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奴隶时代
作者:多木木多    更新:2022-08-22 03:31
  晚九点,苏纯钧坐着黄包车回到了祝家楼,路边的路灯都关了,路没有一个行人,没有一辆车,街空荡荡,黑漆漆的。
  祝家楼的大门顶有一盏灯亮着。
  车夫停下来,苏纯钧下了车,塞给他一块钱。
  车夫连声道谢:“多谢,多谢。”然蹬着车转了个弯就飞快的走了。
  苏纯钧握着门环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马天保把门打开了。
  马家大概是自觉没有交房租,祝家也没有收其他的费,他们就把这祝家楼里的杂事都给做了。
  晚看门守门的是马天保,马大妈则是将楼梯下、走廊、水房等地打扫的干干净净,像成了祝家楼里的工人。
  这种事怎么发生的也不道,慢慢的大家都默认了。马大妈的身像完全了,马天保虽然还是只能打一些零工,不过他的英语在这里算是有了伍之地,现在能赚足够的钱支应着家里的吃喝。马大爷不疼了就不肯再吃药了,现在除了每天躺在床之外,也不给家里找麻烦,而且他的双手可以自由活动,虽然坐不起来,但两只手是的,就从外面接了糊火柴盒的活,糊一千只五分钱,他一天就可以糊一万多只,不开灯也能糊得很,两三天下来也能赚一两块。
  总得来说,马家的日子是越过越了,叫旁边的人看着也提气。
  马天保看到苏纯钧就把门打开,“苏生,回来了。”biquka.com
  苏纯钧来:“有劳。”
  马天保关门:“天晚了,您快去休息吧。我给你打一壶水去吧?”
  苏纯钧忙说:“不,不,屋里有热水,我早才烧的,正够。晚安。”
  他蹬蹬蹬了楼,转过弯就停在祝家门口,平一平气息才轻轻敲门。
  不多时,张妈就过来开门了。
  “苏生,吃了吗?灶还有热着的粥。”张妈说。
  屋里亮着昏黄而温暖的光,还有一股只有家里才会有的气味。
  杨玉燕坐在沙发,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但她没有在看,而是放在手里来应付杨玉蝉的,省得她又要来监督她的学习。
  祝颜舒这几日多了许多旧友要应酬,也多了许多牌局要赴,天天忙得脚不粘地,口干舌燥,脚尖受苦。她捧着张妈特意给她熬的凉茶,一双脚放在沙发,杨玉蝉正在给她按摩。
  苏生已经是半个自家人了,祝颜舒没有再浪费精力起来迎接,连杨玉蝉都只是回头打了声招呼。
  只有杨玉燕跳起来,欢快的放下书,过来领他去餐厅:“苏老师,你今天回来的真晚,工作很忙吗?”
  苏纯钧摸了下口袋里的戒指盒子,心不在焉的回答:“我大概要调到秘书处,可能就是这两天的事,所以正在交接。”
  杨玉燕恰到处的恭维他:“你又升官了?”
  苏纯钧笑着摇头,说:“不是升官,只是平调。我在一楼也是做文书工作,现在只是调到二楼继续去做文书工作。”
  差别在于他在一楼时是接下面县市的电话,换到二楼就是接各方部门的电话。要说,不。在一楼时隔着电话线,也不会有人冲过来打他,他以对下,也占尽优势。但在二楼,要是应对不,说不定就有人越过半个城跑过来打他,下班路也不再安全。
  何处长就被人从下班路“请”走过,回来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因为替何处长出了几个主意,叫何处长认为他在这方面头脑灵通,就把他调来,专门接电话。这两天他只顾着帮何处长接电话,别的什么事也没做。
  不过调动的事,大概是已经稳了。
  他才坐下来,张妈就把饭给他盛来了,桌的菜就没有收走,打开盖子就可以吃。
  杨玉燕不想再回去看书,就坐在餐厅陪苏纯钧吃饭。他吃,她说。她的小嘴叭叭的,胜过收音机百倍,苏纯钧有时光顾听她说,都顾不吃了。
  杨玉燕:“我都跟我妈说让我去学了,不是听说没有抓学生吗?”
  苏纯钧摇摇头:“现在没有抓而已,是因为学校管得严,没放学生去□□。不过些抓去的人要是下周不放出来几个,学生肯定会□□的。到时你再看街乱不乱?”
