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虎一家从状元府离开后，乔晚又带着长庚同若浓在院子中玩了许久。
  今日雪下得不算大，雪花落在湖面上渐渐消失，那场面看着让人心情放松许多。
  “娘亲，若浓第一次见到锦鲤，便是在这个湖边，那时阿兄钓了许久都未曾钓上锦鲤，你可还记得？”
  “嗯，娘亲记得，那日是长庚去寻了爹爹，爹爹给你钓上来的。”
  陆长庚闻言很是惊讶：“娘亲记得？”
  “是呀，长庚同若浓这般可爱，娘亲又怎么会忘记呢？”
  把两个孩子搂在怀中，乔晚面上笑容转淡三分。
  陆承安从屋中出来的时候，正瞧见乔晚在廊下抱着两个孩子赏雪。她眼底带着淡淡忧思，看得他心头一紧。
  “冷不冷？怎得不进屋去？”
  不着痕迹的把人揽在怀里，陆承安让人拿来大氅把自己的妻儿拥进怀中。
  “我瞧你方才看着丁虎颇有触动，可是想起了什么？”
  “是想起些陈年旧事。”
  发觉身上的手臂紧了紧，乔晚淡笑：“我竟发现我同丁夫人还有些渊源，只是各中详情我记不得了，你可能同我说说？”
  陆承安闻言挑眉，一时不知该如何讲起当年的事。
  说来他当年做事确实不算地道，可谁让他舍不得对阿晚放手？
  做回小人他也甘愿。
  可这话在口中几经翻滚，陆承安最终只能实话实说。
  “当年我便是这般把你从丁虎手中哄骗过来的，虽说手段卑劣些，但为夫也不后悔。”
  当年的事太长，讲到丁虎便要讲到他二人是如何分开，可提起这些，就势必会说到江白露。
  长庚同若浓听了大半夜的父母爱情纠葛，两个孩子早就没了兴趣，睡在陆承安身上。
  他要抱着孩子，又要搂着乔晚，一时间也看不见对方的眼神和面色。
  只是长久的沉默让他有些不安。
  “阿晚？”
  “我听着呢。”
  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乔晚轻轻叹息：“想不到我二人发生过这么多事情。”
  陆承安虽只是简简单单叙述了当年一些事情，但到底是他二人共同经历，哪怕乔晚如今有些淡忘，可有人提起，她还是能回想起很多。
  尘封的记忆就像是有人用拂尘在上头掸了掸，原本不甚清晰的画面，瞬间清楚起来。
  “夜里风凉，我送你回屋可好？”
  “算了，我现在不想动。”
  一家四口都被裹在大氅中，虽然外头细雪飘摇，但爱人的体温足以抵抗寒风。
  陆承安向来宠她，更何况她如今还在病中？
  让身边下人抱着两个孩子回房，陆承安陪着她在月下坐了许久。
  “阿晚，我明日向圣上请辞，你觉得如何？”
  “为何？你不想做官了？”
  “诸行无常，昔日妄念对如今的我来说，犹如云烟，得失皆可。”
  把玩着乔晚有些干枯的长发，陆承安漫不经心道：“欲壑难填，我以前不懂现在却是懂了。”
  乔晚静静听着，知道陆承安此言是发自内心，才缓缓开口：“野心永远在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地方，走得越快，所求也就越高。”
  “阿晚很早便明白的道理，可恨为夫至今才想明白。”
  他又何苦把自己的一生浪费在追逐权力上？仔细想想，他也并非没有坐上那个位置的能力和机会。可那又如何？
  “两辈子才想明白这道理，你说为夫是不是太傻了些？”
  她哼笑：“嗯，傻。”
  “你请辞过后，又想做些什么？”
  不懂他年纪轻轻从上位退下能做些什么，但就自己的私心而言，她是支持陆承安的。
  “在安东村时候，你曾说过若将来有机会，想四处看看这天下，尝尝漠北的酒，看看雁南的花。”
  “我们也曾说过想要捐建寺庙，为几位朋友点长明灯，念往生咒。”
  “若浓同长庚也可趁着这个机会，去外头瞧瞧，总比只认识上京城的那堵墙好。”
  怀中传出压抑的啜泣声，陆承安圈紧了人，继续开口：“你总说上位者脱离百姓，便无法做出真实有效的政绩，我们这次不做上位者，我们可做那打抱不平，为民除害的游侠。”
  “我知夫人心善。”
  陆承安轻轻抚着乔晚瘦弱腰肢，语带心疼：“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
  “你想做的，想实现的，为夫全都知道。”
  “让我陪你，做你想做的一切。”
  乔晚鼻尖发酸，只是她无法拒绝陆承安的话。
  他所描绘的未来太过美好，也太过理想。
  乔晚一直觉得人生而在世，总要做些什么，留下些什么，如此才不枉费来人间一遭。
  而因着她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就更想做出些有意义的事。
  可她又知道自己没有改变世界的能力，所以她一直是矛盾而痛苦的。
  善而无能，让她倍感焦虑。
  尤其是现在。
  此刻的乔晚，更是迫切的想要找到方向，如此，她才有生存的理由和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