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TC一行人从场馆出来，边走边商量一会儿要去吃什么。每次比赛打完去吃顿好的，几乎是所有队伍的老传统。
  “深哥想吃什么？”余游问。
  “随便。”
  “那我就先海底捞排号了，”余游低头看着手机，“你们没意见吧？”
  “没。”“可以。”
  司机师傅于是载着他们开往海底捞。在车上，他们照例趁热打铁，对今天的比赛进行一个简单的复盘。
  今天讨论的重点在最后一局上。
  “最后一局圈很好，打得呢，有些地方还是有点粗糙，不过这个咱们可以回去之后慢慢复盘。我比较意外的是你们这个打法的转变，比起之前来确实对比相当明显。”
  “深哥提出来的，”余游说，“他说反正都最后一局了，打成什么样都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所以我们选择拉出去。”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我们在去年世界赛之前，也是打得非常有进攻性的，只是后来……”王教练声音停顿了。
  提起往事，众人有些沉默。
  “不说之前的事了。但今天最后一局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路，我觉得我们也依然可以尝试着回到之前的那种打法。你们觉得呢？”
  队员们若有所思。
  “我觉得……可以试一下。”“试试吧。”
  还有个人迟迟没表态。
  余游拿手碰碰陆与深，“深哥你觉得呢？”
  陆与深“哦”了声，仿佛大梦初醒。
  刚刚，他只是突然感觉，车上少了个人一起复盘——哪怕不是战队的选手，都有点不习惯似的。
  他清清嗓子，说道:“确实可以试试。反正我们现目前这套打法，很稳，稳到没有爆发力，每次只能在中上游徘徊，无法争冠。那还不如尽早改变。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今年的成绩更差了。”
  一年多没有冠军，的确是他们建队以来最差的成绩。上一次拿冠军，还是去年十月的亚洲赛。
  那时候PCL几乎是FTC和Fire两家争鸣的情况，两队各自握有PCL联赛的冠军和相当豪华的阵容，也都双双挺进亚洲赛决赛。
  Fire从小组赛到决赛状态神勇，一路高歌猛进，神挡杀神。相比之下，决赛FTC的表现只能说是差强人意。虽然有过吃鸡的激情时刻，但也有过天命圈白给的情况。尽管排名靠前，但想要争冠，特别是跟Fire争冠，几乎没有可能。
  决赛倒数第二天打完，几乎所有人都在提前祝贺Fire夺冠，因为他们已经拉开了第二名将近三十分的差距。
  所以决赛最后一天，当Fire官方微博公布当天阵容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换上了一名替补。
  粉丝们在评论里质疑官博小姐姐是不是没睡醒怎么能连名单都打错。而官博给出的回应是，其中一名首发队员因为急性阑尾炎发作，病情严重到如果不做手术甚至可能危及生命，所以不得不换上替补。
  有的粉丝心疼选手，也有的偏激粉丝埋怨选手怎么这个节骨眼上生病。他们担心那个已经触手可及的冠军奖杯，但好在还领先三十分。
  三十分，也就是每一局别人至少要拿五分，还是在Fire不拿分的情况下。怎么看，这在强度如此大的亚洲赛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样的想法让Fire的粉丝微微放宽了心。
  那个时候各个战队都不太在替补上费心比如FTC因为余游尚未成年所以并没有带替补过去。而Fire也只带了一名未磨合多久的替补。
  尽管如此，能在顶级战队做替补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Fire换上了替补，也并没有太过拉胯，依旧打得在及格线之上。
  可是他们都知道，“及格”，是远远不够的。
  那天FTC第一局就是一个天命圈，第二局虽不是天命圈、可他们又转移到一个弱侧，活到决赛圈，拿下惊人的二连鸡。FTC这个时候的分数已经直逼Fire。
  虽然都说圈运守恒，这个游戏不可能永远照顾一支队伍。但偏偏FTC那天运气好到爆炸，不是天命圈、就是吃到圈的切角、甚至有时明明看起来是死局、都能让他们给打活了。
  原本夺冠的大热门Fire销声匿迹，到了最后一局，竟然是FTC和一支韩国队伍在争夺冠军。
  夺冠的那一刻，陆与深觉得像是一场梦。
  后来，祝贺他们夺冠的声音如潮水一般疯狂涌来。只是FTC奖杯都还没捧热，铺天盖地的质疑出现了。
  他们替Fire可惜，他们说FTC胜之不武，他们还阴谋论地怀疑FTC“控圈”，甚至有人发表文章《六张图告诉你亚洲赛新王FTC圈运到底有多离谱》，阅读量超过十万。
  话里话外都是，他们不配这个冠军。
  可即便圈运好，分数不也是他们一分一分打出来的吗？倘若没有那个实力，即便给天命圈，也不一定能守得住啊？
  冠军在手，面对舆论，队员们没什么怕的，不管是在直播中还是在社交平台上，都表现得相当云淡风轻。
  这种淡定更是激怒了一部分人，而这种愤怒在亚洲赛后的一次杯赛中达到顶峰。
  ——因为FTC没打好。
  没有人能永远保持巅峰，冠军战队也是如此。但这又成了那些人说他们“不配这个冠军”的又一佐证。
  亚洲赛到世界赛这段时间，他们的状态起起伏伏。
  带着那个不被人认可的亚洲赛冠军的头衔参加世界赛，说压力不大是假的。就是因为压力太大，所以他们变得束手束脚。特别是他们原来那种大开大合的打法，本就风险极大，在连续几局都持续白给之后，他们便产生了一个想法:能不能稳一点？
  稳，是没有错的。但一旦过度求稳，就会束缚住前进的脚步。
  那个世界赛果不其然没有打好。然后从世界赛至今一年，FTC就陷入了“越求稳越打不好，越打不好越想求稳”的死循环当中。
