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房租问题
作者:多木木多    更新:2022-08-22 03:31
  杨玉蝉在菜市场辛辛苦苦的买好了菜,提着沉重的菜兜子来到街边,却四面都望不到一个拉黄包车的,她等了许久,手指都勒酸了。
  眼看太阳已经高挂,她还把菜放回家,再去学校接杨玉燕,实在不能再等下去,只能提着沉重的菜走回去。
  她气喘吁吁,两条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手指都被勒得失去感觉,这才终于回到了家。刚刚走进大门就看到两三个租户抱臂站在门厅那里,全都勾着头往一个方向看。
  看到她来,租户们纷纷来找她问:“大小姐,这个小房间也租出去了?一个月多少钱啊?”
  “哎哟,不是说不租的吗?早知道我们一家就租这一间了哟!”
  “这一间应该不到十块吧?那就好便宜了!”
  杨玉蝉不敢多说一个字,嘴里说着“让让、让让”挤进去,跟着就看到马天保打扮得像个工人,挥汗如雨的在干活。张妈站在一楼小仓库的门旁边,指挥着:“你不用那么多的水呀,把拖把拧一拧,不然这地到明天也干不了的!”
  张妈看到她,唬了一跳,赶紧使眼色让她上楼去,还挡住马天保的视线不让他看到。
  杨玉蝉心有迟疑,脚下慢了一步,就被张妈连推带搡的推上楼,一路推到了家。
  进了屋,张妈关上门,才去接她手里的菜,接过来就赶紧打开看:“大姐,怎么现在才来?你买了什么?”
  幸好菜没买错,也买得还算干净新鲜,张妈松了口气,将菜提到厨房,出来说:“大姐,你赶紧去接燕燕吧,这些我来收拾。”她交待道,“对了,你一儿下去千万别跟你同学说!我也交待过了,不许他跟你说话!”
  杨玉蝉道:“张妈,我们是同学,打声招呼也没什么,不用这么……”
  张妈叫道:“大姐!是一分房钱也没掏的!你没见今天多少人围在那里?你妈做好事,白把房子给们家住,是让人知道了,人人都上门来要白住房子怎么办?世上的可怜人多得,不止马家一家可怜!”
  杨玉蝉:“哪会上来说白住房子?”
  张妈翻白眼:“不白住,是逼你妈减房租钱呢?现在外面人人都在涨租子,你妈十年不涨一分租,已经够菩萨心肠了!可惜,人都是不感激,只想占她便宜的。是让人知道马家不花一分钱白住了那一间房子,你瞧瞧会有多少人在背后说闲话?”
  杨玉蝉被张妈教训了一通,不得不承认张妈想得通透,是她想得简单了。
  “我知道错了,我小心不说出去的。”杨玉蝉说。
  张妈可不相信她,再三叮嘱:“我都跟马天保说好了,跟讲祝家的房子白给住是看在你们是同学,们一家也可怜的份上,可祝家楼里租房子的人多,你们母女靠这个吃饭的,让他们一家千万不能把这事说出去,不然惹恼了租户们就是断你们家的财路!那就是恩将仇报了,到那时,们家也别想白住房子了!”
  张妈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马天保当然不敢犯一丁点错。答应张妈,住进来以后,一定不向人露透他与杨玉蝉是同学,两人还曾经谈过恋爱。幸好上一登门是在晚上,没有被人看见过,还能瞒得过去。父母也都不说的。
  只是光马家答应不说出去还不够,杨玉蝉和杨玉燕这两个人也好好交待才行。张妈觉得杨玉燕还好,杨玉蝉最容易说漏嘴。
  她抓住杨玉蝉三番两次的交待完,说得杨玉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借着去接杨玉燕来吃午饭,张妈才放过她。
  张妈看了一眼钟表,慌道:“哟,我赶紧做饭了!都这个时间了!你也快去吧。”
  杨玉蝉拿上钱包,想起来的路上没有黄包车,担心道:“菜场那边都叫不到黄包车,不知道是怎么了。”
  张妈:“咱们家这边有车,你出去喊一辆就行。管他怎么了,等晚上苏老师来问他就知道了。”
  杨玉蝉下了楼,到一楼时看到围着的人更多了,她脚步渐慢,缓缓走过去,看到了人群中的马天保,闷头干活,谁搭话都不搭腔。
  的头发里全是灰,像是多日未洗过。身上穿一件发黄发灰的旧衬衣,像是校服中的那一件,但已经脏的不像样子了。下面是一条破了洞的裤子,全是灰土,裤脚挽着,鞋是布鞋,不是他以前穿的皮鞋,不知是不是不合鞋,鞋头破破烂烂,后面趿拉着。
  看到她,浑身一僵,马上就避开了视线,低头不看她。
  楼梯口处的人都让开路。
  围着的全都是租户家中的妇女,正是做中午饭的时候,个个都围过来看热闹。
  小仓库跟走廊差不多宽,没有窗,以前也没有灯,现在一盏昏黄如萤火的灯挂在里面。
  小仓库还没有腾空,里面还摆着好几个大箱子,这些箱子张妈挪不动,都叫马天保搬到楼上去,马天保正在挪一个楠木大箱子,弯腰干活不说话,像个哑巴。
  大概因为他看了杨玉蝉一眼,一个妇人就指着杨玉蝉笑着说:“这是我们大小姐,还有个二小姐,认认,可别以后看到不认识再冒犯了。”
  杨玉蝉的脸僵得,嘴巴也是僵的,手脚也是僵的,什么也没说,只是加快脚步从人群中通过。
  她走过时,马天保声如蚊喃的唤了她一声“大小姐”。
  杨玉蝉的心像一块石头,沉沉的落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她耳鸣如鼓,走到街上才听到尘世的声音,车水马龙的人潮声,汽车的汽笛声,还有一辆黄包车看到她站在那里就过来兜揽生意:“小姐,坐车吗?”