  杨玉燕压低声问:“情况是不是越来越坏了?我家的租户又跑了一个。”
  苏纯钧没有瞒她,说:“嗯。市长这次应该是有了很大的决心。”一直躲得很不出来呢,局里都有人编段子说“大一只缩头乌龟”。
  杨玉燕看了一眼客厅的祝颜舒和杨玉蝉,继续小声问:“可是他也管不着吧?他不就是个应声虫吗?”
  苏纯钧就笑了,“不能这么讲,市长还是挺有魄力的。”
  杨玉燕哼了一声,不接这个腔。
  一座城里,有市长有总理,你说,听谁的?政府都有几个,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呢。
  苏纯钧:“不过这一回的事,命令确实是从市长边发出来的。总理没有管这个。”日常事务,还是归市政府管的。
  扫除市面的不良信息,审查报刊、杂志社,这确实都是市长下的命令。
  让宪兵队们日常加强巡逻,保证治安,这也是市长的命令。
  因为宪兵们的巡逻暴露兵力不足,需要增加宪兵,这也是市长的命令。
  总理府在这次的事件中是完全隐藏起来的。
  虽然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市长是不得已为之,他也是提线木偶。但他能有这个“魄力”出来这个木偶,也是很有魄力了。
  虽然现在市政府完全空了,市长和副市长和其他部门的头头脑脑们几乎都躲起来了,这也不能否认他们的勇气啊。
  苏纯钧没有半丝要对着杨玉燕粉饰太平的意思,小声把这些全都告诉她了。
  杨玉燕有一种隐秘的快-,像在背着大人做坏事。
  她小声评价市长:“这叫什么勇气?找死的勇气吗?”
  笑过之,她面容发沉的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大人们的事是笑,可笑完了,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日子怎么过。
  苏纯钧挟着盘子里的花生豆吃,冰冷残酷的说:“我们没有办法。”他看着杨玉燕说,“可能会请外国人出来维持秩序。”
  政府里已经有人开始联络各国大使了。显然,大厦将倾,人都要跑了,老鼠们跑不掉,只能自救。
  政府里人人看得出来,悬于一线岌岌可危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一旦被打破,这座城市就会立刻陷入混乱中。
  此时不是考虑是非的时候,也不是考虑正义与邪恶的时候,首要保证的是秩序,只要秩序不乱,老百姓就不会受到太多伤害。所以,哪怕是恶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要。
  杨玉燕的脸瞬就变坏了,她直起身:“会到这一步吗?”
  她真正想问的是:现在就到了吗?
  他们怎么办?她和祝颜舒、杨玉蝉、张妈、苏纯钧要怎么办?
  跑吗?
  可是,往哪里跑呢?
  这段时因为租户纷纷退租,他们都是回老家了。她问张妈,他们回老家是不是比在城市里一点?
  张妈:“什么啊?你以为乡下就没有收治安费的了?胡子土匪一来,才不会跟你商量是收几块钱,是你家里的一粒米,一块布,一条驴都不会放过,都给你拉走!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土匪最喜欢了,放到车就给你拉回去给你糟蹋了。”
  杨玉燕听到就吓得浑身发毛,还说:“土匪么多吗……”
  张妈:“不止土匪呢,地主、县官、保正,村长还会欺负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呢。你在城里还有车坐,你在村里全靠两条腿,你能走到哪里去?像你妈带着两个女在村里,就是绝户。像现在还让你们收租子呢?美得你,房都给你扒了。在村里才是没法活呢。”
  往外跑,又能去哪里呢?
  她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每年学校都有两次出国游,打着学习的名义叫家长掏钱。哪怕是有老师有一大群学生一起去,她都遇到过被人面骂。不是说没有人,大部分人都是的,坏的就么一两个。可只有遇一次,就足以让人恐惧。
  他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才讨厌我,而是因为我是我,就讨厌我。
  这是无法改变的,也是最让人无奈的。
  她在美国的一所学校做过半年的旁听生——不过学校的授课老师是中国人,全都说中文。学生也全都是中国的,她觉得除了学校建在美国,跟在中国学没什么不。
  这就是学校安排的“留学”,纯属骗钱。
  不过她也不是全无收获。老师教了他们半年的美国华人历,之还没有考试。
  虽然没有考试,虽然她课不是很认真,但也基本了解在外国的华人是真的在两千年才获得了更高的社会地位,起因就是中国真的崛起了。在这之前,华人在外国就是三等公。
  每个老师说起这个都有一长串的血泪,关于他们在美国受歧视的事,他们可以讲一年不样。
  而华人最受歧视的时候不是他们个时代,而是五十年前。
  也就是她现在所处的时代。
  假让她给现在这个时代的华人在这个世界舞台的位置做一个定义,最直白的定义就是: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