  直到今天，他们在已知彻底无缘冠军、没有成绩压力之后，反倒挣脱束缚，打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精彩局。
  王教练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出来。
  “那既然大家都同意，我们回去就可以着手改变了。现在到明年春季赛还有好几个月，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好。”“辛苦教练了。”
  车辆到达海底捞门口，众人下了车。余游和陆与深位置在最后面，两人走在最后。
  余游说:“深哥，怎么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陆与深一笑:“没拿到冠军，你心情能好？”
  “不是这个。”余游摇摇头，“总感觉你有反常。”
  他笑笑，没有说话。
  突然听见走在前面的小黑不知对谁说了声:“你们也在这儿？！”
  陆与深抬眼看过去，就见洛柚和陈声正分坐在一张桌子的两旁。
  没想到他们也会选择海底捞，这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洛柚也发现了他们，有点惊讶又有点惊喜:“这么巧？”
  “夜宵。”陆与深笑笑，“你们慢慢吃。”
  接着服务员带他们落座，余游却突然拉住陆与深，非常挤眉弄眼:“我懂了，哥，你该不会是在——”
  他的心提起来:“在什么？”
  “嘿嘿，”他笑，“听过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有？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有看对眼的就抓紧时间……”
  “谁老大不小了？”陆与深作势要打他。
  余游就要躲，脸上却是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
  从场馆出来后，陈声问洛柚想吃什么。
  洛柚想了想，提议道:“我们去吃海底捞吧？”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海底捞？！”
  “对啊，”洛柚疑惑地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陈声以前倒是听他的搭档景寒提过一嘴，说女孩子除非是跟很熟的朋友一起，否则第一次出去吃饭绝对不会选择火锅。
  那么他们是太熟悉？还是……？
  他笑笑:“没问题。上车吧。”
  两人落座后，洛柚拿着平板点菜。
  “那我不客气了？”她说。
  陈声笑:“你还能把我吃破产了不成？”
  洛柚也笑，低头很快点好了菜。
  一半牛油辣锅，一半番茄锅，咕嘟咕嘟向上翻滚，在雾气氤氲中，陈声见洛柚用手把头发拨到肩后，随意扎了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不披着头发的样子。
  只是接下来，她夹了一块毛肚下去烫，七上八下后，放进料碗里裹了一圈，送进嘴里。
  吃到一半，她抬眼看他:“吃啊，你怎么不吃？”
  说这话时，她嘴里还叼着半块毛肚，嘴角甚至还有溢出来的香油。
  还真是……一点也不顾形象。
  陈声嘴角上扬，把桌上的肥牛和虾滑下下去。吃着，听到有人在喊他们，原来是FTC今天打完比赛也过来吃饭。
  洛柚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又埋头吃起来。
  在热气笼罩下，她出了一层薄汗，脸颊也微微泛红，嘴唇更是在辣椒的作用下呈现出一种自然饱满的红色。
  陈声移开眼，他觉得再不讲正事这顿饭都要吃完了。
  于是他喊她:“柚子。”
  在锅里捞菜的洛柚抬头看他:“嗯？”
  “之前看你发朋友圈，最近玩游戏是不是遇到很多开挂的？”
  洛柚疑惑他怎么突然说这个，“嗯。”
  “我有一个提议，让你可以和高水平的玩家同台竞技，同时不会有遇到外挂的困扰。”
  洛柚笑了:“陈声老师，你是想邀请我加入你们战队啊。”
  “果然聪明。”陈声笑，“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哦？”
  “很早以前不就有很多队伍找过你吗？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太想打职业，所以我也完全尊重你的意见。”
  “那你还……”
  “你听我说。我并不是想让你加入我们战队，我只是想让你和我们战队的替补，一起打训练赛。”
  “什么意思？”洛柚疑惑了。
  “我们的首发队员是在打T07训练赛，而我们战队还有三个替补，虽然是T1训练赛，可凑不齐四个人也没法打。你也知道，哪怕是替补队员，肯定也是要打训练赛才能提高更多的。”
  国内的训练赛分为三个等级:T07，T1和T2，T07为最高等级，都是PCL的队伍在打，而T1、T2便是PDL（*次级联赛）的队伍和一些队伍的二队在打。
  陈声继续说:“你不用加入我们队伍，只是和替补一起打训练赛，说得直白一点，就类似于陪练。”
  洛柚觉得陪练不陪练的倒是不重要。
  她虽不想打职业，但职业选手的训练赛、不至于到T07被人爆锤、T1关注度不高也不会被论坛里的人指指点点，说不定在还能提高自己的技术。
  说实话，有点心动。
  可是，洛柚说:“我还要工作。”
  “这个很简单。你又不是每天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拍摄。而且下午那场训练赛我们可以不打，晚上总有时间吧？”
  见她还在犹豫，陈声搬出杀手锏。
  “你就当是打rank了，最重要的是，没有外挂。”
  她的眼神果然亮起来。
  “那，我考虑一下。”