  杨玉蝉昏昏又匆匆的赶紧上了车:“去大学。”
  黄包车的车夫立刻欢快的奔跑了起来,“好嘞!您坐稳了!”
  她的眼睛干涩,没有流泪,但心里却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痛苦。
  她与马天保的爱情,结束了。
  杨玉燕见到杨玉蝉时,本想替她介绍今天一直照顾她的施无为,还想说一说代教授借给她的两本法文诗集,但她度量着杨玉蝉的脸色有点僵硬,为人也有些沉默,所以把这些闲话都咽了去,一直保持安静直到回了家。
  等她看到一楼的马天保时就知道为什么杨玉蝉的脸色这么难看了。
  一楼那里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不止是租户,还有旁边的邻居,都是没事做围过来的。
  看到杨玉蝉接杨玉燕来了,都纷纷主动打招呼。虽然祝家母女三人平时吃穿用度并没有什么格外出众的地方,但她们这一家仍然算是这一片少有的可以称一声“太太”、“小姐”的人物。
  虽然佣人只有一个,家里也没有汽车,所穿都是布衣,一年才做一身新衣,祝颜舒身上的首饰十年未换,杨玉燕和杨玉蝉姐妹俩更是什么也没有,头上手上都光秃秃的,去年过年才看到两姐妹耳上挂上了银钉子,银的呢。biquka.com
  开店卖布的老板娘还在手上戴大金镯子呢。
  所以“太太”、“小姐”什么的,也带有几分嘲弄的意思。
  邻里邻居的,见祝家将小仓库也收拾出来租出去了,都纷纷猜测是不是祝家缺钱了。
  于是租户们开始担心是不是要涨房租,毕竟们现在的房租已经十年没涨了。当然,放在十年前,祝家的房租是一点都不便宜!当年可是这一片最贵的呢!
  只是十年都不涨,现在反倒变成最便宜的了。
  一个租户看到杨玉蝉和杨玉燕,马上高声说:“这房子,十年都没有修过了呢!我家的地板好几处都翘了呢!”
  “墙上也掉皮了!”
  “墙壁发霉呢!”
  “衣柜都生白蚁了呢!”
  一个个争相抱怨起来,纷纷暗示祝家的房子虽然没有涨价,但是也已经旧了,们住得也不舒服了,现在的价格才是配得上房子的,再涨价就不合适了。
  还有人觉得杨玉燕年纪小,嘴巴不严,拉住她问:“你们家新租出去的这一小间,多少钱?”
  杨玉燕信口胡扯:“十块。”
  杨玉蝉连拉都没拉住,瞪都来不及。
  不想那个问话的租户哦了一声,“十块哦?”她与身后和周围的人交换着不明的眼色,仿佛有什么高端会议在他们的眼神交流中正在进行。
  另一个人也发现杨玉燕好哄骗,连忙也跟着问:“算不算救火费、水费、电费和卫生费?”
  杨玉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当然不算啊!十块是房费,那都是要另算的!”
  杨玉蝉惊讶的发现那些本来围着马天保叽叽喳喳个不停的人中多都面露喜色,也没那么吵了。
  杨玉燕提着书包,用书包开路,说道:“叔叔阿姨们,放我们上去吧,我肚子都要饿扁了,这种事你们不问我们姐妹呀,我们又做不了主,你们问我妈去嘛。”
  楼梯口的人赶紧让开了,一个女人疼爱的摸了下杨玉燕的头发:“瞧你这小东西,真可人疼!快上去让你家张妈给你做点好吃的吧。”
  两姐妹穿过人群上了楼,楼下的人也散了。
  马天保耳根终得清静,才松一口气,一个形容干瘦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小声对说:“你受骗了!这间屋子最多六块钱就可以租下来,十块钱那都是大屋子,至少可以放一张床一个衣柜再加一张桌子,你住这里太亏了!”对着那些散去的租户的背影使眼色,“们本来以为你租得比们便宜,一听你比们租得更贵,这才走的。”说,“我在外面有铺子,我家的房子更便宜,你是去我家,一个月只收你五块钱,怎么样?”
  马天保推着最后一个大箱子,干巴巴的说:“让让。”
  半分都不肯搭理那个人,那个中年男人气得骂了一句“经病”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