “接下来要筹粮可就难了。”慕箫墨色的眉拧着，看向里正，“我信你说的。”
  说着，他将钱袋抛到里正怀中，“这钱给你和乡亲们，但是我有个要求，你要带我们亲自去地里看看。”
  亲眼见过，才知道如今的情形糟糕成什么模样。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只需要带人去地里走一遭就可以拿银子？
  里正掂量着钱袋里的重量，笑得眼睛都没了，一下站起，连声道：“去去，我现在就带路。”
  王家庄附近有良田百顷，此时顺着田边走过，只看见地里到处都是干枯的庄稼。
  农民唉声叹气，把彻底枯死的秧苗从地里拔出来。
  地像是裂开了大缝，密密麻麻的缝向四周蔓延，看不见尽头。
  慕榕蹲地轻轻一抠，一整块土直接分离。
  “已经干得结块了，地下也没有什么水源了。”慕榕拍拍手，喉咙发痛。
  “是啊，已经结块了。”
  一个满头大汗的农夫放下舀水的瓢，看着里正身后的慕榕三人。
  慕榕眼睛一亮，此人地里的秧苗还未完全枯死，虽是叶面发黄，可好歹也还是活着的。
  农夫休息了会儿接着继续灌溉，三瓢水同时浇在一个地方，泥土从黄白变成黑褐色。
  可慕榕心知过不了多久这块地又会变干。
  这些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这天气太缺德了，老天爷不让人活命啊。前些天要去几里地外的地方打水，现在已经是走七八里都找不到了。”
  农夫不知是在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慕榕等人听，“秧苗又娇嫩，一次灌多了，根就坏了。灌少了，根本等不到下次就直接干枯死了。”
  慕榕三人面如土色，说不出话来。
  折上所写的，其他已有饿殍之地不知艰难到何地步！
  “你们灌溉都是一桶桶挑吗？”慕榕看着木桶若有所思。biquka.com
  “用水车装一大车，然后几个汉子一起推回来。”
  慕榕点点头，这样啊……
  按照历史，这个时候应该有的灌溉工具应该有筒车、翻车等等，后来会有更加精进的龙尾车。若是有龙尾车引水，就可做锡海储水，附近都可安然无恙。
  慕榕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附近有无河流？”慕箫眺望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